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运动
看来,随1861年而来的震荡还是不够的。我们看到美国发生脱离派叛乱[127],中国发生起义[注:指太平天国革命。——译者注],俄国向东亚和中亚细亚推进;我们碰到东方问题及其自然产物——法国占领叙利亚和苏伊士运河;我们眼看着奥地利在崩溃,匈牙利处于公开起义的前夕,加埃塔被围,并且听到了加里波第要在3月1日解放威尼斯的诺言;最后然而决不是最不重要的事情是,有人正企图使麦克马洪元帅在爱尔兰复登其祖先的王位[128]。不过,所有这一切还是不够的。目前我们看到,除此之外,即将发生第四次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运动。
1851年丹麦国王[注:弗雷德里克七世。——编者注]在什列斯维希问题上曾自愿地对普鲁士和奥地利承担某些义务[129]。他答应,公国将不被合并于丹麦;它的议会将与丹麦的议会分立;两个民族,德意志民族和丹麦民族将在什列斯维希享受同等权利。此外,对霍尔施坦议会的权利作了专门的保证。在这样一些条件之下,占领霍尔施坦的联军撤了回去。
丹麦政府千方百计地规避履行自己的诺言。在什列斯维希南半部,一切纯粹是德意志的;在北半部,所有城市都是德意志的,但农村居民讲的则是已经面目全非的丹麦方言;自远古以来德语几乎到处是标准语。在居民的赞同之下发生了德意志化的过程,这一过程延续了几个世纪;因此,除了极北的边界地区的居民之外,甚至那一部分讲丹麦方言的农民(这种丹麦方言与标准丹麦语如此不同,以致南部的德意志居民都很容易听懂),也都认为德意志南部的标准语比丹麦的标准语更容易懂。1851年以后,政府把这一块边区划分为丹麦区、德意志区和混合区。在德意志区,德语被宣布为政府机关、法庭、教会和学校的唯一的官方语言,在丹麦区则是丹麦语。在混合区承认两种语言具有同等的权利。表面上看来这很公正,但实际上,在设立丹麦区时,丹麦标准语是强加给居民的,绝大多数居民甚至听不懂,他们唯一的希望是行政、诉讼、教育、洗礼和嫁娶都用德语。但是,政府为了根除区内德意志化的所有痕迹,进行了一场真正的十字军征讨,甚至禁止家庭中采用任何其他语言进行私人教学,只能采用丹麦语;同时,它又采取间接的办法,力求在混合区内使丹麦语占优先地位。这些措施所引起的反抗非常强烈,因而曾经试图借助一系列烦琐苛刻的政令加以镇压。例如,在埃克恩弗尔德这个不大的城市中,凡向议会非法递交呈文即作犯罪论,立即处以4000塔勒以上的罚金;所有被罚款者作为罪犯被剥夺选举权。但是,居民和议会过去和现在一直进行着反抗。
在霍尔施坦,由于丹麦政府不作政治性质的或民族性质的让步,所以就无法使议会核准任何捐税。政府是不愿意让步的,但是另一方面,它又不愿意使自己失去公国的收入。因此,为了制造一些多少合法的根据向公国的居民征税,政府就召集了一个王国会议——这个会议没有任何代议制的性质,但却被派作代表丹麦本土、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和劳恩堡的用场。这个会议,尽管霍尔施坦人拒绝参加,还是来核准通行于整个王国的税收,而且,政府还根据这个会议的决定,规定了霍尔施坦的税率。这样一来,本应成为独立自主的公国的霍尔施坦,就丧失了任何政治独立,从属于丹麦人所把持的会议了。
根据这些事实,德国报刊在近五、六年间不断呼吁德国各邦政府对丹麦采取强制性措施。事实本身确实是令人信服的。但是德国报刊——在1849年后的反动时期内被准许存在的报刊——只是利用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问题作为沽名钓誉的工具。的确,如果那些在自己家中力求在施行烦琐的苛政方面超过丹麦的德国各邦政府允许的话,一场反对丹麦人的义愤是很容易激发起来的。当克里木战争爆发时,对丹麦作战曾经成为流行的口号。当路易-拿破仑进入奥地利在意大利的领地时,对丹麦作战的要求又重新提出。现在,看来终于要完全达到这个目的了。普鲁士“新纪元”[130]的代表者,以前听到自由派报刊的呼吁时是那么羞涩不答,这时也同后者完全一致了。新即位的普鲁士国王向全世界宣布,他一定要解决这个老争端;老朽的法兰克福议会也开动起自己的全部笨重机器,要来拯救德意志民族。而自由派报刊怎样了呢?欢庆胜利吗?完全不是!在此决定性时刻到来的时候,自由派的报刊却一反前言,大叫:当心!它发现,德国没有舰队可以用来反抗一个海上强国的舰队;特别是在普鲁士,它作出种种胆怯的表示。几个月之前被说成是刻不容缓的爱国职责的东西,现在突然被描绘为奥地利的阴谋,普鲁士不要参加进去。
