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瓦、尼斯与莱茵[369]
一
自从波拿巴、皮蒙特、俄国三者之间的阴谋开始暴露在大众眼前以来,已经一年了。起初是新年谈话,接着是向“意大利的伊菲姬尼亚”求婚,然后是意大利的哀鸣,最后是哥尔查科夫承认他和路易-拿破仑缔结了书面条约。[370]而在这中间,又是扩军备战,调动军队,威胁恫吓和调解的尝试。当时,在最初的时刻,整个德国都本能地感觉到:现在问题不在于意大利,而是关系到我们自身的利害。问题将起于提契诺河,但最后将在莱茵河结束。一切波拿巴战争的最终目的,只能是夺回法国的“自然疆界”——莱茵河疆界。
但是,因为法国人对于莱茵河这一自然疆界的隐蔽要求而陷于不可言状的恐怖中的那一部分德国报纸,即以奥格斯堡“总汇报”为首的报纸,却以同样不可言状的狂热替奥地利在北意大利的统治作辩护,所持的理由是:明乔河与波河下游是德国与意大利之间的自然疆界。奥格斯堡“总汇报”的奥尔格斯先生发动了他的全部战略机构来证明:没有波河和明乔河,德国就要灭亡,放弃奥地利在意大利的统治就是背叛德国。
这样,事情就被弄颠倒了。非常明显,说莱茵河受到威胁只不过是借口,其目的在于保持奥地利在意大利的专制统治。所谓莱茵河受到威胁,就是要唆使德国一致拥护奥地利对北意大利的奴役。这里还出现了一种滑稽的矛盾:同样的理论,用在波河他们就加以维护,用在莱茵河他们却加以非难。
本文作者当时写了一本小册子,名为“波河与莱茵河”[注:见本卷第247—299页。——编者注]。正是为了民族运动的利益,作者反驳了明乔河疆界论;他试图从军事理论的观点来证明:德国为了自己的防御不需要意大利的任何一块领土;如果仅仅从军事观点出发,那末法国要求占有莱茵河的理由无论如何要比德国要求占有明乔河的理由充分得多。总而言之,作者想使德国人能以洁白之身投入当前的斗争。
作者的目的究竟达到了多少,可以让别人去判断。我们没有见到有任何人企图本着科学的精神反驳那本小册子所作的分析。虽然那本小册子反对的主要对象——奥格斯堡“总汇报”曾答应要就这个问题发表自己的论文,但它并没有这样做。它只是从“东德意志邮报”[371]转载了三篇论文,而这些论文的批评也仅仅限于宣称“波河与莱茵河”的作者是“小德意志派”,因为他想放弃意大利。但是无论如何,据我们所知,奥格斯堡“总汇报”从此以后就不再提明乔河疆界论了。
然而,这种迫使德国一致拥护奥地利对意大利的统治和政策的企图,却为北德意志的哥达党的庸人们造成了反对民族运动的有利借口。最初的运动是真正的民族运动,它比从阿尔汉格尔斯克到旧金山的一切席勒纪念活动[372]都具有更强烈得多的民族性质;这个运动是自然地、本能地、直接地发生的。至于奥地利对意大利是否享有权利,意大利是否要求独立,明乔河线是否需要,——这一切在当时对这个民族运动来说都无所谓。既然我们之中的一个遭到攻击,并且是遭到与意大利毫无关系而对于夺取莱茵河左岸地区却有很大兴趣的第三者的攻击,那我们就应当联合起来反对他,反对路易-拿破仑和法兰西帝国的传统。人民本能地而且是完全正确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但是,哥达自由派的庸人们老早就不把德意志奥地利看做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了。战争正合乎他们的心意,因为战争可以削弱奥地利,从而最后促成小德意志帝国或大普鲁士帝国的产生。北德意志的庸俗民主派有许多人附和他们,这些人指望路易-拿破仑能打败奥地利,然后让他们把整个德国统一在普鲁士的霸权之下;有一小部分住在法国和瑞士的德国侨民也附和他们,这些人竟恬不知耻地公开和波拿巴主义勾结。但是,我们坦白地说,他们的最有力的同盟者是那些永远不敢正视危险的德国小资产阶级的怯懦性;为了哀求把自己的死刑缓期一年执行,他们会背叛自己的忠实的同盟者,从而在没有同盟者的情况下为他们自己今后的失败作出更可靠的保证。和这些怯懦之辈携手同行的是某些过于聪明的人,他们经常有千百个决不采取任何行动的理由,但是却有更多的借口来高谈阔论。除了上述借口之外,他们对一切都表示怀疑。对于规定把莱茵河左岸地区让给法国的巴塞尔和约表示欢迎、而当奥军在乌尔姆[373]和奥斯特尔利茨败北时又暗中庆幸的,就是这班过于聪明的人,他们永远看不到自己的耶拿[注:耶拿——德国中部的一个城市。1806年10月14日普军在耶拿城下遭到失败。由于这次失败,普鲁士向拿破仑法国屈膝投降。——译者注]的来临,柏林是他们的聚集地。
这伙人的同盟胜利了。德国背弃了奥地利。然而,奥军在伦巴第平原上打得非常英勇,使敌人为之惊讶,使所有的人都为之赞叹,但只有哥达党人及其追随者除外。操场上的刻板操练、驻地内的严酷管教、军士的棍棒,所有这一切都不能磨灭德国人的无穷无尽的战斗力。虽然装备简陋、装具沉重,但这些未经战火、没有经验的部队面对着久经战斗、服装轻便、装备灵巧的法军,行动像老兵一样镇定;只是由于奥军指挥的极端无能和步调不一,才使这样的部队打了败仗。但这是怎样的败仗呢?敌人没有得到战利品,没有得到军旗,几乎没有得到火炮,也几乎没有俘虏;敌人所缴获的唯一的军旗是在战场上尸体堆中捡来的,而未受伤的俘虏也只是意大利或匈牙利的逃兵。奥军从普通兵到少校都获得了荣誉,而这个荣誉差不多完全属于德意志奥地利人。意大利人是不能用的,他们大部分已被遣散,匈牙利人不是成群结队地投降,便是非常不可靠,克罗地亚人在这次战争中比平时的表现坏得多[注:参看“泰晤士报”记者自奥军兵营发出的关于索尔费里诺会战的报道。在卡夫里阿诺,以志愿者资格参战的老炮兵总司令努根特,曾尽一切力量派遣一些边屯营投入战斗,但枉费心机。]。只有德意志奥地利人才完全有资格享受这个荣誉,尽管他们因为指挥不良而首先蒙受了耻辱。
这种指挥是道地的旧奥地利式的。居莱一人的无能所不能做的事,却由于权奸和弗兰茨-约瑟夫的在场而造成的指挥不统一所完成了。居莱向洛美利纳进攻,刚一到卡萨勒—亚历山大里亚地区,便立即停止前进;结果进攻全部失败。法军毫无阻挡地和撒丁军队会合了。为了充分表明他确已无能为力,居莱命令在蒙特贝洛附近进行侦察,就好像他预见想要表示,在军事指挥上那种猜疑摸索和慎重考虑的旧奥地利精神至今仍然存在,犹如在已寿终正寝的宫廷军事会议[374]时代一样。他把主动权完全让与敌人。他把自己的军队由皮阿琴察一直摆到阿隆纳,以便按照惯用的奥地利方式,做到各地都有直接掩护。拉德茨基的传统仅仅过了10年就被遗忘了。当敌人在帕勒斯特罗附近进攻的时候,奥军各旅进入战斗如此缓慢和分散,以致每一个旅总是在其他旅还未到达以前便被逐出阵地。而且,当敌人真正进行机动(这一机动的可能性使洛美利纳附近的整个阵地具有了一定的意义),即由韦尔切利向博法洛拉侧敌行军的时候,当终于有机会向诺瓦拉攻击,以阻止敌人这个大胆的机动,并利用敌人所处的不利态势的时候,居莱却惊惶失措,急忙回头渡过提契诺河,想绕一个弯从正面拦阻进攻的敌人。6月3日晨4时,正在退却的时候,海斯到了罗察特的大本营。在维罗那重新恢复了的宫廷军事会议,看来恰好在这个决定性时刻对居莱的能力发生了怀疑。因此,现在这里便出现了两个总司令。根据海斯的提议,所有纵队都停止不动,一直到他确信对诺瓦拉攻击的时机已经错过而不得不让事态自然发展时为止。这其间几乎过了5小时之久,而部队的运动也中断了5小时。[注:参看“泰晤士报”驻奥军的第一个记者布莱克利上尉的说明,他曾就这一事实在“泰晤士报”上做了报道。达姆斯塔德的“军事总汇报”[375]替居莱辩护,说行军中断5小时乃是由于一种从工作上考虑不能向外宣布的事件所致,不过不管居莱的意愿如何,这一事件却决定了战斗的失利。但是,布莱克利已经说明了这个事件是什么。]在6月4日整整一天内,零零落落的纵队才陆续到达马振塔,既疲倦又饥饿;但是他们仍然英勇作战并且获得了卓越的胜利,一直到麦克马洪违反由土尔比哥直取米兰的命令,转向马振塔并袭击奥军翼侧时为止。这时,法国其余各军都来到了,但奥地利各军却迟迟不到,于是会战失败了。奥军的退却非常缓慢,以致有一个师在梅累尼亚诺遭到法国整整两个军的攻击。其中一个旅抗击法国六个旅,坚守这个据点达数小时之久,一直到损失了一半以上的人员以后才开始退却。最后,居莱被撤换了。军队由马振塔绕过米兰沿一个大圆弧退却,但是仍然来得及比沿较短的弦运动的敌人先到达卡斯提奥涅与洛纳托附近的阵地(对追击竟考虑得这样少!)。据说这个多年以来便为奥军周密勘察过的阵地,好像是弗兰茨-约瑟夫亲自为他的部队选择的。事实上这个阵地早已列入四边形要塞区的防御体系,是一个可以用反冲锋的方法进行防御的极好的阵地。在这里,奥地利军队终于与现在开来的或在这以前一直留作预备队的增援部队会合了。但是当敌人刚到达基泽河的西岸时,又立刻发出了退却的信号,于是军队退到了明乔河东面。这个行动刚结束,奥军就又回头渡过这条明乔河,想从敌人手中夺回刚才自愿让给敌人的阵地。奥地利军队就是在这种ordre,contreordre,désordre〔朝令夕改、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在对最高统帅已失去信任的情况下在索尔费里诺进入战斗的。这是一场混乱的厮杀;无论在法军方面或者在奥军方面,都谈不上战术的指导。奥地利将军们的较严重的庸碌无能、惊惶失措和怕负责任的情况,法军师、旅长们的较坚强的信心,以及法军所固有的并在阿尔及利亚达到了完善地步的那种成散开队形和在居民点作战的优越性,——这一切正是使奥军最后被逐出战场的原因。于是,战争便结束了。有谁能比可怜的奥尔格斯先生更欢欣若狂呢?他的责任就是用一切方法在奥格斯堡“总汇报”上夸奖奥军的最高统帅,而且用一些明智的战略理由为他的行动辩解。
路易-拿破仑也完全满意了。马振塔和索尔费里诺会战给与他的荣誉虽然不算很大,但已经比他有权期望得到的为多了;并且在险恶的四要塞之间,奥军不再由于自己将军的无能而挨打的时刻总是会到来的。此外,普鲁士也进行了动员,而无论是法国在莱茵的军团,或者是俄国军队都没有作战准备。简单地说,在直至亚得利亚海的地区内建立自由意大利的想法被放弃了。路易-拿破仑提议媾和,于是签订了维拉弗兰卡条约。法国没有得到一寸土地;它把割让给它的伦巴第慷慨地赠给了皮蒙特;它是为了观念而战,它怎么能考虑莱茵疆界呢!
