卢梭说,“我需要我自己的哲学”。这句话没有错。哲学思想体系从来都是哲学家个人的思想创造物,它打上了个人的烙印,并往往直接以个人命名。然而,哲学思想体系属于哲学家个人,但哲学内容不能只属于哲学家个人。只属于个人的哲学思想是一种哲学妄想。马克思说过:“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哲学家并不像蘑菇那样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他们是自己的时代、自己的人民的产物,人民的最美好、最珍贵、最隐蔽的精髓都汇集在哲学思想里”。哲学是智慧,是真理。智慧不能只是一个人的智慧,而是人类实践和知识的结晶;智慧可以共享,可以得到人们的认同,能滋润众多人的心灵,而且传之于永久;真理也不是一个人的真理,而是属于大家的。马克思说过,他关心的不是一个人的真理,而是大家的真理。只属于个人的想法不是真理,最多只能算是一种意见、一种看法。意见和看法不等于真理。真理必须具有共性和普遍性。当然,真理不是依照人数多少来决定,投票不能决定真理。因此,真理是顽强的。个人可以向权威屈服,而真理永远不会低头。这就是为什么马克思说真理是不会谦逊的。
真理需要传播,要有接受者。永远没有观众的演出,不算演出;永远没有读者的著作,不算著作;永远没有人相信的真理,不是真理而是胡说。真理要有人接受才能发挥作用。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之前,真正能超越少数知识分子范围而在大众中传播的哲学是很少的。以往哲学的特点可以说是精英哲学,而不是大众哲学。正因如此,以往的哲学家可以有学派,有传人,但没有群众基础。随着某一著名哲学家逝世,学派往往发生传承的中断。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是革命的,是因为它改变了哲学只属于哲学家、哲学只是哲学家个人的哲学的传统,把哲学变成大众的哲学。当马克思说,哲学是人类解放的头脑,无产阶级是人类解放的心脏,说理论一旦掌握群众就会变成物质力量时,就使哲学突破了哲学家的圈子,变成无产阶级革命的武器。这种武器一旦为群众所掌握,就会变为摧毁旧世界的物质力量。正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负有这样的使命,它必然成为大众的哲学,必须向群众宣传,而不是把它关在书斋里,让它成为一种精妙的玄谈。
马克思主义改变了哲学与人民的关系,它也必然改变哲学与世界的关系。人民按其本性来说是实践家,人民的生活就是他们的日常实践;他们要求改变自己的生活处境和状况,改变自己不合理的社会地位。有一种鸡汤不断宣传说,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世界,能改变的只是自我。这种说法没有超越狭隘的个人眼界。的确,单凭个人是不能改变世界的,但世界确实在人民革命和人民实践中被改变了。整个人类社会发展史和自然人化的历史都证明了这一点。因此,为人类解放而创立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就不能继续走思辨哲学的老路,不能满足于解释世界,而必须把改变世界摆在首位,并把认识世界和改变世界结合起来;不能满足于自己做哲学家,而是要把如何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道理告诉群众,用哲学武装无产阶级和劳动群众。《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十一条“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不仅是具有哲学意义的论断,也是马克思宣告要创立改变世界的学说的政治宣言。
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不能避开规律,更不能否认规律。只强调哲学是智慧之学,是追求智慧的学问,而不谈对客观规律的把握,就没有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普遍规律的科学。如果要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既能认识世界又能改变世界的功能,就不能不把对规律的认识提到首位。没有对自然和社会发展一般规律的认识,就无从认识世界,更谈不上改造世界。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其他哲学体系的一个最大区别,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世界的本质;世界的运动、变化和发展;人类社会基本矛盾及其运动等,都有规律性论述。没有对规律的认识,就没有马克思主义哲学。没有对立统一规律、量变质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就没有唯物主义辩证法;没有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相互作用规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矛盾运动规律等,就没有唯物史观。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是供人清谈和思辨的,而是可以验证的,可以作为基本理论和认识方法来运用,因为它的根本内容是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的规律。正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包含规律性内容,因此它才可以被称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
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遭到资本主义统治阶级及其理论家的反对,就是因为它是关于规律的学说。资本主义统治阶级及其理论代表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规律。马克思在讲到辩证法时说过:“辩证法,在其合理形态上,引起资产阶级及其空论主义的代言人的恼怒和恐怖,因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现存事物的必然性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可见,接受唯物主义辩证法,就是接受剥削阶级统治的暂时性,接受私有制的非永恒性,接受资本主义并非历史的终结的结论。这当然是资产阶级统治者不可接受的。
历史经验证明,当一个阶级处于上升时期,其利益与社会发展存在某种一致性时,他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接纳规律,而当其统治地位和社会发展相冲突时,他们就会否定规律。资产阶级及其理论家像害怕瘟疫一样抵制马克思主义,就是因为他们害怕规律。正是对规律的揭示,赋予马克思主义不可战胜的力量,也正因为它站在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一边,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从而站在了道义制高点。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荣誉一级教授)
网络编辑:同心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2024-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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