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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翘起的尾翎

字号+作者:人民日报 来源:人民日报 2003-09-28 00:00 评论(创建话题)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高高翘起的尾翎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新游记 高高翘起的尾翎 张雨生   中国版图像只大公鸡,昂首向着东方啼鸣。鸡冠在东北,鸡尾在新疆。紧贴边'...

高高翘起的尾翎

第7版(大地·文艺副刊)
专栏:新游记

高高翘起的尾翎
张雨生
  中国版图像只大公鸡,昂首向着东方啼鸣。鸡冠在东北,鸡尾在新疆。紧贴边境的阿尔泰山脉腹地的白哈巴,则是高高翘起的尾翎。盛夏8月,我来到这里,寻访守卫祖国西北部疆界的边防连。
  大峡峪横贯中哈边界,边防连驻守在峡谷南岸。地势南高北低,放眼望去,哈萨克斯坦的边疆景观历历在目。东部影影绰绰的群山背后,是俄罗斯和蒙古。随着邻国关系的平和,如今的边境显示出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边防连驻地的东墙根有道山梁,山梁上筑了座很阔气的平台。是检阅台么?很像,但下面没有操场,怎样检阅部队呢?我问在连队蹲点的副团长,他笑笑说:“您登上去望望,就会明白。”
  平台的正面向着东北。极目展望,全是大森林,苍苍茫茫,浩浩荡荡,没有尽头。国境线沿着大峡谷向东延伸,我国境内是缓坡高原,南部高山层峦叠嶂。这里地属哈巴河县,县城在高山那边的山脚下,全县人口不足八万。从县城到最北部边境,翻过道道山岭,有两百多公里。高山阻挡,人烟稀少,使得这里几乎与内地隔绝。近年修了一条军用公路,简易路基,砂石路面,多弯,狭窄,坡陡,行车十分艰险。进来的人很少,这里的森林、草地和山川,依然呈现着纯净的原始状态。
  “这个平台,是给艺术家们修筑的,好让他们观光、照相和绘画。”副团长向我介绍,每年秋末冬初,摄影家和画家会寻到这里来,画这片森林,照这片山景。
  山体高差很大,成阶梯状逐渐抬升,垂直景观带非常明显。站在平台上,可以饱览阿尔泰的七个自然景观带。从河谷到山顶,依次是草甸草原带、山地混叶林带、山地针叶林带、亚高山草甸带、高山草甸带、冰沼土带、永久冰雪带。这些自然景观带层次鲜明,各展风采,从温带草原到极地苔原冰雪,一齐呈现在眼前。
  副团长当兵就在这个连,戍边近二十年,被战士称为“白哈巴通”。他说我来的不是时候,再过一个月,深秋了,白桦林渐渐染上金黄色,山顶戴上了雪帽,天空湛蓝,浮云乳白,松杉苍翠,缓坡高原上铺金盖银,宛如一幅油画。
  从平台上下来,我们开着三菱吉普,进入了林地。
  挺拔的落叶松,塔形的云杉,苍劲的红松,秀丽的冷杉,构成了原始森林的主体,它们属于南西伯利亚的植物区系。森林里不长杂树,不串连藤萝,成片的,几千公顷,几万公顷,乃至整整一条山脉的斜坡,全都是参天的大树,一棵比一棵粗壮,一棵比一棵古老。树干笔直伟岸,坚韧挺拔,给人一种蓬勃向上、刚正不阿的感觉。针叶林中,间或夹杂着阔叶林,主体是白桦树。白白的树干,如同粉刷过一般。心形的树叶,墨绿墨绿的,待到秋霜染过,才会金黄一片。树木自生自灭,无人砍伐。白桦寿命短暂,一棵只能生长几十年;松杉寿命长,一棵能生长三四百年。枯朽倒木层层叠叠,任其腐烂。老树塌陷倒地,完成它的生命历程,化作沃土,成为天然生机,在它倒下的地方,新的生命很快又郁郁葱葱。倒入溪流的大树,被冲进哈纳斯湖,强劲的谷风吹送,浮木挤向大湖的北端,一条百多米宽,两公里长的枯朽浮木带,成为一大景观。地表的枯枝落叶上,长满了苔藓、鹿蹄草等。蔷薇、忍冬丛生向上,高达两三米,与大树枝上垂挂的松萝交错相接,填塞着树冠下的空间,林内显得格外饱和,格外阴森。
  林间的大片空地,便是山谷草场。雨水充沛,土地肥沃,又极少有人放牧,草场出现我未曾见过的兴旺。赤芍、柳兰、红花遍地,金银花、郁金香、水毛莨一片金黄,飞燕草、鸢尾、翠雀花、勿忘我如同厚厚的地毯,野胡萝卜的伞形花朵,高高地成片地撑开在草地上,像是沿着山梁飘浮过来的白色云雾。盛夏季节的到来,赋予它们最强大的生命力,铺成了这绚丽多彩的花甸。蓝天、白云、雪峰及墨绿的森林,与草场浑然一体,构成了大自然最蓬勃最舒展的景观。
  远处,可望见友谊峰,它是阿尔泰山的主峰,海拔四千三百七十四米,这里夏季的雪线约为四百米。友谊峰超出了这个高度,白雪皑皑,宛如一块光洁晶莹的白玉,耸立于群峰之巅。周围的冰川似玉龙飞舞,最大的一条长达十余公里,叫哈纳斯冰川。
  夏日,冰川融化,成了山谷百溪的源头。阿尔泰的溪流都汇入额尔齐斯河,向西流入哈萨克斯坦,再经俄罗斯径直北去,注入北冰洋。这里是我国唯一的水系归入北冰洋的地区。
  穿过百多公里的林区和草地,仅仅见到一处小小的村落,几十户人家,民居皆为尖顶木屋,四周堆着草垛,马群悠闲地散放在草地上,颇具欧洲牧场的风光。
  副团长告诉我,这小山村叫白哈巴图瓦,是蒙古族的一个小部落。边防连也有了这个唯一的扶贫点。上世纪六十年代、九十年代,当地政府两次帮助他们走出原始森林,迁到山那边的内地,但他们生活不习惯,两次都退了回来。政府另辟蹊径,不再勉强成年人走出去,只是把他们的孩子接到内地学文化。孩子们学了文化,接受了现代文明,懂得了科学知识,便再难习惯祖辈们的封闭生活。他们长大了,结婚了,纷纷飞出了这片原始森林。
  可惜,我没时间久留,只走进两户人家看看木屋。他们把大树截成十来米一根,两头凿成槽,两边刨平,围成方形,一根一根平叠上去(留出门窗),用沾泥掺和茅草,压在缝隙里,密不透风。叠到一定高度,平放一排木料封住,再用原木棚成尖顶,防止冬天积雪。木屋结构简单,但冬暖夏凉,坚固耐用,建一次可以住一两百年。
  大森林的原始状态,一直处在我的想象之中。如今发展旅游业,想看原始森林并不难,我所工作的地区就有好几处。然而看过之后,便是失落,便有遗憾,与想象中的原始状态相去甚远。去黑龙江,我寻觅过小兴安岭,去海南、西双版纳,我窥探过热带雨林,被称为原始森林的,也都是只见森林,不见原始。或划归林场管理,或称为森林公园,终日游人如潮,还能原始么?
  白哈巴的大森林,终于进入了我想象的境界,就我所见,唯有它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原始森林。据说,与之相邻的布尔津县那边,正在修筑等级公路,直到哈纳斯湖。这不免让人担心。一旦车流人流涌入,祖国的尾翎还能如此纯净和自然么?看来,她还是处在深闺人未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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