在这时候,中意大利暂时并入皮蒙特,北意大利王国成为当时颇为可观的力量。
意大利本土旧有各省和撒丁岛共有人口………………4730500人 伦巴第(曼都亚除外)约………………………………2651700人 托斯卡纳…………………………………………………1719900人 帕尔马与摩地那…………………………………………1090900人 罗曼尼亚(博洛尼亚、费拉拉、腊万纳与佛利)……1058800人 —————————————————————————————— 共计(根据1848年资料)………………………………11251800人 |
国家的面积由1373平方德里[注:1德里等于7420米。——编者注]增加到2684平方德里。因此,如果北意大利王国最后能建成,它就可能是头等的意大利国家。除它以外,剩下的只有:
威尼斯……………………………………………2452900人 那不勒斯…………………………………………8517600人 教皇国的其余部分………………………………2235600人 ———————————————————————————— 共计………………………………………………13206100人 |
但这却不是波拿巴政策所希望的。法国大声疾呼地宣称,它现在不能容许,并且将来也不会容许意大利统一。法国人把意大利的独立和自由理解为在波拿巴庇护下以教皇为名誉首脑的意大利的莱茵联邦之类的东西,理解为以法国霸权代替奥地利霸权。同时,在中意大利建立厄特鲁里亚王国,即为日罗姆·波拿巴的继承者建立意大利的威斯特伐里亚王国[376]这种善良的想法也流传开来了。但是北意大利王国的团结把所有这一切计划都打破了。junior〔小〕日罗姆·波拿巴在周游各公国时没有得到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张选票也没有得到;建立波拿巴主义的厄特鲁里亚,和复辟一样,都是不可能的;除了并入皮蒙特以外,别无他法。[377]
但是,随着北意大利统一的不可避免性的日益明显,法国进行这次战争所追求的“观念”也就更为明确了。这就是把萨瓦和尼斯并入法国的观念。还在战争期间,便已经发出了种种呼声,指出这种合并是法国干预意大利事务的代价。但是没有人听。难道维拉弗兰卡条约不是驳倒了这种说法吗?虽然如此,全世界还是突然得知:在rè galantuomo〔温雅的国王〕[注:维克争·艾曼努尔二世。——编者注]的民族的与立宪的制度下,两个法国省在外国的统治下呻吟,这两个只是由于粗暴的力量才离开了祖国的法国省,以充满泪水和期望的双眼凝视着伟大的祖国;路易-拿破仑再不能对于由尼斯和萨瓦发出的绝望呼号充耳不闻了。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非常清楚,尼斯和萨瓦是路易-拿破仑同意威尼斯和伦巴第归并于皮蒙特而要求的代价,他所以要求以这个为代价而同意中意大利并入皮蒙特,是因为目前不能取得威尼斯。现在,波拿巴在尼斯和萨瓦的代理人开始玩弄无耻的手腕,被收买的巴黎报纸也开始叫嚣说,皮蒙特政府在这些省份中压制大声疾呼地要求与法国合并的人民的意志。现在,在巴黎竟有人公开地说,阿尔卑斯山是法国的自然疆界,法国有权占有这些山脉。
二
如果法国报纸说,萨瓦在语言上和风俗上和法国接近,那末这种说法至少用于瑞士法语区、比利时瓦伦区以及拉芒什海峡的英属诺曼底群岛也是同样正确的。萨瓦人民讲的是南法兰西方言;受过教育的人所使用的语言和标准语到处都是法语。意大利语的成分在萨瓦是如此之少,以致法兰西民间语(即南法兰西或普罗凡斯民间语)甚至越过阿尔卑斯山渗入皮蒙特直到多腊-里帕里亚河和多腊-巴尔特亚河上游地区。虽然如此,在战前并没有听到过任何同情并入法国的说法。只是在同法国有某些贸易来往的下萨瓦的个别人中间偶尔有过这样的想法;这种想法,对当地广大居民来说,就像在其他所有与法国接壤而操法语的地区一样,是毫不相干的。总之,值得注意的是,在1792年到1812年期间曾受法国统治的那些地区中,没有一个有丝毫想要回到法国鹰的卵翼之下的愿望。虽然它们已尝到了第一次法国革命的果实,但是它们极端厌恶严格的集权统治、地方长官的管辖以及巴黎派来的文明传教师永无过错的说教。七月革命和二月革命重新唤起了人们对于法国的同情,但是波拿巴主义立刻又断送了这种同情。谁也不愿意输入拉姆别萨、凯恩和loi des suspects [378]。此外,法国对一切进口贸易几乎都采取了中国式的闭关自守政策,这一点在边境地区感到特别厉害。第一共和国在各个边境地区遇到的都是被压迫的、民生凋蔽的省份,都是四分五裂的、被剥夺了普通的自然利益的民族,它使这些省份和民族的农村居民得到了解放,使那里的农业、商业和工业得到了振兴。但是第二帝国在各个边境地区所碰到的情况,却是那里原来享有的自由比它所能给与的自由还要多;它在德国和意大利所碰到的是强烈的民族感情,在各个小国内所碰到的是结合在一起的个别的利益,在这工业发展非常迅速的45年中,这种利益增长了,并且在各方面都和世界贸易交织在一起。除了罗马凯撒时代的专制统治,除了把商业和工业关闭在它那关税壁垒的大牢狱之内,第二帝国没有给它们带来任何东西,最多不过是给它们一个可以自愿滚开的权利。
萨瓦与皮蒙特被阿尔卑斯山主脉隔开,因而萨瓦所需要的一切物资差不多都是从北面的日内瓦和部分地从里昂取得的,正如位于阿尔卑斯山山口以南的德森州仰赖于威尼斯和热那亚一样。即使这种情形是使萨瓦和皮蒙特分离的理由,但无论如何不能成为萨瓦并入法国的理由,因为萨瓦的商业主要仰赖于日内瓦。这不仅是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而且也是法国的关税立法过于聪明和法国海关吹毛求疵的结果。
但是,尽管种族上血统亲近、语言上有共同性,并且还有阿尔卑斯山脉,但是萨瓦居民似乎没有半点愿望想要人家用伟大的法兰西祖国的各种帝制设施去为他们造福。他们有一种传统的意识:不是意大利征服了萨瓦,而是萨瓦征服了皮蒙特。当时,全省强悍的山民以下萨瓦为中心,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国家,后来又下山进入意大利平原,采用各种军事和政治措施,依次兼并了皮蒙特、蒙费拉托、尼斯、洛美利纳、撒丁和热那亚。这个王朝建都于都灵,成为意大利王朝,但是萨瓦仍然是这个国家的发源地,并且萨瓦的十字徽号到现在还是由尼斯到里米尼、由桑德里奥到锡耶纳的北意大利的国徽。法国在1792—1794年的战争中征服了萨瓦,在1814年以前,该地被称为Département du Mont-Blanc〔芒勃朗省〕。但是在1814年,它根本不想再成为法国的领土了;当时唯一的问题是:并入瑞士呢,还是与皮蒙特恢复旧关系。虽然如此,这个省仍然是法国的,一直到“百日”[379]终了时为止;后来,它被归还给皮蒙特。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旧的历史传统逐渐减弱了;萨瓦不被注意了,而皮蒙特的意大利各省却获得了压倒一切的意义;皮蒙特的政策愈来愈着重于关心东方和南方。更加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分立主义倾向表现得最多的仍是那个自命为历史传统的特权代表的阶级——旧的、保守的、教皇至上主义的贵族;当旧的寡头政治的贵族制度还在瑞士居于统治地位时,这个阶级一直企图使萨瓦并入瑞士;只是从瑞士普遍施行民主制时起,他们这种企图看来才改变了方向;在路易-拿破仑统治之下,法国已变成了极其反动的、教皇至上主义的国家,因此它就成了萨瓦贵族逃避革命的皮蒙特政策的避难所。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根本不存在任何想要使萨瓦与皮蒙特分离的要求。在萨瓦的上部地区,即在莫里延、塔兰特兹和上萨瓦,居民坚决主张维持status quo〔现状〕。在热涅维、佛西尼和沙布累,如果什么时候有必要变动时,居民宁愿并入瑞士。只是在下萨瓦的某些地方,以及在全省的反动贵族中间,有人发出赞成并入法国的呼声。但是这种呼声是这样微弱,甚至在莎姆伯里绝大多数的居民都坚决表示反对,连反动贵族(见科斯塔·德·波勒加尔的宣言)也不敢承认他们同情这种呼声。
这便是关于萨瓦民族成分和民意的全部情形。
那末,从问题的军事方面来看,情形怎样呢?占有萨瓦对于皮蒙特有什么战略上的利益,而对于法国又有什么利益?萨瓦转入他人之手,对毗邻的第三个国家——瑞士又有什么影响呢?
由巴塞尔到布里昂松,法国的疆界形成一个凹度很大的大圆弧;瑞士的很大一部分和萨瓦的全部都在这里嵌入法国疆界。如果我们在这个圆弧上作一弦,那末为它所切断的这一块弓形地将几乎完全为瑞士法语区和萨瓦所填满。如果法国的疆界推进到这个弦上,那末从洛特布尔到弗列茹斯的一段疆界便会形成一条像从洛特布尔到敦克尔克那样的直线,不过这条线在防御上具有与洛特布尔—敦克尔克线完全不同的意义。北部疆界仍然是完全暴露的,而东部疆界的北段则有莱茵河作掩护,南段则有阿尔卑斯山作掩护。事实上,在巴塞尔和勃朗峰之间的那段疆界,没有一处是用自然界线划分的;正确些说,这里的“自然疆界”是沿着到埃克留斯堡垒的汝拉山脉这一条线走的,从那里起再经过阿尔卑斯山支脉,这些支脉从勃朗峰向南延伸,环绕阿尔夫河谷,最后也伸展到埃克留斯堡垒附近为止。不过,如果自然疆界成为一个凹形的圆弧,那末它便不能完成它的任务,因此也就不再是自然疆界了。既然如此不自然地使我们的疆界向里弯进去的这个凹曲的弓形地带的居民在“语言、风俗和文化”方面说来又都是法国人,那末难道就不应当改正自然界所造成的错误,实际上恢复理论所要求的外凸形状或者至少使它成为一条直线吗?难道住在自然疆界那一边的法国人就应当作为lusus naturae〔自然界恶作剧〕的牺牲品吗?
