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重围

第8版()
专栏：跃进之歌

突破重围
天津织染厂工人　万国儒
染色车间党支部书记化文仲，从会场上最后一个走出院来，满天星斗，这已是快交半夜的时分了。
他心情很杂乱。
像今天这样的动员会，算这次整开四次了。光大字报就干出六千多张，满墙满院，哪都贴的严严实实。可是解决的呢？……
今天在会上有人公开提出指责：还动员呢，大伙提出的意见还少吗？光动员，不解决，这能反掉浪费吗？
这是一个一针见血的批评。解
决问题迟缓，和群众勃起的干劲形
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虽然，他和车间主任老曹，做了百分之百的努力：突围，连天连夜的批意见，指派专人解决问题，可是大字报每天比解决的多十几倍，真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虽然是交春的天气了，但夜间还是冷的，他愁思着，走着，把怀敞开，让嗖嗖的小凉风，使劲往怀里吹拂。这时，他听到在贴满大字报的席片后面，有两个人在说话。
“你一共写几张大字报啦？”
“四十张。你呢？”
“不多，五十张。可是，今个又动员啦，明天你想写多少呀？”
“一张也不写！写了不解决，管个屁用。”
他一听连忙停了下来。
“不能这么说，”另一个继续着，“光靠领导解决问题不行，你看，支书和主任的两眼都熬红了。最好是大伙提问题大伙解决，光靠领导，领导也没长出千只手呀！”
“自己解决？”
“对呀，你看这张大字报，就是咱们小组的事，管子跑汽，浪费。这要是按规矩走，主任批完了，交给保全组，保全组再分分工，日子就远去啦！要咱们自己干呢，明天早上个半钟头的，把管子拧把拧把就解决啦！怎么，你的钢笔有水吗？写上吧，明天由咱们组自己解决。……”
他的心猛然一动，一个昼夜焦思的东西，在这偶然的一瞬间找到了。就像拾到宝贝一样，混身激动的发抖，迈开大步，就朝主任办公室跑去。
主任老曹，这时正埋在大字报堆里，苦战突围。在桌子上堆的两堆大字报，赛似两座小山，他熬了两个通宵了，两眼通红通红的，背，似乎也有些驼了，好像，每一张没及时解决的大字报，都给他以千斤的压力。
现在，他正对一个意见犯犹疑，这是一个打包工人提出的意见：向来，打包绳子没个屋子存放，都是乱放在院里，夏天，风吹雨淋，一年四季谁用谁拿，浪费很大。要求盖间小房子。
盖房子，这是基建的事，绘图，兴土木，要花很多的钱。不盖吧，的的确确，这绳子糟蹋的很多。
怎么办？就这时候，支书化文仲像阵风似的闯了进来。老曹听完支书方才听到的事情，和他在飞跑的路上，想出的解决问题的方法，顿时一跃而起：“哎呀，我们整天喊，要依靠群众解决问题，可我们依靠到哪去了。现在，大伙都把办法送上门来了，我们还蒙在鼓里呢！”他大声的说着，便咚咚的擂起“整改”小组的门来。
负责整理大字报留底的张全和王子茂，同样也陷入大字报的包围中。方才他俩刚发过一顿牢骚，要给支书和主任“鸣”一张，因为解决问题太慢了，他俩每天统计大字报数，总是有增无减，解决数占不了总数1％，工人一问，真难为情。
主任跨进门来，兴高彩烈地对张全说：“现在群众的干劲都憋不住了，都在抢着解决问题，咱们这回一定要跟上去，把‘整改’方法和群众热情结合起来。”
说罢就动手把大字报的内容摘要列在表上，下面留一个空白的地方，让自动愿意解决问题的人签名，还有一格是解决的日期。他们分头把大字报的意见摘录在许多大表格上，一边干一边往办公室的墙上贴，摘到五百五十五条意见，便把主任办公室贴满了，天也亮了，最后又写了十四个大字：“人人动手改的快，齐心努力大跃进”，贴在表的上面。又给这个屋子起了一个名字叫：“关键室”。
他们刚刚离开这个房子，马上便被刚下班的夜班工人挤满了。因为他们得到的消息最早，张全原是这一班的工人，临时抽出来帮助整改的。当支书和主任商量好明天发动大伙“抢”关键之后，他就悄悄的提先告诉本班了。大伙本来早就憋足劲没处使呢，一听这个事，好容易熬到下班，连衣服也没换，就跑来了。
