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法特官邸“凤凰涅?”
近日,本报驻加沙记者再进拉姆安拉,感到阿拉法特风采依然。面对西方记者的提问,阿拉法特两眼放光,用手指着他说:“你是在跟阿拉法特主席说话!”想起今年初,阿拉法特以同样的口吻回答美国记者的提问———“你是在跟阿拉法特将军说话!”看来历经劫难的阿拉法特还和当初一样骄傲
10月20日,经过耶路撒冷和拉姆安拉之间的卡兰迪亚检查站时,心里有点没底。9月24日第一次进拉姆安拉,这座拥有15万人口的城市在戒严下一片死寂,只有以军坦克四处出没。很难想象“阳光下的鬼城”解禁后,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鬼城”重现生机
还是约了上次的出租车司机纳比尔。9月24日,他在戒严下出车,带着我们和以军坦克“捉迷藏”。共患难的人见面犹如重生。
纳比尔眼睛里闪着光,兴奋地说:“你会看到完全不同的景象。”
车子开进拉姆安拉,我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街上的垃圾,炸成废铁的汽车,房门是否紧闭,院子里的花是否寂寞地开——因为满眼都是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西服的,戴头巾的,摩肩接踵在眼前晃动。老年妇女们长袍上的图案各异,纳比尔说,从图案就可以知道她们来自哪个村庄。年轻女子虽然告别长袍,但还是长裤长衫。车子走得很慢,因为到处是小商小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汽车声和音乐声混在一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充实感。卖水的人背着一人多高的尖嘴铜壶,壶顶上插着红红绿绿的假花。倒水时一弯腰,花儿一颤,一杯橙黄透明的甜水就端到你面前。车窗外飘来食物的香味——街边一口直径近1米的大油锅里煎着巴勒斯坦国食“菲拉菲莱”。那是一种形似炸丸子,但是用绿豆粉而不是肉做的食物,咬一口又烫又香。
一个黑纱蒙面的妇女走过卖挂毯的商店门口。门口那张挂毯上印着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婴的图案。这座巴勒斯坦城市有超过40%的基督徒,多年来他们和穆斯林和睦相处。
孩子们穿着绿色或黑白条的校服走在回家路上。不用为了躲避坦克,磕磕碰碰地翻越山坡了。记得戒严期间,从电视画面上看到拉姆安拉小学生们在上学路上听到坦克开炮、四散奔逃的情景。当时一个梳两根辫子的女生在记者话筒前放声大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今天,我没有看到眼泪,反倒是她们因为见到外国人,露出怯生生的笑容让人心疼。街上仍然遍地涂鸦。但已经成为人来人往的背景,不像上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鲜红的标语平添了不少诡异和恐怖。
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人!虽然一道戒严令,几辆坦克可以使一座15万人口的城市变为“阳光下的鬼城”,但任何形式的禁锢都挡不住生命汩汩的涌动。
纳比尔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9月29日阿拉法特官邸解围后,24小时的戒严取消了,但每天下午5点以后全城依旧宵禁。
修复中的阿拉法特官邸
一只巨大的绿凤凰昂首向天,翅膀下是红色的熊熊烈火——在约旦河西岸拉姆安拉阿拉法特官邸一堵倒塌的墙壁上,巴勒斯坦艺术家们画上了这幅“凤凰涅?”的图画。巴勒斯坦人相信,凤凰是一种“不死鸟”,即使被大火烧毁,也会重生。
水泥匠奥马尔站在一个比他人还高两倍的大窟窿前说:“我们会让所有的建筑重新站起来。”几乎没人相信这片废墟还可以被修复。上月19日至29日,以军坦克、炸药和推土机将阿拉法特拉姆安拉官邸内除了办公楼以外的所有建筑夷为平地。高大的楼房成了碎石瓦砾,残存的墙壁上满是窟窿———29日解围那天,有些人不是从大门,而是直接从窟窿跳出来的。
当我再次站在被毁的阿拉法特官邸大院里时,眼前已不仅仅是一片废墟。“叮叮当当”的榔头声,“轰轰轰”的冲击钻声告诉人们,一切正在修复中。
官邸入口只有一个士兵把门,也不盘查过往人员,似乎谁都可以进去。所谓的“入口”实际上用一排铁皮汽油桶围出来的,原先的院墙已经被以军铲平了。