这种种波拿巴主义的理由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兼并的阴谋没有彻底失败以前一直接二连三地实行兼并的第一帝国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最完善的疆界也有可以修正和改善的缺陷;如果不是需要节制一下的话,这种兼并可以无止境地继续下去。至少从上述论据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无论从民族成分方面或者从法国的军事利益方面来说,为吞并萨瓦而制造的一切说法,实际上也同样适用于瑞士法语区。
由田达山口向北北西方向延伸的阿尔卑斯山脉,在很像皮蒙特、萨瓦和法国三国边界上的界桩的蒙塔博尔山整个转向北北东,而在皮蒙特、萨瓦和瑞士三国交界处热安峰更向东偏折。所以,要想使阿尔卑斯山脉成为法国由蒙塔博尔山到热安峰的自然疆界,就只有使这一疆界从热安峰成一直线直达巴塞尔。换句话说,就是使萨瓦并入法国的要求内包含着兼并瑞士法语区的要求。
在阿尔卑斯山主脉形成两国目前疆界的这整个地段上,总共只有一条石铺的山道——蒙热涅夫尔。除此以外,还有达尔仁特腊山口,这个山口由巴尔塞洛内特通至斯图腊河谷,这里可以通行炮兵;另外可能还有一些骡马道,这些道路稍事修补,便可以通过各种兵器。但是,因为萨瓦和尼斯各有两条石铺山道穿过阿尔卑斯山主脉,所以任何一支进攻的法国军队,如果还没有控制这两个省,至少要先占领其中的一条山道,才能越过阿尔卑斯山。不仅如此,如果法国进攻,出蒙热涅夫尔山口只能保证对都灵的直接攻击,而萨瓦的两个山口——蒙塞尼,特别是小圣伯纳德却造成侧击的可能。对于进攻的意大利军队来说,经由蒙热涅夫尔山口去攻击法国的心脏必须进行很大的迂回运动,而通过蒙塞尼山口却有由都灵去巴黎的大道。因此,任何一个统帅都不会想到把蒙热涅夫尔山口作别的用途,除非是把它用作辅助纵队的通路,然而主要的作战线则一定要通过萨瓦。
所以,占有萨瓦,首先就会使法国获得一个进攻意大利时必不可少的地区,不然,它就得预先夺取它。采取守势的意大利军队当然任何时候也不会为了保卫萨瓦而进行决战,但是他们可以用积极的山地战和破坏道路等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把敌人的进攻牵制在阿尔克河和伊泽尔河上游河谷(蒙塞尼大道和圣伯纳德大道正经过这里),然后凭借封锁山道的堡垒,在阿尔卑斯山主脉的北坡再据守一些时候。在这里,就像在一般的山地战中一样,当然谈不到绝对的防守;决战将拖到敌人冲下平原时进行。但是,这无疑将保证赢得时间,这对集中兵力进行大会战有决定性的意义。对于像意大利这样一个狭长而缺乏铁路的国家(和密集地布满良好的战略铁路网的法国来比较),这一点特别重要。如果法国在战前就已占有萨瓦,意大利无疑会失掉这段时间。意大利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单独与法国作战;如果它在将来有同盟者的话,那末两军在萨瓦可能势均力敌。这样一来,阿尔卑斯山脉的争夺战将具有持久的性质;在最坏的场合,意军总能在山脉的北坡支持一段时间,如果北坡失守,它就会与法军争夺南坡,因为只有控制了这两面山坡并越过山脉,才能成为山脉的主人。但是,进攻者是否有力量和决心在平地上追击防御者,这就非常值得怀疑了。
1792—1795年间在萨瓦进行的各次战局便是这种持久的山地战的例子,当时双方的军事行动都拖沓、犹豫和没有信心。
1792年9月21日,孟德斯鸠将军侵入萨瓦。防守该地的1万名撒丁军队以当时惯用的方法分散为极长的哨兵线,以致他们在任何地方都不能集中足够的兵力进行抵抗。莎姆伯里和蒙美利安被占领,法军迅速地沿山谷一直挺进到阿尔卑斯山主脉的山麓。当时山岭还完全在撒丁军队手中,他们于1793年8月15日经过几次小战斗后,即在戈登将军指挥下转入进攻,当时法军因派遣部队围攻里昂而被削弱,被他们从阿尔克河和伊泽尔河谷地赶回蒙美利安。被击败的法军纵队在这里同他们的预备队会合。凯勒曼从里昂折回,立即(在9月11日)转入进攻,没有遇到很大困难又把撒丁军队击退到阿尔卑斯山的山口;不过他的力量也因此而用尽了,于是他到了山麓附近就不得不停止前进。但是,1794年阿尔卑斯军团增加到75000人,而与之对抗的皮蒙特军队则只有4万人,此外大概还有一支未担负任务的由1万名奥地利人组成的预备队。虽然如此,法军起初的攻击,无论在小圣伯纳德山口或者在蒙塞尼山口,都没有成功,直到4月23日法军才终于占领了圣伯纳德,5月14日才占领了蒙塞尼山口,于是整个山岭才落入法军之手。
总之,为了在山这面从皮蒙特军手里夺得进入意大利的通道,法军曾不得不进行三次战局。如果说在目前条件下已不可能在这种有限的地区内在几次战局中这样毫无效果地作战,那末在双方兵力处于一定的均势的情况下,法军不仅将难以强行通过阿尔卑斯山山口,而且也将难以保留充分的兵力,以便迅速冲到平原。虽然萨瓦不能给意大利更多的贡献,但是这一点也已经足够了。
反过来说,我们假定萨瓦与法国合并。那时意大利的处境将怎样呢?阿尔卑斯山的北坡在法军手中,意军只能够防守南坡,法军却可以从高高的山顶上瞰制南坡的堡垒和意军的阵地,或者至少可以监视它们,在大多数场合,甚至可以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对它们进行迂回。这样,山地防御便成了意军最后的、最软弱的、而且可能引起重大伤亡的行动。萨瓦山地战所能提供的那种进行侦察的可能性也就完全没有了。但还不仅如此。法国在夺取萨瓦以前,它在某种情况下可能以此为满足,从而迫使意大利采取消极防御;得到一定的结果后,它可以把军队更好地用到其他地方去;不把过多的兵力放在这个战场上,对法国是有利的。相反,如果萨瓦完全成为法国的一个省,那末按法国方式进行攻势防御是有利的。消极防御在整个战局过程中造成的人员牺牲会和进攻意大利时同样的多;进攻所需的兵力多不了多少,而前途却完全两样!
在兼并萨瓦后的第二天,法国总参谋部的军官们将进入阿尔克河和伊泽尔河的河谷,探索偏谷,翻山越岭,讯问最好的阿尔卑斯山的向导,丈量距离,测绘地形,详细地记录一切情况;所有这一切都不是出于旅行者偶然的兴会,而是根据既定的,也许是现在就已经准备好的计划进行的。随着这些军官的到来,很快就会出现工程师和承包商;经过一段很短的时间,在这些高山中最僻静的深处,将会敷设道路,建筑石质工事,不管是当地的居民或偶然的旅行者大概都不能说出它们的用途来。它们既不是为当地农民而修,也不是为旅行者而建,它们的目的仅在于使萨瓦天然的战略特性臻于完善。
蒙塞尼山口和蒙热涅夫尔山口一样,都是通往苏扎的。如果这两个山口的南坡受到法军攻击,防守山口的意大利部队就会陷入真正的陷阱。他们无法知道,主攻将来自何方;但是,他们预先知道,如果法军强行通过其中的一个山口并占领苏扎,那末防守另一个山口的部队将被截断后路。如果蒙塞尼山口首先被强行通过,那末防守蒙热涅夫尔山口的部队还可以由山径避入费涅斯特雷利谷地而仅仅损失其马匹、火炮和辎重;但是如果进攻者通过蒙热涅夫尔山口进入苏扎,那末蒙塞尼山口的守军就会丧失一切退却的可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这两个山口的防御就只限于采取简单的佯动。同时,构成法军的两条作战线的两条道路,即由格勒诺布尔到布里昂松和由莎姆伯里到兰列布尔的两条大道,大致上是平行的,中间只隔着一条起自蒙塔博尔山的密布着许多人行山道和骡马道的山脉。只要在这个山脉上修筑一条4德里长的横贯道路,法军便能够随心所欲地把兵力由这条大道调到那一条大道;这样,陷阱就将发挥更大的作用,阿尔卑斯山战线为对付来自意大利的进攻而进行的防御在这一边也将会格外加强。
其次,在萨瓦还有一个通过阿尔卑斯山的山口——小圣伯纳德。法国许多权威人士都断言,如果拿破仑在跨越阿尔卑斯山时所选择的山口不是大圣伯纳德而是小圣伯纳德,那也许要更正确一些;因为小圣伯纳德比较低,因此春季融雪较早,并且一般比较容易通过。由里昂和伯桑松出动的法军纵队至少可以同样容易地在阿尔贝维耳和洛桑会合;这两个山口又都可以通往阿奥斯塔和伊符雷。关于究竟哪一个山口对于拿破仑在1800年的战局更有利这个问题竟能引起争论,这一事实本身就已经证明,小圣伯纳德山口在军事上多么重要。当然,要想使小圣伯纳德山口能够用来重复以前在马连峨进行过的那种战略的迂回运动,必须有完全特殊的条件。在现代战争中,作战的兵力要巨大得多,排成一个纵队任何时候都不可能越过阿尔卑斯山;在我们时代,谁敢用3万人的纵队去进行迂回运动,在大多数场合无异是自取灭亡。对于第一次或第二次战局说来,这都是正确的。但是,当双方顽强进行的一切战争由于出现了现代的要塞群和营垒而具有另一种性质——持久性的时候,当双方的力量没有被一连串的战局逐渐消耗殆尽,战争的结局就不能最后决定的时候,军队的人数最后就会愈来愈少。假定说,战争在北意大利平原上进行数年之久而双方互有胜负;这时已占领了卡萨勒或者亚历山大里亚,或者把两个城市全都占领了的法军,后来又被逐回阿尔卑斯山那边;在这里双方兵力都已大大削弱,那他们就会停止行动。但是,在现代,在有铁路网以及到处都已把火炮的重量减轻了的情况下,通过小圣伯纳德山口把3—4万或者更多的军队调到伊符雷去,难道还会费很大的事吗?法军可以由伊符雷开向他们平原上的筑垒基地,他们在那里可以得到必需的一切,并且可以从守备部队中得到补充;如果这是不可能的话,那末即使更强大的敌军部队也不能把他们通往都灵的道路和通过这两个最近的山口的退路截断。那时,上述的3—4万军队加上守备部队便会形成相当可观的力量;在最坏的场合也可以先击退当面的敌军,然后在自己营垒周围作战,并且有很大的希望获得胜利。我们只要回忆一下到1814年时军队缩减得多么厉害,而拿破仑在这一年又以怎样少的兵力获得了怎样大的战果,这就可以明白了。
如上所述,通往圣伯纳德山口的大道是沿着伊泽尔河谷走的,而通往蒙塞尼山口的大道则是沿着阿尔克河谷走的。这两条河流都发源于蒙特伊泽兰山口附近。在布尔克·圣莫里斯上方,通往圣伯纳德山口的大道离开河流而越过山岭,而狭谷(廷恩谷地)则往右转向南逐渐升高。在兰列布尔下方,即特尔米尼昂附近,有一小偏谷(圣巴特耳米谷地)伸入阿尔克河谷。自廷恩谷地起,有三条小道经过蒙特伊泽兰山口与蒙沙弗卡列之间的山岭通往圣巴特耳米谷地。这三条小道中有一条完全可以铺成石路。如果在这里敷设一条道路,同上述的横贯道路联结起来,萨瓦——作为法国边境的一省——的战略道路网就相当发达了。如果在阿尔卑斯山主脉后面直接有一条道路连结三个主要山口,就可以在两天内把主力部队从圣伯纳德和蒙热涅夫尔调到蒙塞尼地区,并在四五天内从这一翼调到另一翼。如果再在这个道路网上加上两条道路:一条从穆蒂埃经过普罗洛尼恩的山口到圣巴特耳米和兰列布尔,一条从穆蒂埃到圣让德莫里延,那就很难再增加什么了。留下的事情仅仅是为了加强(但不是为了完全阻塞)而构筑一些必要的工事,并保护作为中央基地的主要道路交叉点穆蒂埃不受强大敌人的攻击。在这里,问题只在于铺设不到25德里的新道路。
如果这些道路或类似的道路修成了的话——毫无疑问,法国总参谋部已经有了在战略上充分利用萨瓦的现成计划,——阿尔卑斯山南坡的防御将是怎样一种情形呢?如果有这样的道路网使得新的勒库尔布能够调动他的军队,那末他凭借着筑有工事的中央基地和小堡垒,在防御的情况下能够打出怎样出色的仗来呢?还是不要说,山地战在我们现代军队庞大的条件下已不再是可能的了。只有在军队真正庞大和决定的优势在某一方时,这种提法一般说来才是正确的。但是,在夺取现代要塞时,军队在数量上将要受到相当大的损失,而优势为均势所代替的情形也会经常出现。当然,没有必要是不会进入山地的,但由巴黎到意大利或者由意大利到巴黎的道路总是要通过萨瓦或者瓦里斯的。
总而言之,萨瓦由于它的地理位置,特别是由于它那些通过阿尔卑斯山的山口,如作为法国的一个省,能够使法军甚至在数量优势不大的情况下占领阿尔卑斯山在意大利境内的山坡,并向谷地出击,因而会发挥比本身力量大得多的作用。如果在战场上事先构筑一些工事,法军就会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即使在其他方面完全处于均势,他们也能够立即取得对敌人的优势;不仅如此,小圣伯纳德山口还会迫使意军向很远的地方派出掩护部队,那时法军在某些情况下就可以利用这个山口进行决定性的攻击。
萨瓦在法国手中,与在意大利手中相反,只能成为进攻的武器。
那末,从瑞士的利益来看,情形怎样呢?
