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最有才能的党员艺术家去世了

第8版()
专栏：

一个最有才能的党员艺术家去世了
夏衍
要写几句悼念的话，可是拿起笔来，我茫然了。
程砚秋同志去世了，这件事，直到现在我好像还不能置信。十天前他还在给上海京剧院的演员们说戏，一礼拜前他还约我和他谈谈访欧讲学的事情，五天之前，我还把一位青年演员给我的信转给了他，这个青年演员决心“立雪程门”，要我给她再作一次介绍……
我和砚秋同志算不上老朋友，我们之间的交游也不算太密切，但是他的性格和品质，却在我心上留了一个极深刻的印象。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他绝没有旧社会梨园行的旧习气，一方面虚心好学，在政治上、艺术上力求进步，另一方面不论对人对事，都有他自己的看法和做法，有所为，也有所不为，有主张，也有脾气。在小问题上有时候他显得相当孤耿，可是在大问题上他却恩怨分明，无所顾虑。我曾经说过，同样是知识分子、艺术家，洋学堂出来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要比从旧社会煎熬过来的艺人们更难于改造，这主要是因为对新旧社会之不同，艺人们有着比较深刻的体会和比较。解放以来，砚秋同志讲话不多，在公共场合从不突出自己，可是他却身体力行，切切实实地用他不倦的工作，来表示了对新社会和共产党的热爱。去年，当我告诉他组织上已经批准了他入党的时候，五十几岁的人显得像少年人一样的靦覥，紧握着我的手说：“这太高兴了，我一定要以更多的工作来报答。”
不幸的是正当他找到了正确的归宿的时候，正当他的艺术到达了圆熟境地的时候，正当他能够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要把他的艺术传授给下一代的时候，正当文学艺术界轰轰烈烈地全面大跃进的时候，他突然倒下了。在送殓的时候看到和他同年辈的、和年轻演员们的眼泪，真觉得这损失实在太沉重了。
砚秋同志去世了，一个最有才能的党员艺术家去世了，死一个就少了一个，我为中国戏剧界痛悼这个不可补偿的损失。当然，流泪是补偿不了这个损失的，后死者应该挑起他放下了的担子，学习他的榜样，整理和发扬他丢下了的艺术财富。我们要有一支既红又专、真正忠实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文艺队伍，而这支队伍正在逐渐的形成壮大，它雄壮的脚步、声音，已经越来越响亮了。
砚秋同志应该是没有遗憾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光明的今日，也已经看到了更光明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