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张熠 钟菡
明天起至29日，第二十一届中国国际数码互动娱乐展览会（ChinaJoy）将在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举行。展会汇集法国、美国、加拿大等31个国家和地区的600余家企业，整体展出面积约13万平方米，可以预见，场馆、展台门口又将大排长龙。
在二次元群体的共识中，上海是全国“二次元浓度”最高的城市。这三周，记者多处走访发现，除了CCG EXPO（中国国际动漫游戏博览会）、BW（哔哩哔哩线下嘉年华）等大型展会，包括美罗城、百联ZX创趣场等二次元商店集聚的区域，密集人流一直持续到夜晚，不少“00后”粉丝跨越大半个中国来打卡、“吃谷（购买动漫衍生品）”，在上海一连待上多日。在他们看来，购买动漫周边、参加漫展、与同好交换“无料”（免费动漫游戏周边产品）等，都是表达对二次元角色热爱的方式。
China Joy今年怎么玩？
作为一年一度的动漫游戏盛会，新游戏、新产品的试玩，历来是ChinaJoy的重中之重。今年，腾讯、网易、世纪华通、哔哩哔哩、育碧、万代南梦宫、鹰角网络等国内外各大厂商，均携诸多新作在展会上亮相。网易不仅带着旗下《蛋仔派对》《第五人格》《光·遇》等多款经典游戏亮相，还有《燕云十六声》《七日世界》等多款新游戏参展。2017年创立的鹰角网络凭借二次元手游《明日方舟》崭露头角，在本届ChinaJoy上，将带来新游戏《明日方舟：终末地》，这是该游戏第一次在线下展会开放试玩。
对于怀旧的粉丝而言，万代南梦宫的展台不容错过。从1979年4月《机动战士高达》动画开播算起，“高达”系列今年迎来45周年。工作人员透露，位于N4馆的万代南梦宫展台面积达1455平方米，45台1.7米高的RX-78-2高达立像将环绕展台，与3.3米高的命运高达、强袭自由高达对战立像同时亮相，“《高达钢铁之诗》手游将提供首次线下试玩，预计8月上市的高达模型、手办也会在现场展出”。
今年还是《航海王》《数码宝贝》动画播出25周年，航海王的“千里阳光号”、7米高的路飞、5米多高的乔巴，以及5米多高的亚古兽，均会在展台上亮相。除了还原动漫世界外，根据动漫IP衍生的手游《航海王壮志雄心》《数码宝贝：源码》均提供试玩。
除了新产品、新游戏，ChinaJoy也展现出泛娱乐产业强大的跨界能力。现场设立的数字科技创新主题、智能出行主题、电竞主题、VR/AR主题等多个以科技为特色的展区，将展示人工智能、数实融合等新技术在游戏语音和原画生成、视频动捕、模型生成等关键生产环节取得的新突破。
潮流文化也是本届展会一大看点。2024 ChinaJoy潮·生活展区全新升级，内容涵盖国潮文创产品、快消、健康、服饰、彩妆、家居、护肤生活多品类内容。
作为一场涵盖数码互动娱乐多领域的综合性展会，Chinajoy致力于“破圈”，通过展会的影响力推动文商体旅展融合发展。今年，展会携手京东共同推出“2024 ChinaJoy×京东3C数码直播购物节”，打造线上线下“虚实联动”的沉浸式活动。2024“住徐汇 品海派”促进文旅消费专项活动，“悠游苏州河——水上视角体验城市脉络”“永恒的巴黎圣母院VR数字沉浸展”等活动，将通过向观众和展商定向发放消费券等形式，与ChinaJoy形成有效联动，拉动吃住行游综合消费增长。中国银联、百联集团还将在ChinaJoy现场设点，推广“上海之夏”消费季相关优惠活动。
“时至今日，ChinaJoy已由单一的展会活动嬗变成为中国游戏产业创新发展的重要展示和交流平台。”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第一副理事长、音数协游戏工委主任委员张毅君表示。
谁在逛漫展买谷子？