在现在的形势下,瑞士的一切邻国只能从正面进攻它。在这里,我们把不包括奥地利的南德意志看作一个邻国,而把奥地利看作另一个邻国,因为我们刚才已经看到,这两个国家并不总是一定采取一致行动的。南德意志只能沿巴塞尔到康斯坦茨的方向进攻,奥地利只能沿兰涅克到闵斯德一线进攻,意大利只能沿波思基亚伏到日内瓦的方向进攻,而法国也只能沿日内瓦到巴塞尔一线进攻。瑞士军队的退却线到处都是在正面之后,与正面垂直;而与瑞士接壤的中立国家的领土到处都或多或少地掩护着它的翼侧。因而,如果只有一个邻国进攻瑞士,那末在战斗开始之前,是无法进行战略迂回的。只有奥地利在格劳宾登州附近占有侧击之利,但是,即使不是这样,瑞士军队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在格劳宾登州附近进行决战来回击奥军的进攻,而会在更靠西北方,在阿尔卑斯山麓进行决战。奥地利放弃了伦巴第,就使瑞士的这种有利形势变得更加有利;无论如何,在去年以前,奥地利本来有可能对瑞士的西南部进行向心进攻,这种可能性在山地的条件下而且在敌人兵力占优势的情况下往往是不可忽视的。但是,这样一种进攻的威胁也只限于格劳宾登、德森、乌利和格拉鲁斯诸州,就是说只限于人口最稀少而又极为贫困的这部分地区。此外,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敌人由意大利来的道路不得不越过哥达山口,他们的兵力就必然会大为分散。诸邻国目前这种对瑞士有利的配置,对瑞士来说具有比欧洲保证中立还要大的价值。这样一种配置使瑞士在受到一个邻国的进攻时,能够长期支持战斗,而这一点归根到底是这样一个小国所能指望的唯一的东西。
如果萨瓦属于法国或者为法军所占领,那就谈不上保卫由伯尔尼汝拉山脉到下瓦里斯的整个瑞士法语区了。那时,日内瓦可能在一昼夜之内变成法军的基地;汝拉山脉如同策勒河到纽沙特尔湖和比尔湖防线一样,都是可以绕过的;法军将用不着在狭谷中作战,然后强行通过位于这两湖之间并穿过大沼泽的狭道,他们可以安然地通过瓦得州富庶的丘陵地区进行迂回,于是进行真正抵抗的第一道阵地也就会成为在伯尔尼之前、萨涅河和森泽河之后进行第一次大会战的阵地,因为由萨瓦经过维耳讷夫和斐维进行迂回的纵队将使在瓦得州进行的一切抵抗毫无作用。
截至目前为止,汝拉山仍是瑞士对付法国的第一道防线,对缺少经验但熟悉地形并有居民援助的民兵来说,这是一个出色的战场。但是由于蜿蜒曲折的国境线常常横断汝拉山的平行山脉,所以也不能够过分看重它。第二道更为重要的防线是策勒河,策勒河连接纽沙特尔湖和比尔湖并由比尔湖流入阿勒河。这道防线在右方为阿勒河下游所补充,左方为奥尔勃河所补充;后者在伊韦尔登附近流入纽沙特尔湖上端。策勒河在这两湖之间的长度仅半德里,而由比尔湖到阿勒河的长度也只有一德里。实际上,这个阵地的正面仅在这两个湖之间;它为低洼地上的大沼泽所加强,因为这个大沼泽由纽沙特尔湖扩展到阿尔堡,而且只有沿大道才可以通过。当敌军从右翼经过比尔格伦迂回这个正面时,可以用预备队在阿尔堡附近将其击退。更为深入的迂回则须要在阿勒河上架设桥梁,而且迂回者的交通线也会受到威胁。从左翼的迂回只有经过瓦得才可能实现,并且会依次遇到奥尔勃河、曼丘河、布鲁阿河等障碍。瑞士军队在这一线上的抵抗也不可能被敌人沿日内瓦湖向弗里布尔进行的迂回所粉碎,因为沿纽沙特尔湖退却的瑞士军队总是掌握有较短的道路。因此,虽然只有在特别有利的情况下,在敌人犯了很大错误的条件下,策勒河上的阵地才适于进行决战,但是它仍然能够满足瑞士对它的一切要求:它能使瑞士阻滞敌人,甚至能使瑞士从西南部抽调出部队来。
但是,如果萨瓦掌握在敌人手中,由圣让哥尔弗经过维耳讷夫和夏特耳·圣德尼进攻的纵队就将使得在瓦得州进行的一切抵抗毫无作用,因为这个纵队既然到达斐维附近,它距弗里布尔的距离就差不多只比奥尔勃河上的瑞士军队距弗里布尔的距离远2德里,因此能够截断他们的退路。由圣让哥尔弗到弗里布尔约12德里;弗里布尔处在两湖之间的策勒河阵地左后方约一天行程的地方,距彼得林根(佩埃恩)3德里,通过瓦得前进的法军纵队和萨瓦部队可能在彼得林根会合。因此,进攻者如占有萨瓦,便能够在三四天内通过罗尼河谷截断瑞士军队与瓦里斯的交通,夺取日内瓦、瓦得和弗里布尔直到萨涅河一带,而且主力能直捣策勒河阵地的后方,于是巴塞尔、左洛图恩、伯尔尼汝拉山脉和纽沙特尔便会落到他们手中。这些地方绝不是荒无人烟的高山地区,恰恰都是瑞士最富庶、工业最发达的州。
因为瑞士感觉到萨瓦在战略上对它的压力非常大,所以它在1814年便完成了它的北部地区的有名的中立化,而在1816年又从撒丁取得条约的许诺:沙布累、佛西尼和热涅维除瑞士以外将不让与其他任何国家。因此路易-拿破仑到处放出风声,说他仅仅要求得到萨瓦的南部,而沙布累、佛西尼和到伊斯河畔为止的热涅维的一部分应归属于瑞士。但是要礼尚往来,据“泰晤士报”消息,他正利用福格特先生顺便询问一下瑞士州议会,问它是否同意因此而赋予他自由支配辛普朗山口的权利。这是第一次暗示说:辛普朗也是法国的一个自然界桩,正像它在第一帝国时代真的曾经是法国的界桩一样。
假定说瑞士多了一个新的州——北萨瓦,那末,疆界就会由在勃朗峰和小圣伯纳德山口之间离开阿尔卑斯山主脉而通向罗尼河狭谷(埃克留斯堡垒)的那条山岭所形成,而且,看来这条疆界是十分“自然的”。但是这个山岭却为来自伊泽尔河谷与罗尼河谷的下列道路所截断:(1)塞塞耳—日内瓦道路,(2)安讷西—日内瓦道路,(3)安讷西—崩维耳道路,(4)阿尔贝维耳—萨兰什道路。崩维耳和萨兰什一样,都有道路经过阿尔夫河谷的北面山岭通往托农。因此,瑞士是毫无屏障来阻挡对日内瓦湖南岸的托农的入侵的,并且因为由塞塞耳或者阿尔贝维耳到托农不超过15德里,所以占有北萨瓦,最多只能使瑞士多防御5天。但是因为对于这个新州的防御除了民团以外再不能派出什么部队,所以进攻的纵队也同样可以成功地由日内瓦直扑托农(5德里),而由这里去圣让哥尔弗仅约4德里。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占有北萨瓦只能使瑞士赢得仅仅3天的时间。况且,这只能使瑞士分散防御力量。受法国攻击的瑞士军队的退路,显然是沿低洼地区经过伯尔尼的这一路线,在那里如有可能就沿阿勒河到苏黎世,不然便是到琉森,然后由这两地进入莱茵河上游谷地。因此,瑞士军队不应当把他们的阵地向南推移得过远,以免被敌人赶出这些防线而逼进高山地区。我们已经看到,把瓦得州包括到瑞士的防御体系中还比较容易,但北萨瓦和因萨瓦不复中立而被暴露出来的瓦里斯肯定是不能够包括在这一体系中的。但是,大家知道,在这个以民兵担任防御的联邦制国家里,一旦遭到威胁时,每个公民都会多么强烈地希望保卫自己的乡土。显然,如果整个整个的城市和州毫无抵抗就让给敌人,军队就会抱怨,国民院议员就要大声疾呼,何况这还是瑞士专门为了自己的防御而取得的一个新州呢!在总参谋部里,每个人都会竭力设法特别有效地保卫自己的疆土,而在民兵中,由于受平时那种无所谓的温和态度的影响,纪律至少也是很松弛的,所以官长将很难维持部队的秩序。可以断定,在这种情况下,官长十次有九次会犹豫不决,或者不得不忍让妥协。因此,占领北萨瓦的部队,将不会对防御有什么好处,而在退却之际还一定会吃尽苦头,其中有一部分会被驱逐到瓦里斯,在那里他们不得不考虑,如何通过格米或者富尔卡的山岭重新和主力军会合。
对瑞士来说,唯一的保证就是北萨瓦既不属于法国也不属于瑞士;在这种情况下,北萨瓦在战时就能对于两国切实保守中立,而实际上却掩护了瑞士。如果它属于瑞士,那对于瑞士来说并不比它属于法国要好多少。萨瓦的意义只在于使瑞士赢得3天至多5天的时间,但是这些时间大部分将会在以后防御瓦得州时失去。这与肯定敌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只能够在巴塞尔和日内瓦湖之间进攻比较起来,还有什么价值呢?
