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党国际的状况和任务
(不晚于1914年10月7日〔20日〕)
在目前这场危机中,最严重的就是欧洲社会主义运动的大多数正式的代表人物被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即沙文主义所征服。各国资产阶级报纸时而讥笑他们,时而宽宏大量地赞扬他们,这是不奇怪的。所以,对于想要继续做社会党人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任务就在于弄清社会主义的这场危机的原因和分析一下国际的任务。
有一些人害怕承认这样一个真理,即这场危机——更确切些说——第二国际的破产,是机会主义的破产。
例如他们谈到,法国社会党人的意见是一致的;社会主义运动中的那些旧有的派别,在对待战争的问题上似乎已经打乱而完全重新组合了。但这些说法都是不正确的。
维护阶级合作,背弃社会主义革命的思想和革命的斗争方法,迎合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忘记了民族或祖国的疆界的历史暂时性,盲目崇拜资产阶级所容许的合法性,由于害怕脱离“广大群众”(应读作:小资产阶级)而放弃阶级观点和阶级斗争——这些无疑就是机会主义的思想基础。而第二国际大多数领袖当前的沙文主义、爱国主义情绪,正是在这种土壤上面生长起来的。不同的观察家早就从各个不同的方面指出了机会主义者在第二国际大多数领袖中间实际上占有的优势。战争只是特别迅速和特别尖锐地揭示出这种优势在现实中达到了什么程度。异常尖锐的危机在旧有的派别中间引起了多次重新组合,这是不足为奇的。但是,总的说来,这种重新组合只是涉及个人。社会主义运动内部的派别仍然同先前一样。
法国社会党人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同盖得、普列汉诺夫、爱尔威等人一起奉行沙文主义路线的瓦扬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收到过许多法国社会党人的抗议信,他们在信里指出:这场战争是帝国主义战争,法国资产阶级对战争所负的责任并不比其他国家的资产阶级轻些。同时不要忘记,不仅获胜的机会主义,而且战时书报检查机关都一直在压制这种呼声。在英国人那里,海德门集团(英国的社会民主党人——“英国社会党”[81]),也同工联的大多数半自由派领袖一样,已经完全滚到沙文主义立场上去了。沙文主义遭到了机会主义的“独立工党”[82]的麦克唐纳和凯尔-哈第的反对。这确实是一个例外。而早就反对海德门的某些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现在已退出了“英国社会党”。德国的情况很清楚:机会主义者已经取得胜利,他们兴高采烈,他们“心满意足”。以考茨基为首的“中派”已经滚到机会主义方面,并以特别虚伪、庸俗和自鸣得意的诡辩来为机会主义辩护。从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梅林、潘涅库克、卡·李卜克内西那里以及德国和瑞士德语区的许多无名人士中间,都发出了抗议的呼声。在意大利,派别也划分得很清楚:极端机会主义者比索拉蒂之流维护“祖国”,拥护盖得—瓦扬—普列汉诺夫—爱尔威。以《前进报》为首的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社会党”)则同沙文主义进行斗争,揭露战争叫嚣背后的资产阶级自私目的,因而得到了大多数先进工人的支持。在俄国,取消派阵营的极端机会主义者,已经通过讲演和报刊公然表示支持沙文主义。彼·马斯洛夫和叶·斯米尔诺夫借口维护祖国而维护沙皇政府(说德国是在“用刺刀”逼迫“我们”接受通商条约,而沙皇政府过去和现在大概从来都没有用刺刀、皮鞭和绞架摧残十分之九的俄国居民的经济生活、政治生活和民族生活!),并且为社会党人参加资产阶级的反动内阁辩护,为他们今天投票赞成军事拨款明天投票赞成进一步扩充军备进行辩护!!普列汉诺夫已经滚进民族主义的泥潭,他正在以亲法主义来掩饰自己的俄国沙文主义,阿列克辛斯基也是如此。从巴黎的《呼声报》来看,马尔托夫是这一帮人中间表现最好的一个,他抨击德法两国的沙文主义,他既反对《前进报》,也反对海德门先生,也反对马斯洛夫,但是他不敢坚决地向整个国际机会主义和它的“最有影响的”维护者即德国社会民主党内的“中派”宣战。把当志愿兵作为实现社会主义任务的作法(见社会民主党人和社会革命党人组成的巴黎俄国志愿兵小组的宣言,以及波兰社会民主党人即列德尔等人的宣言)[83],只得到普列汉诺夫一个人的拥护。我们党的巴黎支部[84]的大多数人都斥责了这种作法。读者从今天本报社论[注:见本卷第12—19页。——编者注]中可以看到我们党中央的立场。为了避免误解起见,我们必须就我们党的观点的表述经过说明以下情况:我们党的一批党员,在克服巨大困难力求恢复被战争中断了的组织联系的同时,先草拟了一个“提纲”,并于公历9月6—8日交给同志们传阅。然后,通过瑞士社会民主党人,把提纲交给了在卢加诺召开的意大利瑞士代表会议(9月27日)的两位代表。只是在10月中旬,才得以恢复联系和表述党中央的观点。这篇社论就是“提纲”的最后定稿。