据统计，ChinaJoy受众人群中18岁至29岁的年轻圈层占比高达72%，尤其是24岁及以下人群约占40%。这也是当下较为核心的二次元消费群体。7月23日，百联ZX创趣场的一家谷子店里人流如织，走进店里，记者就被一位二次元粉丝主动“搭讪”：“可以帮我打卡领一份《未定事件簿》的无料吗？”原来，这家谷子店是上海游戏企业米哈游开发的游戏《未定事件簿》四周年线下打卡活动的点位之一。
“谷子”是新近流行的词汇，源自英语“Goods”，泛指动画、漫画、游戏等版权作品的衍生品，以徽章、挂件为主，具有小巧、易收纳、价格低的特点。“买谷”“吃谷”，也就代指购买动漫衍生品这一消费行为。根据《中国动漫游戏IP产业报告》，中国IP消费的主力军基本上是“00后”年轻人，以高中生、大学生和职场新人为主。过去，IP市场以男性手办模型爱好者为主，而今女性游戏玩家成为市场的主要力量。
请记者帮忙的“00后”名叫月茉，在青浦区工作的她为了这份无料特地休假来打卡，上一站去的是静安大悦城。“我是云南人，刚工作不久，去年底才来上海。”她表示，选择上海除了工作机会较多，也和二次元文化氛围浓厚有关。“我每个月吃谷要花500元左右，基本上《未定事件簿》和《光与夜之恋》有新谷都会吃一些。”
在吃“国谷”（国产动漫周边商品）之前，月茉还吃过一阵“日谷”（日本制作的动漫周边商品）。类似的徽章，日谷价格约在30到50元，国谷只要15元，而且质量更高、购买方便。这些谷子、无料，她会摆在家里欣赏，“看一下就很开心，因为付出了精力和心血。”她觉得，二次元是个很难定义的群体，“它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因为网络发达，大家的兴趣爱好广泛起来，不像之前一个小众番都可以火出圈，现在二次元和很多文化圈都互相交叉，很难完全分开。”
“我身边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因为喜欢动漫游戏才玩到一起的。”陪月茉来打卡的不蓝来自浙江嘉兴，每个月都乘高铁来上海逛谷子店。他们是大学动漫社团的前后辈，如今约着一起逛漫展、买谷。
前不久落幕的BW上，彻夜排队的火热景象震惊不少人。不蓝正是排队者之一，至今回想仍感叹“好难”。当记者问排无料能否类比老年人“领鸡蛋”时，他立刻心领神会，“其实差不多，主打情绪价值”。
zerol和amazing来自四川，作为“准大学生”的她们趁这个暑假来上海玩，从7月19日一直待到7月26日，几天行程排得满满当当，这是她们第一次来沪。“高中毕业，终于有了远行的机会，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上海。这几天去了一个美漫展，百联、百里香榭、迪美、大悦城等吃谷圣地都会逛一下，网上有专门的攻略。”相比之下，传统的上海旅游景点反而被排在行程的后面。
amazing穿了《原神》中流浪者主题印象系列衬衫针织套装，头发染成蓝色，贴近游戏里角色的发型，还特地化了二次元妆。这种官方衍生服饰售价200多元，根据游戏角色元素设计，相比直接COS角色更为日常，但同好一眼便知。走进百联ZX不久，就有人找她“集邮”合影，这也是漫展上的常见互动。
逛了大约一小时，amazing花了两百多元，但还没有找到流浪者的谷子，她拉开“痛包”（指挂满动漫人物徽章和玩偶的包），一大堆卡纸、吧唧（日语中徽章的谐音）来自《排球少年！！》《孤独摇滚！》《天官赐福》等动漫IP，数量约有十几个，这样的谷子她家里还有一堆。“线上线下买的都有。放在家里觉得好看，也是对角色的一种喜爱。”
为什么喜爱二次元？
二次元群体显现出庞大的消费能力。7月21日，CCG EXPO场外活动闭幕，为期18天的馆内馆外活动参与人次破50万，线上意向交易金额2.84亿元，参展企业或工作室522家，有关活动的话题讨论超2万，全网曝光量高达6400万。参与CCG EXPO“护照”打卡的小豆泥店自7月2日开始营业以来，截至7月22日晚，销售额破200万元。新世界城FUN肆街区楼层负责人表示，很高兴上海的老字号品牌展会CCG EXPO能策划“护照”打卡这样的活动，把馆内的二次元消费热度延展至商场，“同比去年7月的销售额增长了5%”。
