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小剧种从我们身边流失
第5版(大地·文化纵横)专栏:
别让小剧种从我们身边流失
本报记者 刘玉琴
近年来,说起戏曲,总能听到一声声的长叹短吁。
中国是个戏曲大国,一代又一代人从戏曲艺术中汲取营养,戏曲有过的辉煌,让人难忘。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中国戏曲的不断繁荣和发展,丰富了民族文化的艺术宝库。
如今,戏曲已经风光不再,戏曲统领城乡文化娱乐盟主的地位,亦不复存在。与此相伴随,戏曲剧种的处境则越来越令人担忧,而一些地方剧种,尤其是小剧种、稀有剧种濒临消亡或已经消亡的现象,更是引起广泛关注。
20年消失了上百个剧种
据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国家中心提供的一项最新调查资料表明,有文字记载和演出活动的剧种,1982年我国尚有394种,到了目前,还在舞台上演出的剧种只有100多种,能为大家稍稍熟知的剧种则不到50种。以戏曲资源丰富的山西省为例,新中国成立之初,这个省尚有54个地方剧种,但目前只有碗碗腔、眉户、道情、武乡秧歌、上党梆子、大同耍孩、河曲二人台等10多个剧种有专业剧团,其余只存在于民间班社,逢年过节,当地百姓操持吹打,自娱自乐。有些连民间班社也绝迹,像青阳腔、目连戏、赛戏、平阳花鼓戏、弦子腔等地方剧种永远退出了舞台,成为写在纸上的史料。
今年一直在福建、陕西、湖北等地调研全国剧种现状的刘文峰,是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戏曲的专家,近日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全国戏曲剧种流失的速度惊人,有的地区平均2—3年就消失一个。许多地方,尤其是城市,很难听到、看到当地的戏曲演出,有的仅能从庙会上一睹芳容。在西安,八百里秦川滋养出的秦腔,是陕西的主要剧种,今天很难听到。“汉调桄桄”曾是陕西的9大剧种之一,原来流行于汉中、安康、川北、陇东一带,现在这里20岁以下的年轻人,不知当地还有这个剧种。在太原,也很难看到晋剧的演出。刘文峰说,不少剧种目前仅剩下一个剧团,这“天下第一团”的队伍逐渐扩大,而且是多年不从事商业演出,有的长达10年之久没有过完整的演出。大剧种尚且步履蹒跚,小剧种更是举步维艰,“梨园戏”几尽鼓绝,“打成戏”难以为继,“傩戏”鲜闻其音。
再过几年,几十年,许多剧种或许都只作为一种历史、一种博物馆里的纸上艺术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原生态的艺术形式则难觅其踪。
剧团“生存”面临挑战
戏曲剧种的减少,尤其是小剧种、稀有剧种的减少,原因是多方面的。20年来,我国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日益丰富,文化娱乐方式呈现出多元、开放的格局;由于计划经济的影响,演出团体与观众之间的天然联系逐渐削弱,加上外来文化的冲击,戏曲由大红大紫到归于平淡乃至有时门可罗雀,也属形势使然。同时,演出团体艰难的生存处境无疑也使剧种的生存“雪上加霜”。一些剧团一直勉强维持甚至难以为继。
目前许多剧团普遍面临的问题是,负担重,有的已近溃散;经济状况拮据,工资不能保证,人才流失、断层现象严重;一些濒临消亡的戏曲剧种,资料散落民间,因无经费抢救,艺术遗产有失传的危险;戏曲创作与演出市场严重脱节,演出场所设备陈旧不堪……福建莆仙戏剧团最优秀的一级演员、戏剧梅花奖得主王少媛,日前坚决辞去团长职务,辞掉艺校校长职务,改行离去。她说,我不能一辈子都耗在戏上,一个月几百元的工资难以维持生计。闽南地区素来是个戏窝子,十多年前,戏校招生曾在这儿百里挑一,可现在招生3天才有16个人报名。学生们说,戏校毕业分不出去,进了剧团也发不出工资,学戏看不到前途。此外,陕西、河南等地的演员下乡演出时经常住在破庙里,被老乡们当作亲人往家抢的时代似乎离他们很远,演员的地位与以往无法相比。于是,保护民间戏曲,提高演员待遇,是我们近年来听到的最多的呼吁。
保护和抢救引起关注
戏曲剧种的消失,早已引起社会各界关注,如何保护民间戏曲,成为人们不断探讨的话题。一种观点认为,民间戏曲没有必要保护,不如让其堂堂正正地死去。更多的人则认为,民间戏曲必须保护,这是我国传统文化的宝贵财富,其中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它以特殊的方式折射出我们这个古老民族千百年来凝聚其中的思想感情、伦理道德与价值观念,是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
近日,就这个问题,记者采访了文艺界知名专家李寸松、曲六乙、陈醉、田青、方李莉、张晓凌等,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认识,即戏曲剧种必须保护,但保护不是一个浅层次的问题,简单地要求地方政府提高认识,或加大投入,都不近情理,也不切合实际。保护是一个综合性工程。曲六乙说,领导的重视固然重要,但为文化保护立法更重要。政府应制定相应的保护政策,尽早出台民族民间文化保护法,让文化保护有法可依。工商、税务、文物皆有法,惟独文化保护没有法。
田青认为,我国剧种数量众多,分布面广,其文化与艺术内涵各有差异,因而并不是所有剧种都有保护与抢救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在有限的条件下,戏曲保护要分清层次。一些音乐唱腔、表演程式、曲牌曲谱价值不大的剧种,可以优胜汰劣,任其自然,但必须收集整理资料、实物,留下声像资料;一些有着丰厚文化和悠久历史、却又与现实和市场相脱节的剧种,可以将其博物馆化。当然政府要用特殊政策给其一定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支持,使其能够延续“香火”;还有一些要唤起人们重新认识,促使它们焕发艺术青春。一些比较活跃的剧种,要引导他们在市场中不断获得新生。张晓凌说,戏曲保护还要注重研究工作,应有专门的机构调查摸清哪些该进剧场,哪些该进博物馆,哪些该顺其自然,这是一个新的课题,需要更开阔的思路。
为此,为文化保护立法,对戏曲剧种分清门类统筹规划,已成当务之急。当然也如李寸松、陈醉、方李莉所言,无论哪一个剧种,能适者生存,关键在于能否改革创新。事实上,一些地方剧种已经成功地走出了适合自己生存发展的路子。戏剧人自强不息,励精图治,向市场要效益,在竞争中求发展,多创作老百姓喜爱的作品,可能是最有效的保护。专家们指出,民间戏曲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瑰宝,不能让古老历史文明的深厚积淀在我们的视线里渐行渐远,如何有效保护,需要我们审慎而又积极的应对。(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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