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的李斯,因一个偶然发现,让他豁然明白一个对自己也对后世影响深远的道理。
李斯看到同为鼠类的老鼠,倘若繁衍生息在茅厕之中,只能日日以人的粪便、弃物为食,还时常受到进出茅厕的人呀狗呀猫呀的惊扰、恐吓、索命。此中老鼠的生存条件可谓低劣矣,不仅食物奇缺,质量低下,还担惊受怕,惶恐难安,日子窘迫,生存危机。相反,身处官府粮仓之中的老鼠,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它们食物丰盈,没有觅食之劳;环境安适,绝少性命之忧;饱食终日,不受劳作之苦。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惊扰”,悠然自得,何其逍遥。
李斯可谓绝顶聪明之人,他心思缜密,悟性超凡,探幽发微,触类旁通。从习以为常的生活现象中,立马感悟出人与鼠相通之处。为了有朝一日能跻身“官府粮仓”,过上衣食无忧日子,他发奋苦读,四处求学,拜当世名师荀子为师,精研帝王之术,思谋治国之道,练就超强本领。及至羽翼丰满,李斯细察七国政事,较其“粮仓”之现状、大小、前景,然后决然赴秦,伺机效命秦王麾下。
李斯眼中,诸国“粮仓”,唯秦最大;诸国国君,唯秦志高。在对秦国历史精心研判之后,李斯深知秦历代君主均有“吞天下,称帝而治”之志,是天下有志之士值得效力与期待的理想之地。思虑一定,李斯打点行装,义无反顾地“西说秦王”而去。
李斯才高盖世,很快为秦君赏识,擢拔在身边,委以重任。李斯由此大展宏图,借以实现积蓄已久的宏图大志和人生价值。他辅佐千古一帝秦始皇完成统一天下大业,一步一步在秦国“大庑”之中,跃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终成为人皆仰之的“居大庑之下”“食积粟”的人中“硕鼠”。
由李斯的感悟与作为,不禁联想到现实生活中诸多大小鼠辈们。他们相比于李斯,论德论才论能,差李斯太远。李斯悟出“老鼠哲学”后,锐意求索,潜心苦读,痛下超人决心,砥砺顽强意志,修得真实本领,练就超高功夫。以清晰超凡的智慧,对天下形势做出敏锐准确判断,在确实具备了经纬天地、成就王业之才后,抓住时机,循序渐进,登堂入室,一步步走向辉煌的人生之巅。
遗憾的是,李斯成功进入人生“灯火阑珊”之地后,未能保持世人崇尚的宰府气质、名士操守。面对正义与邪恶之争,他不仅没有维护真理,反而随波逐流。先屈服于赵高、胡亥挟持,一同篡改始皇诏书,扶持胡亥登位;后迎合胡亥暴政之需,违心上书,支持胡亥胡乱作为。
当然,李斯并非一开始就屈服邪恶,逢迎胡亥、赵高,甘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在篡改始皇遗诏之事上,起初他还是能秉持公正,据理驳斥赵高妄为的,希望维护始皇遗诏,助推法定继位者扶苏上位。然而,赵高蓄谋已久,堡垒高筑,气势逼人,以“释此而不从,祸及子孙”要挟李斯。面对道义与私利之间的抉择,李斯最终选择了为私利而弃天道正义,苟同了赵高、胡亥阴谋,并与之沆瀣一气。李斯之作为,也让世人明白了另一个道理,依凭“老鼠哲学”起家的李斯,一开始就置自己于天伦道德洼地。图谋自身利益的价值观念,使他终难走出狭隘自私的利己主义藩篱。这也注定他绝不可能成就诸葛、魏征亮一样匡扶正义、侠肝义胆、受人敬仰、彪炳史册的千古一相美名。
李斯的功过是非,历史早已盖棺定论。可叹今天一些人,虽粗知李斯老鼠哲学,但其才学人品能力,较之李斯实有云泥之别。他们猥琐丑陋、不择手段、寡廉鲜耻,无孔不入。其言其行,卑劣无耻,肮脏龌龊,深遭人鄙视唾弃,腹诽口骂。
此类鼠辈,无时无刻不渴盼着有朝一日能由荒僻湫隘之地跻身煌煌大庑之下。然而,他们没有李斯勤学苦练之精神、学富五车之才华、襄助王业之能力、海纳百川之气度。他们的看家本领,无一例外是投机钻营、跪舔上峰、丧失人格、践踏道义、坑蒙拐骗、鸡鸣狗盗。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无耻手段,拽下、摁下、绊倒德才能力过己之人,进而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
此类鼠辈,思谋乏才,行事乏术,做人乏德,既无妙计良策有利社稷,更乏宏图大略安定天下,唯靠百般逢迎上峰度日。他们一朝得势,便不惜一切充当失德上峰为非作歹的爪牙、打手、帮凶,无恶不作,祸乱一方。他们没有廉耻、没有人格、没有操守、没有做人的基本底线与道德良知。
此类鼠辈,看似人模狗样,实为衣冠禽兽,小人做派。他们对主子百依百顺,奴态十足;对民众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一副比主子还主子的狗熊模样。他们一旦咸鱼翻身,由奴才跃升为主子的主子,必立马翻脸,抛却旧主,攀附新主。把昔日对旧主子的恭维逢迎移植到新主子身上,回过头来对旧主子发号施令,颐指气使。
齐桓公身边的易牙不是如此吗?当初为了攀附桓公,易牙不惜杀子作食逢迎齐桓公,骗取桓公信任,委他以重任。易牙一旦小人得志,马上翻脸不认人,搅乱超纲,为非作歹,最后竟达到听任桓公活活饿死而置之不理地步。
可想而知,此类鼠辈一旦入住官府“粮仓”,其危害该有多大。他们穷凶极恶,为所欲为,大肆劫掠,欲壑难填。他们绝不像仓储老鼠那样只求一食之饱,他们谋求的是整个粮仓乃至天下四方。即便他们的财富积累到和珅那般富可敌国程度,即便他们挥金如土到珍珠如土金如铁地步,即便他们手中权力大到足可代王命行事高端,他们也不知收手、不愿收手、不会收手。他们利欲熏心,利令智昏,深陷入一刻不攫取权力便心神不宁、片刻不捞取财富就寝食难安的泥潭不能自拔。
其实,老鼠所需能有几何?人之所需又有几多?老鼠所需,一为填肚之食,二为磨牙之物。舍此,复有何求?人之所需,日有三餐之供,夜有八尺可眠,身有御寒之衣,足矣。除此,夫复何求?
自古以来,人性之贪,较之老鼠,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之贪得无厌,多为私欲膨胀欲壑难填所致。其实,世人皆知一个朴素的道理:权力再大,终有旁落之日;财富再巨,也有散尽之时。岂不闻“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之劝谏?
老鼠哲学演绎至今,滑坡之深,黑洞之大,弯曲之多,诡异之丰,早已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程度、无以复加地步。即便它的滥觞者李斯老先生泉下有知,天上有灵,看到后来者对其“老鼠哲学”大而广之、神而化之到如此地步,也定然会毛发倒竖,瞠目结舌,自愧弗如。
自然鼠害之患由来已久,人中鼠害之毒源远流长。然而,自然鼠害多有天敌猫、黄鼠狼之辈治之。人中鼠害,何以可治?答案只有一个,必有能致其于死地的“天敌”出现。非如此,“大庑”焉能安稳?天下焉能太平?人间焉有公道?正义焉能伸张?
倘若任由人中之鼠恣意上蹿下跳、横行无忌、无以收敛,恐九州大地终有一日会荒漠覆盖、寸草难生矣。
201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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