百联ZX创趣场B1层，“80后”林菲特意拉着好友在《未定事件簿》四周年活动的巨幅海报前拍照打卡，又走到放满周边的货架上，拿起徽章、玩偶欣赏。当她看到货架上“夏彦”的徽章只剩下一个，原本当天并没有购买计划的她被激起了消费欲，“为我所喜爱的角色出了一份力，与有荣焉”。
记者了解到，“买买买”是“二次元”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他们会主动宣传自己喜欢的角色，大多时候会将购买的周边产品放在透明的包中展示，这种就叫“痛包”。如果在“痛包”上恰好看到自己喜欢的角色，并鼓起勇气与对方交流，就可能会迅速收获一段友谊。
二次元文化中“粉丝共创”的特性，与福建师范大学讲师陈骞的观察一致。他正在编写一本关于二次元文化的教材《动漫作品赏析：融媒体的视域》，同时在学校里开了两门相关课程——《二次元文化漫谈》与《动漫作品赏析》。在他看来，内容产业中，二次元文化是一种高度参与式的文化，“比如虚拟歌手‘初音未来’，脱胎自日本雅马哈开发的音乐软件VOCALOID，它开放给所有粉丝去创作，获得了非常大的成功，歌手米津玄师最早就是做初音未来二创的。”
陈骞认为，BW 等漫展之所以大受欢迎，是因为漫展提供了一个粉丝们线下见面、交流的空间，大家看到喜爱的coser，看到一段关于动漫的表演或“梗”时，会有一种线上无法达成的凝聚力。“做cosplay，设计关于角色的周边，进行粉丝创作，佩戴、拥有、交换无料，都是表达喜爱的方式。而漫展这个超现实的空间，能更好地收到共振或回响，粉丝很需要这样的现场。”
林菲很喜欢线下交流的氛围，前几日，她特地到美罗城打卡了《未定事件簿》的四个6米巨型娃娃。“娃娃就像某种文化地标一样，经过的人都会随手记录它们的状态，它们的充气和放气也在小红书上牵动着二次元的心。”她说，走到左然的娃娃跟前时，突然听到身边的陌生同好欢呼，就看到远处天桥上有人cos成左然的形象跟他们招手，“二次元是讲究社区氛围的，这次去美罗城发现又多了几家新的谷子店”。
林菲发现，最近上海随处可见二次元联动。正在百联ZX创趣场楼顶站着的是米哈游新游戏《绝区零》中“邦布”的充气玩偶，在大丸百货、B站大楼等多处都有它的形象出没。今年七月，小红书联动国内头部游戏厂商开启暑期主题活动“游戏城穿越计划”，将上海人民广场站的扶梯改造成“穿越隧道”，迅速引发关注，《恋与深空》活动首日就因人流过大而关闭。二次元线下打卡地标在上海满地开花，也带来二次元消费的新热潮。
来自贵州的高二学生程绍铭和母亲一起来上海玩，特地来百联ZX寻找日本动漫《孤独摇滚！》的谷子，这是他在B站追的番。“上周六来的，打算待到26日。”《孤独摇滚！》还没找到，手里已经提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里面装着loopy的盲盒，这是他觉得可爱当场买下的。才走到三楼，母亲已经体力不支，靠坐在地上休息，“我不太理解，但无所谓，小孩有小孩的喜欢，跟我们不一样”。
“我妈也吃，但吃的比较老。”千里迢迢来沪，zerol还不忘帮母亲带了《犬夜叉》的谷子，一对杀生丸、犬夜叉的泡面碗盖。母亲是医生，工作繁忙，远程连线女儿帮忙购买谷子。“我妈妈四十多岁，是她带我入坑的。小时候她推荐我看《大力水手》《猫眼三姐妹》《阿拉蕾》等”，她想了想说，“还有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舒克和贝塔》，妈妈说，这是她小时候爱看的，我也特别喜欢”。
如今，“二次元”与“三次元”（即现实世界）的界限正在逐渐模糊。“现在大家习惯说的‘颜值’‘硬控十五秒’等流行词汇，原先都是游戏中的说法。这一代年轻人是在数字世界成长起来的，从这个意义上看，二次元的世界观在和三次元发生重叠。”陈骞说。
（责任编辑：韩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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