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东欧剧变后，中东欧国家政治舞台上大致出现了四种出身的左翼政党：一是改建党，即由原来执政的共产党改建而来的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二是老党，即二战前就已存在的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二战后部分不愿与共产党合并的党员流亡国外，东欧剧变前后回国并恢复活动;三是新建党，即在1989年前后作为共产党的反对党组建起来的社会民主党;四是重建党，即对共产党的改建持不同态度的党员另行建立的共产党。当然也有例外。1989年底，罗马尼亚共产党不复存在，罗共官员、军官、持不同政见者和知识分子等组成救国阵线;随后救国阵线中的左翼另组民主救国阵线，1993年，民主救国阵线改称社会民主主义党。1990年，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在捷克建立地区组织——捷克和摩拉维亚共产党，捷共在斯洛伐克的地区组织——斯洛伐克共产党则改名为民主左派党。20多年过去了，中东欧这些政党的发展状况如何呢?
左翼政党大多奉行民主社会主义
改建党坚持自由、平等、社会公正和民主等基本价值;倡导指导思想多元化，认为自己是社会民主党性质的、承认并实现民主社会主义价值观念的新型议会党，是跻身于欧洲社会党和社会民主党之列的欧洲左派党;主张在现实社会主义和现实资本主义之间谋求第三条道路，为实现民主社会主义而奋斗。老党和新建党为显示自己“根红苗正”，更是竭力宣扬民主社会主义。就连坚持正统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观念的重建党，也受到民主社会主义思想的影响，放弃武力的激进的超于议会之上的活动，主张进行合法的议会斗争，有的党甚至主张政治多元化。
左翼政党多选择民主社会主义并不难理解。首先，民主社会主义在多数中东欧国家有厚重的历史积淀。早在19世纪末，这些国家就相继建立了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二战前，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的力量超过共产党。二战后，共产党与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合并。但是，民主社会主义思潮的影响并未消除，部分流亡西方的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人组建的中东欧社会党联盟也保存了民主社会主义的力量。其次，民主社会主义的特性适应中东欧国家的国情。东欧剧变后，中东欧国家走上了西方式发展道路，民主社会主义尊重人权、关注社会公正和平等、建立社会保障和福利制度、改善人民生活的主张既没有越出这条道路的界限，又易于获得民众的支持。再次，民主社会主义的发展得到社会党国际的支持。社会党国际密切关注中东欧各国的变化，中东欧社会党联盟曾被社会党国际接纳为联系组织，联盟的成员党也随之成为社会党国际的流亡咨询党，这些党在东欧剧变前后回国重组，加强了民主社会主义的势力。
改建党：左翼政党的主体力量
随着多党制的推进，一方面，理论主张大致相同的左翼政党应联合起来。1991年，波兰社会民主党与社会党、全波工会协议会等结成民主左派联盟，1999年，民主左派联盟作为政党在华沙地方法院注册。1993年，斯洛文尼亚民主改革党、社会民主联盟和工人党联合组建社会民主主义者联合名单，2005年改称社会民主党。1994年，克罗地亚社会民主主义者党并入社会民主党。2001年，罗马尼亚社会民主主义党与社会民主党合并为社会民主党。2005年，斯洛伐克方向党与民主左派党、社会民主党和社会民主选择党合并成立方向—社会民主党。另一方面，一些党内部因政策分歧和争权夺利发生分裂。1993年、2005年和2007年，马其顿社会民主联盟三次分裂，组建了民主党、新社会民主党等新党。1998年，黑山社会主义人民党从黑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中分裂出来。1999年底和2002年初，斯洛伐克民主左派党两度分裂，先后成立了方向党和社会民主选择党。2004年，波兰民主左派联盟的若干成员另行组建新的社会民主党;阿尔巴尼亚社会党的一些成员脱离社会党，成立一体化社会党。2013年，马其顿社会民主联盟的一些成员另立新党——马其顿公民选择。