屋里，人挤成一锅粥，嘈嘈嚷嚷，抢抢夺夺，谁都想抢到前边，多抢几个关键。染色组柳师傅，长
的个子最高，力气也最大，一挤两晃就抢到最前边来，没一会的工夫，在十五个浪费问题的下面，全
写上自己的名字；日期是：今天上夜班就解决。个矮，力气小的人叫苦了，挤不上前钻不进去，光气的在外边闹唤。
王子茂原是中班的工人，当他一看，一屋“抢”关键的人全是夜班的，登时就红眼了，三步两步就跑到中班宿舍喊人去了。人们一听全车间的关键，都叫夜班抢去了，从被窝爬出来，就往厂子跑。但是，已经晚了，一进厂门口，正看夜班的人，一个一个，精神抖擞像打了胜仗似的往外走。见他们，远远就喊：“快回去钻被窝吧，你们是娘们送殡，走在后头啦，五百五十五个关键，我们这班包干了！”果然，当他们跑到“关键室”，每一个问题下面，都横七竖八的签上了人名字和解决问题的时间。
大伙就埋怨王子茂送信送晚了。可是他们马上又发现一个问题，夜班的人把很多解决的日期全是写的明天的。“如果我们今天就解决，这关键就算我们‘抢’的！”不知谁提了一个醒，大伙一听可乐坏了，抽出笔来，就在夜班签名的下面签开了。
染色组的刘炳昌老师傅，只“抢”到一个关键，是槽子汽门跑汽。本来这个关键，人家夜班已经有人抢了，他比人家又缩短了八个小时解决，可他还不放心，恐怕别人又给抢去。于是，他想着现在就解决。可是，他没想到人家在班的人也没睡大觉。当早晨夜班一开始“抢”关键的消息，在大喇叭里一广播，早班一听，觉得事情不妙，因为在班生产，不能离开机器“抢”关键去，等到下班，那什么也不会“抢”到的。嘿，他们想的这个办法更厉害，干脆提先下手干吧，管他谁抢去了呢？反正谁干在头，就算谁的。这样，他们在班上，就把漏汽的管子，滴水的水门全修好了。
当刘炳昌老师傅，找到那个跑汽的汽门，人家在班的郝永早修好了。他一看瞪眼了，对郝永说：“这个关键我‘抢’了，谁让你管？”
郝永说：“提先一分钟堵好，就少浪费一分钟的汽，怎么，你有意见呀？有意见‘鸣’去吧！”两句话，把他顶回来了。
不过，也有没有“抢”到关键的人，打包工人陆立桐和管理工老沈就没“抢”到，可他俩集合了十几个没“抢”到关键的人，嘀咕了一阵子就跑到厂子后院不知干什么去了。
主任老曹天亮后才去睡觉，等他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二点多了。他并没把盖盛麻绳子的房子问题公布出来，因为这要花很多钱，还要上级批准。他决定把这个问题留给自己办。来到厂里他先到后院转转，想找个盖房合适地点，好向上级写个报告。可是在墙角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间小房子。这是用旧木板钉起来的，房顶蒙一块火?皮不到一人高的小木屋，还安了一个旧门，门口有人用粉笔写了一副对联：英雄奋勇抢关键，解决问题争时间。他拉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捆麻绳。于是，他顿然明白了，这个小屋正是他发愁的那间房子，然而，现在工人们利用废料，搭起来了。
他在这个小屋门前站了很久，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着，连忙跑到“关键室”去，当他看到所有的关键下面都签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时间，他感觉到，现在群众巨大的力量，把他从层层的重围里解脱出来了。最后，他把那副“英雄奋勇抢关键，解决问题争时间”的对联抄了起来，因为“关键室”才应当有这么一副对联。
（3月15日深夜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