欧洲和俄国的社会民主党的状况,简单说来就是如此。国际的破产已经是事实。法国和德国社会党人在报刊上展开的论战确凿无疑地证实了这一点。不仅是左派社会民主党人(梅林和《不来梅市民报》),连温和的瑞士报纸(《民权报》)也确认了这一点。考茨基企图掩盖这一破产,那是一种怯懦的狡辩。而这一破产恰恰是当了资产阶级俘虏的机会主义的破产。
资产阶级的立场很清楚。机会主义者只是在盲目地重复资产阶级的论据,这也是同样清楚的。对于社论中所谈的,只须作一点补充,即只须提一下《新时代》杂志的一种侮辱性的说法:仿佛国际主义就是要一国的工人为了保卫祖国而向另一国的工人开枪!
我们对机会主义者的答复是:无视这场战争的具体的历史性质,就无法谈论祖国问题。这场战争是帝国主义战争,即资本主义最发达的时代的战争,资本主义灭亡的时代的战争。《共产党宣言》说,工人阶级首先必须“把自身组织成为民族”[注: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第487页。——编者注],同时又指出,我们对民族和祖国的承认,是有限度和有条件的,认为这是资产阶级制度的、因而也是资产阶级祖国的必要形式。机会主义者歪曲这一真理,把在资本主义产生的时代是正确的东西搬用到资本主义灭亡的时代。而在谈到这个时代,谈到无产阶级已经不是为摧毁封建主义而是为摧毁资本主义而斗争的任务时,《共产党宣言》明确地指出:“工人没有祖国”。不难理解,为什么机会主义者害怕承认这个社会主义的真理,甚至在多数场合害怕公开地探讨这一真理。社会主义运动在祖国这个旧框框内不可能取得胜利。社会主义运动正在创造人类社会生活新的更高级的形式,在这样的形式下,任何一个民族的劳动群众的合理要求和进步愿望,都将在消除现有民族壁垒的条件下,通过国际统一而第一次得到满足。现代资产阶级试图以“保卫祖国”的虚伪借口来分裂和离间工人,对此,觉悟的工人将要作出的回答是:进行连续不断的坚持不懈的努力,在推翻各国资产阶级统治的斗争中建立起各国工人的统一。
资产阶级愚弄群众,用旧的“民族战争”观念来掩饰帝国主义的掠夺。无产阶级则揭穿这种欺骗,宣布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的口号。这个口号正是斯图加特和巴塞尔决议所提出的,这两个决议所预见到的并不是一般的战争,而恰恰是目前的这场战争;决议所谈的,不是什么“保卫祖国”,而是“加速资本主义的崩溃”,利用战争造成的危机来达到这一目的,并谈到了公社这个先例。公社就是变民族间的战争为国内战争的。
当然,这种转变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是某些党“愿意”就能实现的。但是,正是这种转变寓于一般资本主义的特别是资本主义灭亡时代的客观条件之中。因此社会党人应当朝这个方向而且只能朝这个方向进行工作。不投票赞成军事拨款,不纵容“自己”国家(和盟国)的沙文主义,首先同“自己的”资产阶级的沙文主义作斗争,而当危机到来,资产阶级自己抛弃了它所建立的合法性的时候,就不局限于合法的斗争形式,——这就是导向国内战争并且将在战火笼罩整个欧洲的某一时刻导致国内战争的行动路线。
战争并不是偶然现象,也不是基督教牧师(他们在宣扬爱国主义、博爱与和平方面并不比机会主义者差)所认为的“罪恶”,而是资本主义的一个不可避免的阶段,它与和平一样,也是资本主义生活的一种合乎规律的形式。当前的战争是民族间的战争。根据这个事实不应该得出结论说,必须顺应“民众的”沙文主义潮流,应该得出的结论是,使各民族分裂的那些阶级矛盾在战时,在战争中,在战争的条件下还继续存在并将表现出来。拒绝服兵役,举行反战罢工等等,纯粹是一种愚蠢行为,是可怜而怯懦地幻想凭赤手空拳反对武装的资产阶级,是梦想不通过殊死的国内战争或者一系列战争而消灭资本主义。在军队中也进行阶级斗争的宣传,是社会党人的职责;在各国资产阶级发生帝国主义武装冲突的时代,变民族间的战争为国内战争是唯一的社会主义的工作。打倒“不惜任何代价的和平”这种牧师式的感伤主义的和愚蠢的呼吁!我们要高举国内战争的旗帜!帝国主义严重地威胁着欧洲文化的命运,如果没有一连串胜利的革命,这场战争过去之后,很快又会有其他的战争接踵而来。关于所谓“最后的战争”的童话,完全是一种空洞而有害的童话,是小市民的“神话”(按《呼声报》的恰当说法)。不是在今天就是在明天,不是在战时就是在战后,不是在这次战争中就是在下一次战争中,无产阶级的国内战争的旗帜一定会不仅把成千上万觉悟的工人团结到自己周围,而且把现在受沙文主义愚弄的千百万半无产者和小资产者团结到自己周围,战争的惨祸不仅会使他们恐惧和畏缩,也会启发、教育、唤醒、组织、锻炼和训练他们去同“自己”国家的也同“别的”国家的资产阶级进行战争。
