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青年志在四方
第12版(大地·文艺副刊)专栏:名家新作
好青年志在四方
程树榛
近来,读到不少关于大学毕业生就业难的报道和文章,它们以大量的事实述说了许多大学生毕业以后找不到理想的职业、就业无门,从而滞留在社会上成为“无业”游民的尴尬处境。这样的现实,给国家、社会、学生家庭及其本人,都带来非常不利的影响,成为现实生活中一个严肃的热点话题。于是,人们不禁认真地进行思考:是不是我国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太多了,多到社会无法容纳的程度,多到没有他们就业的机会和工作岗位了?
然而,非也!据有关方面统计:我国每万名人口中具有大学文化程度的人数,不仅明显低于美、英、日、德、意等发达国家,而且也低于巴西、印度等许多发展中国家,丝毫不存在什么“过剩”问题。事实是,在我国的广大基层单位和辽阔的西部地区,需要大量的有业务专长的人才,大学生是供不应求的。只不过由于那些地方的条件相对艰苦些,经济相对落后些,因而许多大学毕业生不愿意去那里安家落户。
条件相对艰苦,经济相对落后,乍看起来,是件坏事,但是,对于年轻人的锻炼和成长、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聪明和才智,却是一件大好事。那里百业待举,人才缺乏,而国家又为他们提供了许多优惠政策,正是有志青年奋发图强、建功立业的机遇和地方。艰苦和贫困正好磨练青年人的意志和本领。“没有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
对此,笔者倒有一番真切的体验。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我从一所著名的工业大学机械系毕业。那时,凭我个人的想法和志愿,希望能够留在京、津、沪等大城市工作,条件好,离家近,朋友多,对生活和事业都是非常有利的。但是,在那个年代,个人的前途和命运自己是无法决定的,一切都要听从组织的安排,何况我的家庭出身不好,在“反右”运动中又犯了“错误”,大城市理想的工作岗位岂能有我这样人的份儿?于是,我在那完全是形式主义的分配志愿表上填写了这样的字样: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因此,一下子就把我分配到距离北京遥远的北大荒的一个新建单位——富拉尔基重型机器厂。和我一同分配到这里工作的还有其他一些著名的大专院校的毕业生,共有两百余人,另外尚有一大批转业军人。
那时的富拉尔基还是一个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达斡尔族同胞聚居的渔村,突然来了上万人的建设大军,怎么能“消化”得了呀?因此,我们这些新分配来的大学生连居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和一同分配来的几个同班同学,被临时安排在一个窝棚里栖息。小窝棚低矮破旧,四面透风,家徒四壁,中间只有一条土炕可供睡眠。晚上,我们几个大小伙子挤在这土炕上连翻身都很困难。吃饭的地方也是临时搭起来的帐篷,而吃的则是?子粥和玉米面窝窝头,少许炒白菜、熬土豆,看不见一点油花儿。一位祖辈生长在大城市而现在家庭生活又十分优越的同学,因为实在吃不了这个苦,竟在一天夜晚背着我们悄悄地溜了。
我们其他的几个同学都坚持下来了,因为我们无路可走,只能按照组织的安排在此生活和工作下去。一开始,心里感到很委屈,很别扭,似乎是倒了霉,可是,当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看到自己所从事的是一项伟大而崭新的事业时,心情和精神状态就逐渐起了变化。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无比壮丽的画面:打桩机把无数根钢桩楔入地心深处,打破了北大荒亘古的沉寂;钢铁的森林如大兴安岭密密丛丛的原始古松,排列在阔大的工地上;一片片红色的厂房,在不知不觉中拔地而起;到处是车水马龙,人流如潮,众声鼎沸,机器轰鸣;荒原在建设者的汗水浇灌下迅速地改变着面貌。置身于这样的建设大军中,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我为自己能够用所学习到的知识和技能开发和建设祖国的边疆而内心充满了幸福,感到是生逢其时,才尽所用。于是,一切烦恼和委屈都荡然无存,认为这才是有志青年安身立命的地方。
瞬息万变的建设图景,不仅燃烧了我的青春热情,也唤起了我的创作灵感。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我又拿起了年轻的笔,歌颂我内心感受到的幸福生活。一篇小散文《幸福颂》不久在厂报上发表。文中热情赞颂了工厂宏伟的建设场景,赞颂了年轻的建设者战天斗地的奉献精神,表达了我和我的同伴们自豪的感受,称之为“这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现在看来,这篇小文是非常肤浅的,也谈不到什么艺术性,更没有当下时髦的评论家所津津乐道的“个人深层次的感悟”;可是,在当时的工厂里却引起不小的轰动。在车间、在处室、在单身宿舍、在职工食堂,人们都在捧读它、议论它;在俱乐部的晚会上,居然有人在高声朗诵它;令人吃惊的是,它竟不胫而走,传到了我的母校,校广播站的播音员用激动的声调向全校同学传达远方学子的心声;更有意思的是,天津出版的《新港》杂志,把它选登在其“散文专号”上,齐齐哈尔市文联编辑的第一本文集,把它选在首篇,文集命名为《幸福颂》……所有这一切都说明:这篇小文,不仅传递了边疆建设者献身于祖国的音讯,同时也表达了当代青年的向往和奋发有为的精神风貌。
这也正是我当年的真实心态。虽然我现在已年逾花甲,但每回忆起那段难忘的岁月,仍然心潮起伏,不能自己,幸福的感觉仍然充溢着我的身心。
此后,我和我的几位同学以及其他一同分配来此的同事,都在这里成家立业,并在各自的岗位上取得了可喜的成就,成为各方面的业务骨干;有的因为工作需要,又调到关内一些大城市,成为某些单位和部门的领导,同样是得益于在边疆的历练。应该说他们是各得其所了。每当我们聚首一堂回忆往事时,大家都无怨无悔,认为自己没有辜负青春和年华,没有浪费自己的学业,相反地,却都怀有一种创业者的自豪感。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我并不是赞赏当年那种毕业分配的方式,也不赞成把人都当作“驯服的工具”来随意支配,更无意把我们当年的行为当作现代青年的楷模;而是说青年人应该有志在四方的情怀,有创造一片新天地的胸襟,有不雀守家园的鸿鹄之志,有为国家建立一番功业的崇高理想。这样,你生活的天地便开阔了,就业的门路也便广阔了,你的知识和才能就有了用武之地。否则,只顾迷恋大城市灯红酒绿的“高级”生活,囿于眼前的一片小日月而不能自拔,到头来很可能贻误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而抱恨终身。
这些年因工作关系,我曾经有机会游历祖国西部许多地方,放眼于辽阔的原野,见识了丰富的资源,饱览了壮丽的风光,同时也看到了贫瘠与荒凉、愚昧与落后;但是,总的感觉是它有无限广阔发展的空间,百业待举,正是有志青年实现远大理想和抱负、施展各种才智的场所和机遇。做一个白手起家的创业者,在一张白纸上描绘最新、最美的图画,才是最有意义、最令人向往、最富有挑战意味的追求。对中国当代青年来说,这个机遇是千载难逢的。
人生难得几回搏?青年朋友们,时不我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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