北萨瓦对瑞士来说等于丹瑙人的礼物[380]。不仅如此,这种礼物还包藏着一种威胁。在这种场合下,法国将在军事上控制整个瑞士法语区,使它无法进行任何积极的防御。法国兼并南萨瓦以后,就会立刻提出把瑞士法语区也归并于它的要求。
三
大家知道,伯爵领地尼斯位于滨海阿尔卑斯山麓,它和热那亚省的疆界,通过切尔沃河附近的奥涅利亚以东一德里处向下一直伸到海边。尼斯西部操普罗凡斯方言,东部,即卢艾亚河东岸地区,则操意大利方言。但是除瓦尔河上一些村庄以外,标准语到处都是意大利语,只是在尼斯城里,由于外国人大量流入,法语和意大利语才不相上下。
为了正确地研究民族成分问题,我们必须了解一下阿尔卑斯山脉西部地区各种语言的相互关系。
在阿尔卑斯山脉一带,凡是意大利语和其他语言交错的地方,意大利语总是处于劣势。它没有渗入阿尔卑斯山脉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格劳宾登和提罗耳的罗曼方言完全与意大利语无关。相反,在阿尔卑斯山脉以南,一切边缘地区的语言却夺取了意大利语的地盘。在威尼斯省的西部山区乌迪讷,说的是克莱纳—斯洛文尼亚语。在提罗耳,德语的成分在整个南坡和艾契河上游谷地占统治地位;更向南,在意大利语地区的中部,只有Sette comuni和Tredici comuni[381]是孤岛般的德语区;格里斯山南麓、德森的卡维尔诺谷地、皮蒙特的福尔马察谷地、辛普朗山麓附近的上迪韦德罗谷地,最后,还有玫瑰峰的整个东南坡、利斯、上塞齐亚和安察斯卡等谷地,都说德语。法语的疆界起自利斯谷地,包括整个阿奥斯塔谷地和从蒙塞尼起的科特阿尔卑斯山的东坡,因此,一般都认为,波河上游所有河流都发源于法语区。通常认为,这个疆界是由德蒙特(斯图腊河畔)起,即田达山口稍西的地方起,到卢艾亚河并且沿卢艾亚河直到海边。
关于德语或斯拉夫民间语与意大利语之间的界限的问题,是不会引起什么怀疑的。但是如果两种罗曼语相遇,而且它们既不是意大利标准语即il ver otoscano〔真正的托斯卡纳语〕,也不是北法兰西受过教育的人的语言,而是意大利语的皮蒙特方言和行吟诗人所使用的已经衰落了的、变成无数种方言的南法兰西语(为了简便起见,我们用一个不太确切但却是通用的叫法——普罗凡斯语——来称呼它),那末问题就不同了。无论谁,只要他哪怕是肤浅地研究过罗曼语比较语法或者普罗凡斯文学,都一定会立即看出,伦巴第民间语和皮蒙特民间语与普罗凡斯语非常近似。固然;在伦巴第语中,这种类似处仅仅限于方言的外形,例如:阳性元音词尾要省略,而阴性词尾在单数中仍然保留;同样,大部分元音词尾在变位时使这种语言带有普罗凡斯语的性质,而鼻音《n》以及《u》和《oeu》的发音却好像北法兰西语;但是构词法和语音实际上仍然是意大利语的,而特殊变化则正如勒托—罗曼语[382]中的特殊变化一样,多半很像葡萄牙语[注:钥匙在拉丁语是clavis,意大利语是chiave,葡萄牙语是chave,伦巴第语是ciàu(其发音为“恰乌”)。去年夏天奥格斯堡“总汇报”上登载的来自维罗那的一篇通讯(见奥地利大本营的报道)说:在街上,大家见面时常常说“恰乌,恰乌”。这家常常在语言方面犯错误的聪明的报纸,显然找不出一个钥匙来打开这个“恰乌”之迷。这个字应读为《s-ciau》(斯恰乌),类似于伦巴第语中的《schiavo》——奴隶,仆役,就如在我国彼此寒暄时说:“您的仆人,顺从的仆人”等一样。在伦巴第方言中,真正普罗凡斯语的形式我们记得只有两个:阴性过去时形动词的词尾为《da》(amà,amada)与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的词尾为《i》(ami——我爱,saludi——我致敬)。]。皮蒙特方言在主要特点上和伦巴第方言非常类似,但是它比后者更接近于普罗凡斯方言,而且无疑的,科特阿尔卑斯山和滨海阿尔卑斯山一带这两种方言非常相近,很难在它们中间划出一个确切的界限[注:意大利方言和普罗凡斯方言的不同点是:(1)在意大利语中《l》在辅音后面要元音化(fiore,piu,bianco),普罗凡斯语则不然;(2)名词复数由拉丁语的主格构成(donne,cappelli)。固然普罗凡斯方言和古法兰西方言,在中世纪同样有过这样一种主格的构成法,而其余各格则由拉丁语的宾格(词尾—s)构成。但是据我们所知,所有现代的普罗凡斯方言,都只是保存着后面这种形式。然而,在这两种方言交错的地区,还可能发生疑问:现在保留下来的主格形式是来自意大利方言还是来自普罗凡斯方言。]。此外,南法兰西方言大部分甚至并不比皮蒙特方言更接近于北法兰西标准语。因此,在这种情形之下,民间语并不能作为解决民族归属问题的标准。操普罗凡斯语的阿尔卑斯山一带的农民既容易学会法语,又同样容易学会意大利语,但是两种语言都同样用得很少;他们非常熟悉皮蒙特语,并且这一种语言也完全够用了。如果需要确定比较巩固的联系,那末只有使用标准语,而这种标准语在全皮蒙特和尼斯,显然是意大利语;唯一的例外是阿奥斯塔谷地和瓦尔德锡谷地,在这两个地区有些地方占优势的是法兰西标准语。
可见,企图以普罗凡斯方言作为论据(况且只是在半个省份使用的普罗凡斯方言)来论证尼斯在民族上属于法国,这根本没有道理。如果注意到在比利牛斯山的西面,包括阿腊贡、卡塔卢尼亚和瓦伦西亚,普遍都说普罗凡斯方言,虽然它在这些西班牙省份里受到加斯梯里亚语的一些影响,但不仅在总的方面仍然保持着远较法国任何地方都纯粹的形式,甚至还作为书面语存在于民间文学中,——如果注意到这点,那末,上述论证就更没有道理了。如果路易-拿破仑在最近的将来也以这三个省份在民族上属于法国为理由而要求占有它们,那西班牙该怎么办呢?
在伯爵领地尼斯要博得对法国的同情,似乎比在萨瓦还要难些。在农村中没有半点反应,在城市中,一切尝试遭到了比在莎姆伯里更加彻底的失败,虽然在这个海滨胜地,纠合一批波拿巴分子要容易得多。想使尼斯人加里波第成为法国人,——这个念头倒真是不坏!
如果萨瓦对于皮蒙特的防御具有巨大意义,那末尼斯就具有更巨大的意义。由尼斯去意大利有三条道路:一条是沿海岸直达热那亚的科尔尼切大道,第二条是经过奥涅利亚附近的纳瓦山口进入塔纳罗河谷到达切瓦的道路,最后,第三条是经过田达山口到达库内奥(科尼)的道路。固然,第一条道路最后为热那亚所遮断,但是进攻的纵队在阿尔班加附近以及更往下在萨沃纳附近都有机会经由良好的石铺大道越过亚平宁山,此外还有许多通过山脉的骡马道和人行小径;至于作战时如何利用这些道路,拿破仑在1796年已经做出了榜样。第三条道路(经过田达山口)对于尼斯说来,等于蒙塞尼对于萨瓦;它直通都灵,但没有任何侧击之利,即使有,也很少。而中间那条经过纳瓦山口的道路则直通亚历山大里亚,它在南方的重要性和小圣伯纳德在北方的重要性相同,不过它的作用更直接得多,偶然条件的影响也更小得多。另外,它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距沿海道路非常近,在进攻时能够从那里得到很大的援助。沿纳瓦大道进攻的纵队在加列西奥附近便可以与顺沿海道路进抵阿尔班加的军队重新会合,因为由阿尔班加有一条横贯道路通到这里;过了切瓦以后,这条大道往下直通亚历山大里亚,途中经过位于切瓦与萨沃纳之间的卡尔卡勒,而与来自萨沃纳的另外一条路相连接。但是,在切瓦、萨沃纳和奥涅利亚之间有一些高山,因此不能固守。此外,塔纳罗河的发源地一带的纳瓦山口的北坡也在尼斯境内,因此,谁在战前占有尼斯,山口便属于谁。
如果法国军队在战争开始之前便控制了尼斯,他们就可以由此地威胁向亚历山大里亚以西出动的任何意大利部队的翼侧、后方和交通线。所以,把尼斯让给法国,在军事上就等于把意大利军队的集结地点向后移到亚历山大里亚,并放弃皮蒙特本土的防御,因为整个说来,只有在萨瓦和尼斯才能够防守皮蒙特。
革命战争的历史在这方面可以作为最好的例证。
1792年10月1日,昂塞尔姆将军率领9000人的一个师渡过瓦尔河,同时法国舰队(12艘战列舰和巡航舰)在尼斯前面离海岸1000步远的水面上抛了锚。尼斯居民因为同情革命而起义,力量薄弱的皮蒙特守备部队(2000人)匆匆退到田达山口,在萨沃尔日附近占领阵地。尼斯城热烈欢迎法军,但是法军却到处抢掠,焚烧农民的房屋,强奸农民的妻女,无论昂塞尔姆将军的命令或国民公会委员们的布告都无法维持秩序。这便是后来的意大利军团的最初的核心,波拿巴将军以后靠他们为自己取得了最初的荣誉。看来,波拿巴主义在初期总是要依靠流氓无产者的;没有十二月十日会他就永无出头之日。
交战双方对峙很久而不采取任何行动;法军占领了尼斯城及其四郊,以一个奥地利师加强了的皮蒙特军队占领了以萨沃尔日附近地带为中心的坚固的筑垒阵地,在山上居高临下。1793年6月间,法军进行了几次总的说来没有什么效果的攻击;7月间,他们占领了通向敌人阵地后方的达尔仁特腊山口。在占领土伦(1793年12月)后,意大利军团得到很大的增援,同时波拿巴将军也暂时被派遣到他们那里。第二年春天,他向萨沃尔日附近的敌方兵营发起进攻,4月28日大获全胜,于是法军就控制了滨海阿尔卑斯山脉的一切山口。当时波拿巴建议让法军的阿尔卑斯军团与意大利军团在斯图腊河谷会合而攻占皮蒙特;但是他的计划未被采纳。不久以后,由于热月九日的政变[383],波拿巴失掉了自己最有力的庇护者小罗伯斯比尔,同时也就丧失了他在军事委员会中的势力;他又成为一个普通的师长了。军队转入守势。只是在奥地利将军科洛勒多开始以惯常的迟缓行动向萨沃纳前进,企图截断法军与中立的热那亚之间的对法军极端重要的交通线时,波拿巴才有了攻击他的机会,并打败了他。虽然如此,通热那亚的道路仍然受着威胁;同时1795年的战局一开始就是把法军驱逐出整个热那亚沿海地区。这时,由于法国与西班牙媾和[384],东比利牛斯军团得以抽出来调往尼斯,到11月已全部在那里集中。在滨海阿尔卑斯山一带负责指挥的舍勒尔,根据马森纳制定的计划立即转入了进攻。当塞律里埃把皮蒙特军队箝制在田达山口时,马森纳沿高山地区作迂回运动,从后方到达洛阿诺,同时奥热罗又从正面攻击洛阿诺(11月23日)。计划完全成功了,奥军阵亡2000人,被俘5000人,损失火炮40门,并且同皮蒙特军队的联系完全被截断了。与热那亚的交通现在又有了保障,于是法军在整个冬季就稳然成为山地的主人。1796年春,波拿巴终于取得意大利军团的指挥权,于是情势大变。他凭借原由他控制的尼斯和波南特海岸,从萨沃纳向山地运动,在蒙特诺特、密雷栖摩和德果87大破奥军,并把他们与皮蒙特军队隔开,后者因被法军优势兵力包围,陷于孤立,经过几次后卫战以后,即匆匆签订和约。这样,在博尔米达河上游谷地与塔纳罗河谷地的四次胜利的会战保证了法军对整个皮蒙特的军事占领,直接攻击都灵甚至已经没有必要了。战争立即转移到伦巴第,皮蒙特则成了法军作战基地的一部分。