德国各邦政府对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问题所表现的出乎意料的热情,是极不真诚的,这一点当然用不着怀疑。正如丹麦的“日报”[131]所说的:
“我们都知道,德国各帮政府的老办法之一就是:每当它们感到需要一些名声时,就搬出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问题,并激发反丹麦的狂热以掩盖本身的种种罪恶。”
毫无疑问,萨克森正是这样,普鲁士现在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这样。不过在普鲁士,这个问题的突然提出显然还意味着与奥地利联盟。普鲁士政府看到,奥地利从内部瓦解着,而与意大利的战争则从外部威胁着它。当然,眼看着奥地利被消灭,是不符合普鲁士政府的利益的。同时意大利战争,路易-拿破仑不会长久地袖手旁观,这一次战争的结果不见得不会触动德意志联邦的领土,因此,普鲁士是一定要干涉的。这样,就一定会既同法国在莱茵河上作战,又同丹麦在埃德尔河上作战;既然普鲁士政府受不了让奥地利被击败,那末又何必要等到奥地利再吃一次败仗的时候呢?为什么不去干涉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冲突,从而使不会为保卫威尼斯而战的整个北德意志都来关心战争呢?如果普鲁士政府的思想的程序是这样,那就相当合乎逻辑了,不过,在1859年,即还在奥地利被马振塔和索尔费里诺之败以及内部震荡削弱之前,这样想也是同样合乎逻辑的。究竟为什么那时的普鲁士不按照这样的想法去行动呢?这次大战是否将在今年春天发生,还说不一定。但是,这次战争如果发生(虽然哪一方都不值得同情),结果一定要发生革命,不管哪一方失败都一样。如果路易-拿破仑被战胜,他的王位必然垮掉;如果普鲁士国王和奥地利皇帝败北,他们就不得不在德国革命面前退却。
弗·恩格斯写于1861年1月底 作为社论载于1861年2月12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6178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
注释:
[127]指1860年底南部各蓄奴州掀起叛乱并脱离北美联邦,从而开始了1861—1865年的美国内战。详见本卷第346—366页。——第253页。
[128]文中所指的大概是下述事实:1860年7月在反英运动正炽的法国,出版了一本小册子,名为“麦克马洪,爱尔兰国王”。小册子号召爱尔兰人推翻英国的统治,推举爱尔兰侨民的后裔法国元帅麦克马洪登爱尔兰王位。——第253页。
[129]1851年丹麦国王对普鲁士、奥地利和俄国所承担的在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和劳恩堡等公国的国家制度方面的义务,规定在1852年1月28日的宣言中。——第253页。
[130]指普鲁士亲王威廉(从1861年起即位为国王)在1858年10月开始摄政时宣布的“自由主义的”方针;资产阶级报刊高呼这个方针是“新纪元”。可是,实际上威廉的政策完全是为了加强普鲁士君主政体和容克地主的阵地的。资产阶级所期望的自由主义改革,一项也没有实行。“新纪元”实际上为1862年9月俾斯麦执政时起开始的容克地主的公开专政做好了准备。——第255页。
[131]“日报”(《Dagbladet》)是一家丹麦资产阶级的报纸,从1851年起在哥本哈根出版。——第2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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