重建工作在以军撤出后马上开始。几十名当地建筑工每天在此工作10至11个小时。“要不是非得赶在每天下午5点全城宵禁之前赶回家,我愿意一直干下去,”奥马尔说。重建工程由一家私人公司承包,工人们的工资不会比从事其它工程高,但因为在这里工作,他们感到骄傲,也体会到责任重大。
工人们看起来很愉快,有的边干活边唱歌。看见有外国人经过,他们就高声打招呼“欢迎来巴勒斯坦!”到官邸来的外国人不仅仅是记者,还有些“旅游者”。29岁的德国人马克举着相机好奇地在官邸大院里拍这拍那。他跟随一个国际救援组织来西岸工作,阿拉法特官邸成了他的“必游之地”。
官邸损毁程度相当严重,修复难度很大。光是清理废墟,就让工人们大伤脑筋。“几十辆被炸成废铁的车子一时没法挪走,我们想把它们摞在一起,作为纪念品永远留在官邸里,”工头艾敏说。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和平人士在汽车上张贴标语,呼吁双方开始对话。
办公楼周围的铁丝网还没有搬开。因为重建刚刚开始,还无暇顾及。办公楼旁,一个崭新的接待厅已经初具规模:明亮的电灯、雪白的墙壁、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架在两座办公楼中间的通道也将在一周内修复。以军为了切断办公楼内被困的人通向外界的出路,铲断了这条“空中走廊”。
官邸内人士预计,重建整个官邸需要1500万至2000万美元。目前,伊斯兰发展银行提供了一部分资金,但远远不够。“所以,我们只能先修复主席办公室、会议室、团体接待室和机房,”这位人士说。
一排摄像机架在黄沙、石子和钢筋旁,正对着办公楼入口。入口处依然堵着沙包,一面硕大的巴勒斯坦国旗覆盖其上。每天,数十名记者在这里“守候”阿拉法特主席和进出官邸的巴勒斯坦官员。虽然官邸被毁,重建工作刚刚开始,但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的工作依旧在一片废墟中继续着。
突然,记者们一拥而上,原来是阿拉法特主席下办公楼送客。商量好了似的,手持话筒的电视记者们全部“趴”在台阶上仰头提问,以免挡着后面的摄像师拍画面。只有摄影记者们“不知趣”地插在中间。我在后排高声问,“您何时将宣布新内阁名单?”阿拉法特没有回答。这些天,媒体关注的焦点之一就是巴勒斯坦新内阁的组成。但由于部分人选一直定不下来,阿拉法特屡次推迟宣布名单。
一个记者问:“您如何看待正在中东访问的美国特使不准备会见您?”阿拉法特两眼放光,用手指着那个记者说:“我没有要求见任何人,你是在跟阿拉法特主席说话!”今年3月,官邸被围困时,阿拉法特以同样的口吻回答了CNN记者的提问——“你是在跟阿拉法特将军说话!”看来历经劫难的阿拉法特还和当初一样骄傲。
泪别拉姆安拉
赶在5点宵禁前出拉姆安拉的人不少。司机纳比尔指着离卡兰迪亚检查站20米远的一条山间小路告诉我,一些没有通行证的巴勒斯坦人从这里“溜”出去。当然,他们十有八九会被以军抓回来,扣留几个小时然后放走。极个别“偷渡”成功的人中就可能有自杀性爆炸者。
检查站的两大特征是铁丝网和水泥路障。一个带刺,一个冰冷,令人望而生畏。过检查站的人一多就有些乱,一个穿绿军装的以色列女兵站在街心维持秩序,和那些围白头巾的巴勒斯坦男子、头顶行李包的妇女推推搡搡,大家都用阿拉伯语叫嚷着。
隔着我站立的铁丝网,一个穿月白底色红绣花长袍的老太太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买菜。小女孩很淘气,老太太一路走一路数落她。过了检查站,我追上她问,为什么特地到这样一个戒备森严的检查站买菜?她说,因为拉姆安拉经常戒严,当地菜农担心没有人来买,所以往往贱卖。老太太住在检查站外不到1公里的地方。当她知道我是记者后,出乎意料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珠子瞪得老大,“犹太人把我们欺负苦啦!欺负苦啦!”“新政府不是快成立了吗?你怎么看?”她松开我的手,撇了撇嘴,“不论是不是新政府,都不能保护我们,犹太人说杀就杀……”我转过头去,在风里擦了擦眼睛。(摄影 周轶君)
建筑工在修补官邸上的大窟窿
倒塌的墙上画着“风凰”
被毁的汽车将作为纪念品保留在官邸内
卡兰迪亚检查站铁丝网前卖菜忙
巴勒斯坦国食“菲拉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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