这样看来,在战争的头三年中,意大利是完全以尼斯为屏障的。只是在第三次战局中,意大利才丧失了滨海阿尔卑斯山的山口,最后,只是在第四次战局中这些山口才被利用,并且是非常坚决地被利用了。在第一个星期的山地战斗后,仅仅经过一次有力的佯攻,就使皮蒙特军队了解到自己已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而必须投降了。这一次进攻几乎可以向米兰长驱直入;博尔米达河、德森州与阿尔卑斯山之间的整个地区,就轻易地落入了法军手中。
如果尼斯成为法国的一个省,那末,意大利对于法国就陷入了1794年战局后所处的那种地位。对法军敞开的就不仅是经田达山口到斯图腊河谷地的道路和经纳瓦山口到塔纳罗河谷地的道路了。因为要阻挡转入攻势的法军优势兵力向阿尔班加和萨沃纳前进是不可能的。因此,法军在攻势开始三四日后就将位于1796年战局的出发地点。意大利军队的主力应当在哪里抵抗法军呢?在热那亚的沿海地区,没有他们展开的余地;而在贝尔博河和塔纳罗河以西,他们和亚历山大里亚、伦巴第及亚平宁半岛之间的交通线将受到威胁。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亚历山大里亚以南进攻并以联合兵力攻击由山地走出的独立纵队。但是,这当然一开始就要以放弃阿尔卑斯山疆界的防御为前提,因为不然的话,位于田达山口附近及其西部和西北部的部队就会被截断。换句话说,占有尼斯就会使法国控制阿尔卑斯山脉,使阿尔卑斯山不再成为意大利的屏障,同时,又使法国在军事上控制皮蒙特。
尼斯在南方给法国提供的侧击之利,和萨瓦在北方给它提供的侧击之利一样,只是尼斯提供的侧击之利更加直接、更加充分。既然尼斯和萨瓦各自都有使皮蒙特本土完全暴露在法军攻击面前的作用,那末法国同时占有了这两省,会对皮蒙特具有多么巨大的优势啊!皮蒙特将被这两省像钳子似地夹住;沿着由小圣伯纳德四周直到纳瓦山口和萨沃纳上方的山道的全线,可以进行各种各样的佯攻,直到在一个翼侧阵地上发动真正的攻击并截断死死地堵在山地中的一切意大利部队时为止。意大利军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集中在亚历山大里亚和卡萨勒附近,在阿尔卑斯山一带仅留下警戒部队,一当发现主攻方向,立刻把集中的兵力派往该处。如果这竟成为事实,那末换句话说,这就等于不仅把阿尔卑斯山脉,而且把皮蒙特境内整个波河流域都拱手让给敌人,而意军抵抗法国的第一道防御阵地就将位于亚历山大里亚筑垒线以后。有萨瓦和尼斯作为前进堡垒,皮蒙特就是意大利的第一个作战基地;如果没有它们,从军事观点来看,皮蒙特便成了法国进攻体系的一部分,只有在皮蒙特领土上取得胜利并夺回在萨瓦和尼斯的各个山口,才能从法军手中重新夺回皮蒙特。
法国兼并萨瓦和尼斯,在军事上(就算不是在政治上)同兼并皮蒙特本身具有同样的意义。将来维克多-艾曼努尔由都灵附近的Villa della Regina〔女王别墅〕眺望那雄伟的但是一座山峰也不属于他的阿尔卑斯山时,他就会明白这一切了。
但是有人说,既然在北意大利正在形成一个军事强国,那末法国为了它本身的防御便需要占有尼斯和萨瓦。
萨瓦会显著加强法国的防御体系,这我们已经看到了。至于尼斯,如果说它能加强法国的防御体系的话,那只是因为敌人想侵入法国阿尔卑斯各省时不得不预先占领它。但是,是否会有一个军事上强大的意大利国家对法国造成极大的威胁,以致法国需要对它进行特别的防御,这还是一个问题。
意大利纵然完全统一了,也永远不可能靠它的2600万居民去进攻法国,除非它同德国联合。但在这样的战争中,主要的兵力总是德国提供的,意大利只会起配角作用。仅仅这一点,就足以使进攻的主力从阿尔卑斯山转移至莱茵河和麦士河。此外,还应当看到,进攻的最终目标——巴黎——位于法国的北部。对法国最致命的攻击总是来自比利时;如果比利时保持中立,那这种攻击总是来自德国的莱茵河左岸和来自巴登的莱茵河上游。一切其他的攻击都要采取迂回运动,而且多多少少总是偏向一旁,而不是直接指向巴黎。克劳塞维茨(在他所著的“论战争”第6篇第23章中)早就嘲笑过1814年那一支20万人的军队,他们不直接进攻巴黎,却按照最愚蠢的理论,经过瑞士向兰格尔高原迂回;如果他看到一个企图经过北意大利和萨瓦或者甚至经过尼斯来对巴黎进行主攻的作战计划,他会作何评价呢?一切经由萨瓦的进攻比起从莱茵的进攻来都有极大的缺陷,首先,交通线长,并且还要经过阿尔卑斯山,其次,离巴黎远,最后,里昂的巨大营垒具有很大的箝制力,——所有这些情况在大多数场合下将迫使敌人中止进攻。因此,在1814年战局中,经过意大利向法国进攻的那部分军队根本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法国在它这段本来就掩护得很好的疆界上,握有这样一些防御手段来对付最软弱的邻国,实际上是无需乎扩充领土了。如果法国现在的国境线到处都和法意交界线一样,距离巴黎很远,都有天然的障碍、人为的工事以及不利于敌人的交通线,因而都那样可靠,那末法国会是无法攻克的。如果波拿巴主义正好看中了这一点,才借口法国没有自然疆界便无法进行防御而提出所谓自然疆界的要求,那它为占有莱茵河的要求找根据就不知要容易多少倍!
尼斯即使现在割让给法国,它也将永远属于意大利。萨瓦可能自愿归并法国,将来当欧洲的各大民族在更大的规模上统一起来的时候,它很可能会愿意这样做。但是,在德国和意大利从政治和军事方面实现了民族的统一从而显著地提高了自己在欧洲的威望以后,是萨瓦自愿成为法国的领土呢,还是像路易-拿破仑这样一个靠征服别人过日子的统治者,为了永远统治萨瓦,并为了给自然疆界论创立先例而从还处于分裂状态的意大利取得萨瓦——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四
对于我们德国人来说,在围绕尼斯和萨瓦问题进行的这场交易中,关系重大的是下面三个主要情况。
第一,是路易-拿破仑在实践上这样宣布了意大利的独立:意大利至少被分裂为三个或者甚至四个国家;威尼斯属于奥地利;法国由于占领萨瓦和尼斯而控制着皮蒙特。教皇国在罗曼尼亚分出去以后将把那不勒斯同北意大利王国完全分割开来,从而使北意大利王国无法向南方作任何扩张,因为领地的其余部分必须“保证”归教皇占有。同时,对北意大利王国来说,威尼斯仍然是一种诱饵,意大利的民族运动也就会以奥地利为直接的和主要的敌人;而为了使这个新的王国能够按照路易-拿破仑的愿望出来反对奥地利,法军占领了可以控制阿尔卑斯西部的一切阵地,并把前哨推进到距都灵9德里的地方。这便是波拿巴主义在意大利布下的阵势,一旦发生争夺莱茵河疆界的战争,这种阵势可以代替它整整一个军团。而奥地利从这里得到的,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派遣自己盟军的好借口——甚至这一点也未必做得到。在这里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完全改变德国对意大利的政策。德国并不需要到明乔河和波河为止的威尼斯领土,这一点我们认为已经在别的地方说明了。对于教皇的统治和那不勒斯的统治,我们也完全不感兴趣,相反,我们所关心的只是重新建立一个能奉行自己政策的、统一而强大的意大利。因此,在这种条件下,我们可以比波拿巴主义对意大利作更多的贡献。也许不久会发生一些情况,那时注意到这一点将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二,是法国公开宣扬自然疆界论。法国报纸重新高唱这种论调,不仅是得到政府的同意而且是根据政府的直接命令,这是毫无疑义的。这个理论目前只应用于阿尔卑斯。这件事本身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无害的。萨瓦和尼斯只是两个不大的省份,一个只有575000人,另一个只有236000人,总共不过使法国人口增加811000人;它们在政治上和军事上的意义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但是,由于对这两个省份的领土要求,使法国人重忆起了自然疆界论的观点;欧洲人不得不再习惯于听这个口号,就好像习惯于听10年来不同时期所宣布而后又被抛弃的一些波拿巴的口号一样,——这些就特别同我们德国人有关了。在“国民报”[385]的共和主义者们十分卖力地继续使用的第一帝国的语言中,所谓法国自然疆界par excellence〔主要〕是指莱茵河。就是今天,一谈到自然疆界,任何一个法国人都不会想到尼斯或者萨瓦,而只会想到莱茵河。哪一个政府,并且是依仗自己国家的侵略野心和侵略传统的政府,有权重新宣布自然疆界的原则,却建议法国满足于尼斯和萨瓦呢?