尽管左翼政党出现分化组合，但总起来看，中东欧几乎所有国家都是改建党或以改建党为核心融合其他政党而成的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占据左翼政党的主流，其他党、特别是重建党的力量和影响微乎其微。唯在捷克，老党——捷克社会民主党成为左翼政党的主体，捷克和摩拉维亚共产党作为中东欧地区唯一没有改名的共产党，是捷克左翼政党中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也是中东欧国家中最有影响的共产党。
改建党之所以在几乎所有中东欧国家左翼政党中脱颖而出，在相当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们由原来执政的共产党脱胎而来，在组织结构、干部素质和党员人数上具有优势。同时，它们注重总结竞选经验，提出符合民意的竞选策略，赢得选民支持。相比之下，重建党受到反共浪潮的巨大冲击，又提不出吸引人的纲领主张，发展不力。在捷克形成与众不同的左翼力量格局，是由于改建党的缺失使老党拥有别国没有的发展空间，更是由于民主社会主义在捷克的历史传统深厚，以及社会民主党能够根据形势需要制定政策措施。捷克和摩拉维亚共产党作为捷共的继承党，虽拥有其他国家共产党没有的稳定的选民基础，但在其国内的反共大背景下生存环境不佳，在应对时局、调整政策方面也不够灵活，因而虽有一定的影响，但终究不敌社会民主党。
左、右翼政党轮流执政与左翼政党的边缘化
1989年以来，波兰民主左派联盟、匈牙利社会党、捷克社会民主党、斯洛伐克方向—社会民主党、罗马尼亚社会民主党、保加利亚社会党、阿尔巴尼亚社会党、克罗地亚社会民主党、马其顿社会民主联盟等都曾与本国的右翼政党轮流执政。
近年来，一些国家的左翼政党被边缘化，左、右翼政党轮流执政的局面被打破。2005年后，波兰民主左派联盟失去了与右翼政党抗衡的地位，议会选举成了两个右翼政党——法律与公正党和公民纲领党的竞争。2006年后，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争取马其顿民族统一民主党一党独大，社会民主联盟无缘政权。2010年后，匈牙利青年民主主义者联盟——匈牙利公民联盟控制议会绝对多数，社会党力量大为削弱。
当前，只有捷克社会民主党、斯洛伐克方向—社会民主党、罗马尼亚社会民主党、阿尔巴尼亚社会党、克罗地亚社会民主党、黑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在本国执政，其中，黑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领导的“欧洲的黑山”联盟自2006年黑山独立以来一直执政至今。
一般来说，经济形势严峻、右翼政党执政失误、民众生活困难之际是左翼政党赢得支持的有利时机。抓住机会，准确定位，制定民众欢迎的政策措施，同时加强自身建设，克服党内分歧，坚决惩治腐败，是左翼政党争取和维护执政地位、扩大政治影响的关键。
左翼政党多与中、右翼政党联合执政
就目前形式来看，左翼政党仅凭一己之力很难单独执政，不得不与其他党派合作。这不足为奇，多党联合政府本就是中东欧国家政党执政最为常见的模式。奇怪的是，左翼政党很少选择左翼，而大多选择中、右翼政党作为合作伙伴。匈牙利社会党与自由民主主义者联盟;捷克社会民主党与基督教民主联盟—捷克斯洛伐克人民党、自由联盟—民主联盟、ANO2011党;斯洛伐克方向—社会民主党与民族党、人民党—争取民主斯洛伐克运动，斯洛文尼亚社会民主党与Zares—社会自由党、退休者民主党、自由民主党;保加利亚社会党与西美昂二世全国运动、争取权利与自由运动、罗马尼亚社会民主党与民主自由党、国家自由党、保守党等都曾经或正在联合执政。
左翼政党多与中、右翼合作，固然是因为除它之外的其他左翼政党大都力量弱小，难以进入议会。但也应看到，由于中东欧国家多党制和议会制的实施始于对共产党领导作用的否定，不仅中、右翼政党，就连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也不愿与共产党合作。在这方面最突出的事例发生在捷克。尽管捷克和摩拉维亚共产党自捷克独立以来一直保持了议会第三或第四大党的位置，但社会民主党始终不愿意与之联合执政。
与中、右翼政党的合作保证了左翼政党在不占议会绝对多数的情况下能上台执政，但左翼政党易受意识形态和政策主张各不相同的执政伙伴的掣肘，不利于施政方针的贯彻执行，甚至威胁政府的稳定。妥善处理与其他党派的关系，对于左翼政党顺利执政至关重要。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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