第二国际死亡了,它已被机会主义所战胜。打倒机会主义!不仅清除了“变节分子”(就象《呼声报》所希望的那样)而且清除了机会主义的第三国际万岁!
第二国际完成了它的有益的准备工作,在19世纪最后1a3和20世纪初这一资本主义奴役最残酷、资本主义进步最迅速的漫长的“和平”时代里,把无产阶级群众初步组织起来。第三国际面临的任务是,组织无产阶级的力量向各国资本主义政府发起革命进攻,进行反对各国资产阶级的国内战争,以夺取政权,争取社会主义的胜利!
载于1914年11月1日《社会民主党人报》第33号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26卷第36—42页 |
注释:
[81]英国社会党是由英国社会民主党和其他一些社会主义团体合并组成的,1911年在曼彻斯特成立。英国社会党是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组织,但是由于带有宗派倾向,并且党员人数不多,因此未能在群众中展开广泛的宣传活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和大战期间,在党内国际主义派(威·加拉赫、约·马克林、阿·莫克平等)同以亨·海德门为首的社会沙文主义派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但是在国际主义派内部也有一些不彻底分子,他们在一系列问题上采取中派立场。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后,1914年8月13日,英国社会党的中央机关刊物《正义》周刊发表了题为《告联合王国工人》的爱国主义宣言。1916年2月英国社会党的一部分活动家创办的《号召报》对团结国际主义派起了重要作用。1916年4月在索尔福德召开的英国社会党年会上,以马克林、英克平为首的多数代表谴责了海德门及其追随者的立场,迫使他们退出了党。该党从1916年起是工党的集体党员。1919年加入了共产国际。该党左翼是创建英国共产党的主要发起者。1920年该党的绝大多数地方组织加入了英国共产党。——[41]。
[82]独立工党是英国改良主义政党,1893年1月成立。领导人有凯尔-哈第、拉·麦克唐纳、菲·斯诺登等。党员主要是“新工联”和一些老工会的成员以及受费边派影响的知识分子和小资产阶级分子。独立工党从建党时起就采取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立场,把主要注意力放在议会斗争和同自由主义政党进行议会交易上。列宁称它是始终依附资产阶级的机会主义政党。1900年,该党作为集体党员加入工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该党领袖采取资产阶级和平主义立场。——[41]。
[83]见注:36、37。——[42]。
[84]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巴黎支部(也称协助小组)成立于1908年11月5日(18日),它是在布尔什维克退出与孟什维克合组的巴黎小组后组成的,后来孟什维克护党派和前进派分子也加入了这个支部。巴黎支部与俄国国内的党组织保持联系,协助其工作,同时在侨居国外的俄国工人中开展活动。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参加巴黎支部的有尼·亚·谢马什柯、米·费·弗拉基米尔斯基、伊·费·阿尔曼德、谢·伊·霍普纳尔、柳·尼·斯塔尔、维·康·塔拉图塔、亚·西·沙波瓦洛夫等人。巴黎支部采取国际主义立场并在列宁的领导下积极开展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和机会主义分子的斗争。——[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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