法国重提自然疆界论,是对德国的直接威胁,这件事不能小看,它证明一年前在德国表露出来的民族感情是正确的。固然,现在不是路易-拿破仑,而是他操纵的报纸在大叫大嚷说:当然,过去和现在都仅仅是指莱茵河而言。
第三,这是最主要的,就是俄国对于这整个阴谋的态度。去年爆发了战争,哥尔查科夫本人承认俄国对路易-拿破仑有“条约上的义务”,那时这些义务的内容就已经逐渐传开了。这些传说来自各个不同的方面,并在主要问题上都互相印证了。俄国答应动员4个军配置在普鲁士和奥地利边境上,使路易-拿破仑更容易施展他的计谋。对于战争过程本身,似乎已经预先考虑了下面三种情况。
或者是奥地利同意以明乔河为边界而缔结和约。在这种情况下,它将丧失伦巴第,同时,由于与英国和普鲁士隔离,就很容易被拉入俄法同盟,而这个同盟下一步的目的(瓜分土耳其,把莱茵河左岸地区让给法国)将用其他方法来实现。
或者是奥地利为占有威尼斯而继续战斗。那时,它将被彻底逐出意大利,匈牙利将爆发起义,并在适当的情况下被转交给俄国康斯坦丁大公;伦巴第和威尼斯将归属于皮蒙特,而萨瓦和尼斯将归属于法国。
最后,或者是奥地利继续战斗而德意志联邦支持它。这时俄国将积极地加入战斗;莱茵河左岸将转归法国,俄国则将得到在土耳其行动的自由。
再说一遍:关于法俄同盟协定中最重要部分的这些材料,自战争爆发时就开始为大家获悉并且已经公布出来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已经为各种事件所证实。其余的部分情况怎样呢?
对于事态的真相,现在不可能提出文件来作证据。只有在事件本身成为历史陈迹的时候,这些证据才会出现。只有根据事实与文件(例如1830年在华沙发现的俄国的公文[386])查明的俄国在以往各个历史时期的政策,才是揭开这个错综复杂的阴谋的钥匙。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查明政策就足够了。
在这个世纪内,俄国曾两次与法国结成同盟,并且每一次都是以瓜分德国为其目的或者基础。
第一次是在提尔西特附近的木筏上。[387]俄国当时让法国皇帝完全支配德国而自己仅取得普鲁士的一部分作为交换条件。为此它取得了在土耳其行动的自由,于是就赶忙夺取贝萨拉比亚和莫尔达维亚,并驱军渡过多瑙河。但是不久以后,拿破仑就开始“研究土耳其问题”并根本改变了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这个情况对俄国说来便成了1812年战争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二次在1829年。俄国与法国缔结了一个条约,根据这个条约,法国应取得莱茵河左岸,俄国则再度取得在土耳其行动的自由。这个条约后来被七月革命废除了;达来朗在准备对波林尼雅克内阁的起诉时,发现了有关的文件,但为了避免使法国和俄国的外交出丑,他把这些文件付之一炬。在广大群众面前,各国外交家结成了一个秘密的同盟,他们永远也不会公开地彼此诋毁的。
在1853年战争中,俄国曾把希望寄托在神圣同盟[142]身上,据它的估计,神圣同盟已经由于对匈牙利的干涉和华沙的失败而复活了,而且由于奥地利和普鲁士对路易-拿破仑的不信任而加强了。但是它打错了算盘。奥地利已经以其忘恩负义的崇高行为[388](其实,它早已在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和华沙用高额利息偿还了它欠俄国的债)和它在多瑙河地区传统的反俄政策的彻底复活,使全世界吃了一惊。俄国在这个问题上是失算了,但在另一个问题上,敌人阵营中的叛卖行为却挽救了它。
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夺取君士坦丁堡这个固执的想法,现在只有和法国结盟才能够实现。另一方面,在法国又从来没有一个政府像路易-拿破仑政府那样需要夺取莱茵河左岸。因此情况比1829年更为有利。形势对于俄国是有利的;路易-拿破仑只能为它火中取栗。
首先必须消灭奥地利。奥地利从1792年到1809年在战场上顽强地反抗过法国,而从1814年以来它又在同样顽强地(这是它仅有的然而是无可争辩的功绩)从外交上反对俄国侵略维斯拉河和多瑙河的计划。在1848—1849年间,当德国、意大利和匈牙利的革命使奥地利有彻底崩溃的危险时,俄国拯救了奥地利——它的崩溃不应该是革命的结果,因为革命会使帝国的已解放的地区摆脱俄国政策的统治势力。然而,从1848年起就具有独立性的各个民族的运动,使奥地利失去了反抗俄国的可能性,从而也使奥地利的存在失去了最后的内在的历史根据。
这个反奥的民族运动现在应当成为分裂奥地利的因素,运动首先是在意大利,然后(如果需要的话)是在匈牙利。俄国的作法和拿破仑第一不一样;在西方,特别是在那些人口稠密、文明程度超越它本国人民之上的地方,它前进得很慢。俄国征服波兰的最初阶段在彼得大帝时代就开始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完成。缓慢的然而可靠的胜利使俄国得到的满足,和迅速坚决而收获巨大的攻击使它得到的满足相同;但是,它总是同时考虑到这两种可能性的。它在1859年战争中利用匈牙利起义的作法,即把这次起义留作第二步使用的作法,清楚地暴露了俄国的手法。
难道俄国会只满足于在短促的1859年战局中削弱奥地利,而没有考虑到任何其他的可能性了吗?难道它动员第一批的4个军就只是为了得到这种满足吗?如果奥地利不让步,那又将怎样呢?如果军事上和政治上的局势迫使普鲁士和德国其余各邦(在战争继续的条件下是不得不如此的)出来援助奥地利呢,那时又将怎样呢?在这种场合下,俄国对法国又会承担些什么义务呢?
提尔西特条约和1829年条约给这个问题做出了答案。如果俄国把它的领土扩张到多瑙河并且直接或者间接地统治了君士坦丁堡,法国也应当取得它自己的那一份战利品。俄国所能提供给法国的唯一的抵偿就是莱茵河左岸。德国只得再次承受牺牲。俄国的自然的和传统的对法政策,是允许法国占领莱茵河左岸或者在某种场合在这方面加以帮助以换取法国对俄国侵占维斯拉河和多瑙河的承认和支持;对由于感恩图报而承认俄国侵占行为的德国,则帮助它从法国手中收复失地。自然,这个计划只有在发生重大的历史危机时才有可能实现,但是这绝不妨碍俄国在1859年很好地考虑到这些可能性,像在1829年那样。
侵占君士坦丁堡是俄国对外政策一贯的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它是不择手段的,如果现在还来论证这个事实,那就可笑了。我们在这里只准备提醒一点,就是俄国除非与法国或者英国结盟,否则永远不能实现瓜分土耳其的目的。1844年,当俄国感到向英国直接提出建议是适时的时候,尼古拉皇帝曾去英国并亲自带去了俄国关于瓜分土耳其的备忘录,当时还把埃及许给了英国人。建议被拒绝了,但是阿伯丁勋爵把这份备忘录放在一个小匣内,加了封签传给了他外交部的继任者。以后历任外交大臣都看了这个文件,然后重新加封传给自己的继任者,直到1853年上院辩论时,这件事才终于被公开出来。同时公布的还有尼古拉一世同汉密尔顿·西摩尔爵士之间关于“病夫”的有名会谈,会谈中埃及和克里特岛同样被许给了英国,而俄国似乎只得到一点小小的好处就满意了。[389]可见,俄国在1853年对英国的许诺和在1844年是一样的,那末在1859年对法国的许诺难道会比1829年吝啬些吗?
无论从所处的地位或个人的品格来看,路易-拿破仑都注定要替俄国计划服务。他既然自命是伟大的军事传统的继承人,所以也把1813年和1815年的失败作为遗产接受了下来。军队是他的主要支柱;他必须以新的军事胜利使军队得到满足,必须惩罚那些使法国在这几年来遭受失败的国家,恢复法国的自然疆界。只有当法国的三色国旗飘扬在整个莱茵河左岸时,才能洗雪巴黎两次被占领[132]的耻辱。但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有强大的同盟者;而同盟者只能在俄国与英国之间选择。英国的内阁经常更换,即使有一个英国首相能同意这些计划,这个国家至少也是不可靠的。那末俄国呢?它已经两次表示愿意在这个基础上与法国结为同盟,只要求得到适中的代价。
从所处的地位对俄国的政策有利这一点来讲,俄国的政策从来没有找到过比路易-拿破仑更为适合的人了。居于法国王位的是这样一个统治者,他被迫进行战争,他仅仅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就得进行侵略,他需要同盟,并且只能和俄国缔结这个同盟,——这样一种形势是俄国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自从在斯图加特会见[390]以来,法国政策的全部最后的原动力便不应到巴黎,到路易-拿破仑的头脑中去寻找,而应该到彼得堡,到哥尔查科夫公爵的办公室里去寻找。德国的庸人们如此敬畏的这位“神秘的”人物被降为俄国外交所玩弄的傀儡,俄国外交让他摆出伟人的姿态而自己却享受实际的利益。俄国从来都是非万不得已不肯牺牲一个戈比和一名兵士,但一有机会就要在欧洲各国间挑起纷争并削弱它们,因此,在路易-拿破仑还没有得意洋洋地摆出意大利解放者的姿态以前,当然要由俄国通过哥尔查科夫的条约来加以认可的。当俄属波兰的民情报告已经证实形势非常不妙,以致在毗邻的匈牙利不能允许发生任何起义的时候,当动员俄国第一批4个军的尝试表明国家的元气尚未恢复的时候,当农民的骚动和贵族的抵抗的规模在对外战争期间会成为一种威胁的时候,俄皇的将军衔侍卫长就来到了法军大本营,于是就缔结了维拉弗兰卡和约。俄国暂时可以满足于既得的成就了。奥地利因为1854年的“忘恩负义”而遭到了残酷的惩罚,其残酷程度远比俄国所能指望的要厉害得多。在战前眼看就能整顿就绪的奥地利财政,受到了惨重的破坏,要几十年才能恢复,整个国家机构摇摇欲坠,它对意大利的统治不存在了,领土被割据了,军心涣散了,军队对自己的长官失去了信任,匈牙利、斯拉夫和威尼斯的民族运动已经大大加强,与奥地利分离现在已经成了他们公开提出的目标。自此以后,俄国可以完全不再把奥地利的抵抗放在眼里,可以指望逐渐把奥地利变成自己的工具。这就是俄国的成就。而路易-拿破仑,除了为他的军队争得了极为渺小的荣誉,为自己争得了非常值得怀疑的荣誉,以及取得了关于有权占有萨瓦和尼斯的极不可靠的许诺而外,什么也没有得到;而这两省对他说来至多也不过是丹瑙人的礼物[380],它们会使他更加仰承俄国的鼻息。
进一步的计划暂时搁了下来,但并没有放弃。搁多久,那就要看欧洲国际关系的发展情况,要看路易-拿破仑能把自己的御用军队控制多久以及新的战争对俄国有多大的利害关系而定了。
俄国在对我们德国人的关系上将要扮演什么角色,去年哥尔查科夫公爵致德国各小邦的有名的照会[391]已经作了清楚的说明。从来还没有人以这样的口气对德国说过话。我们希望,德国人永远也不会忘记,俄国竟敢禁止他们去援助遭到攻击的德国的一个邦。
我们想,德国人一定不会忘记俄国以及其他许多事情。
1807年在签订提尔西特和约的时候,俄国曾坚持要把它的同盟者普鲁士的领土——别洛斯托克省划归自己,而把德国出卖给了拿破仑。
1814年,甚至奥地利也承认波兰有独立的必要(见卡斯尔里回忆录[392])时,俄国还把华沙大公国(也就是以前属于奥地利和普鲁士的几个省[393])几乎全部并入了自己的版图,从而对德国采取了进攻的立场,直到我们把它从那里驱逐出去以前,它将一直威胁着我们。在1831年后筑成的要塞群——莫德林、华沙、伊万城——甚至连亲俄派哈克斯特豪森也认为是对德国的直接威胁。
1814年和1815年,俄国采取了一切手段来使德意志联邦条例[394]以现在这种形式固定下来,从而使德国永远孤立无援。
自1815年到1848年,德国处于俄国的直接控制之下。奥地利在多瑙河上曾同俄国抗衡,而在来巴赫、特劳波和维罗那等会议[395]上,它却实现了俄国对西欧所抱的一切希望。俄国能这样控制是德意志联邦条例造成的直接后果。普鲁士在1841年和1842年曾企图立刻摆脱这一条例的约束,但立即就被迫恢复原状。因此,当1848年革命爆发时,俄国发出了一个通告[396],把德国的运动说成是儿童室里的吵闹。
1829年,俄国和波林尼雅克内阁缔结了自1823年就开始由沙多勃利昂草拟的(并经他正式确认的)条约,根据这个条约,莱茵河左岸被割让给了法国。
1849年,俄国在匈牙利支持了奥地利,条件是要奥地利恢复联邦议会和摧毁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的抵抗;伦敦议定书[397]保证俄国在最近期间获得对整个丹麦君主国的继承权,并使它有希望实现自彼得大帝以来就渴望实现的进入德意志联邦(以前是德意志帝国)的计划。
1850年,奥地利和普鲁士被召到华沙受沙皇审判。虽然许多庸俗的政客认为只有普鲁士受到了屈辱,其实奥地利所受的屈辱并不见得少些。
1853年,俄皇尼古拉一世在同汉·西摩尔爵士交谈中任意摆布德国,就好像德国是他的世袭领地似的。他说奥地利是忠实于他的;至于普鲁士,他根本不屑于一提。
最后,1859年,当神圣同盟看来已彻底瓦解的时候,俄国就同路易-拿破仑缔结条约,法国在俄国的同意和支持下进攻奥地利,哥尔查科夫还发出照会,非常放肆地禁止德国人向奥地利提供任何援助。
这就是从这个世纪开始以来我们要感激俄国的一切,但愿我们德国人永远不要忘记。
就是现在,我们也还受到法俄同盟的威胁。法国本身只有在个别时机并且也只有在与俄国结盟后才能威胁我们。但是俄国却时时刻刻在威胁我们,侮辱我们,每当德国起来反抗时,它就以莱茵河左岸作为许诺来策动法国宪兵。
难道我们应该永远容忍俄国这样玩弄我们吗?俄国把我们最美丽、最富庶、工业最发达的一个地区永远当作诱使法国御用军政权上钩的诱饵,难道我们4500万人民还要继续忍受下去吗?难道莱茵地区除了作为战争的牺牲品,帮助俄国取得在多瑙河和维斯拉河上行动的自由以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用处了吗?
问题就是这样摆着。我们希望德国能迅速地手持利剑来回答这个问题。只要我们能团结一致,就一定能把法国御用军和俄国“毛虫”一起驱逐出去。
同时,我们已经有俄国农奴这样一个同盟者。现在俄国统治阶级和被奴役的农民阶级之间的斗争正如火如荼,它正在动摇俄国对外政策的整个体系。这个体系只有当俄国内部在政治上还没有发展以前,才可能存在。但是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由政府与贵族共同大力促成的农业和工业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使现存的社会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的程度。这种社会关系的废除一方面是必要的,而另一方面,不经过暴力变革又是不可能的。随着从彼得大帝到尼古拉一世的俄国的毁灭,它的对外政策也将遭到毁灭。
看来,德国注定不仅要用笔墨而且要用刀剑来向俄国说明这一点了。如果事情到了这一步,那时德国就将恢复自己的名誉,洗净几世纪来蒙受的政治耻辱。
弗·恩格斯写于1860年2月1860年4月初以单行本出版 原文是德文 俄文是按单行本译的 |
注释:
[132]指反拿破仑同盟的军队于1814年3月30—31日和1815年7月6—8日占领巴黎的事实。——第282、676页。
[142]神圣同盟是沙皇俄国、奥地利和普鲁士为了镇压一些国家的革命运动和维护那里的封建君主制度于1815年建立的欧洲各专制君主的反动联盟。——第296、673页。
[369]“萨瓦、尼斯与莱茵”这一著作是弗·恩格斯于1860年2月写成的,这是他的另一著作“波河与莱茵河”(见本卷第247—299页)的续篇。写这一著作的直接原因是拿破仑第三声明法国要求占有萨瓦和尼斯。恩格斯的“萨瓦与尼斯”(见本卷第622—626页)一文也是为揭露这种要求而写的。恩格斯利用他在军事科学、历史和语言学方面的渊博知识,揭穿了波拿巴对萨瓦、尼斯以及莱茵河左岸地区的要求是没有根据的。恩格斯写这一著作的另一个目的是根据对奥意法战争的经过和结果的分析,证明马克思和他在对外政策问题上所坚持的革命无产阶级的立场的正确性。
曾经匿名出版过小册子“波河与莱茵河”的柏林出版商敦克尔,这次由于在对德国各政党的立场的估计上同恩格斯发生分歧,提出只有在作者在扉页上署名的条件下才同意出版这部新的著作。恩格斯不愿意正式署名,以免过早地让军界读者知道这两部著作均出于非军人之手,所以认为只要指出这本新出的小册子出于“波河与莱茵河”的作者之手就够了。于是,这本小册子便于1860年4月在柏林的贝伦兹出版社匿名出版。——第633页。
[370]指:拿破仑第三对奥地利大使所作的新年谈话(见注44)、拿破仑第三的堂弟拿破仑亲王(普隆—普隆)和克洛蒂尔达公主的联姻(见本卷第196—197页)以及1859年的俄法条约(见注194)。马克思把克洛蒂尔达讽称为伊菲姬尼亚,伊菲姬尼亚是国王亚加米农的女儿,根据希腊神话,在希腊人进行特洛伊远征前,亚加米农把她当作祭祀诸神的祭品。——第635页。
[371]“东德意志邮报”(《Ost-Deutsche Post》)是奥地利温和自由派的日报,从1848年至1866年在维也纳出版。——第636页。
[372]指1859年席勒诞生一百周年的纪念活动。——第636页。
[373]1805年10月17日,奥地利军队在乌尔姆向拿破仑第一投降。——第637页。
[374]宫廷军事会议是奥地利宫廷的最高军事会议(1556—1848年),它在战时掌管军事部门的工作并对军事行动执行最高指挥权。宫廷军事会议是远离战场的,它经常干预战事,所以箝制了最高指挥官的行动。——第638页。
[375]指1859年6月10日登在“泰晤士报”上的一篇通讯。
“军事总汇报”(《Allgemeine Milit?r-Zeitung》)是有关军事问题的一家德国报纸,从1826年起在达姆斯塔德和莱比锡出版;六十年代该报曾登过恩格斯的几篇文章。——第639页。
[376]威斯特伐里亚王国1807年拿破仑第一在德国中部建立的,一直存在到1813年。威斯特伐里亚的王位授予了拿破仑第一的弟弟日罗姆·波拿巴,其子即拿破仑亲王(普隆—普隆)。——第642页。
[377]指维拉弗兰卡条约和苏黎世条约中规定的摩地那、帕尔马和托斯卡纳各公国王朝的复辟,他们是由于这些公国在1859年爆发了起义(见注195)而被赶下台的。摩地那、帕尔马和托斯卡纳争取并入皮蒙特的人民运动的加强使过去的执政者无法进行复辟。1860年3月上述各公国都加入了皮蒙特。——第642页。
[378]Loi des suspects(嫌疑犯处治法)是1858年2月19日由立法团通过的一个社会治安法的名称。该法律授予法皇及其政府以无限的权力,可以把一切敌视第二帝国制度的嫌疑分子流放到法国和阿尔及利亚各地去,或者驱逐出一切法国领土。——第644页。
[379]“百日”是指拿破仑第一恢复帝制的短暂时期,从1815年3月20日他从埃尔巴岛回到巴黎时起,到同年6月22日他在滑铁卢失败后第二次退位时为止。——第646页。
[380]丹瑙人的礼物是指谁得到谁就可能死亡的礼物。根据关于夺取特洛伊城的传说,希腊人(根据希腊部族之一的名称也称为丹瑙人)送给特洛伊人一只木马表示和解,其中藏有武装的军士。这就是罗马诗人味吉尔的长诗“亚尼雅士之歌”第二部中的一个主人公所说的一句获得了广泛流传的话“我害怕丹瑙人,甚至害怕送礼的丹瑙人”的由来。——第659页。
[381] Sette comuni(七村社)和Tredici comuni(十三村社)是位于威尼斯省境内阿尔卑斯山南部支脉上由德国人居住的两个小山区的名称。这两个德国移民区出现在十三世纪下半叶;这两个移民区的居民所说的德语方言现在只是在几个村子中还保留着。——第660页。
[382]勒托—罗曼语(由古罗马的勒戚亚省的名称而来)属于罗曼语族;主要是在瑞士东南部和意大利西北部的高山地区作为口语流行。——第661页。
[383]热月九日(1794年7月27—28日)是指导致雅各宾派政府倒台和大资产阶级统治建立的反革命政变。——第665页。
[384]指1795年7月22日法国和参加第一次反法同盟的西班牙在巴塞尔签订的单独和约。——第665页。
[385]“国民报”(《Le National》)是法国的一家日报,从1830年到1851年在巴黎出版;温和的资产阶级共和派的机关报。——第671页。
[386]在1830—1831年的波兰起义期间,波兰起义者占领了康斯坦丁大公在华沙的档案库,其中有许多沙皇外交文件。这些文件一部分曾发表在戴·乌尔卡尔特于1835—1836年出版的外交文件和材料丛刊“国家公文集,公文汇编”(《Portfolio,or a Collection of State Papers》),一部分发表在1854年巴黎出版的“有关俄国的文件汇编。鉴于目前的危机,了解这些多半是秘密的和未经发表的文件是有益的”(《Recueil des documents relatifs à la Russie pour la plupart secrets et inédits utiles à consulter dans la crise actuelle》)。——第672页。
[387]指1807年的提尔西特条约。拿破仑第一和亚历山大一世的第一次会见是在停在尼门河中心的木筏上举行的。——第672页。
[388]据说是施瓦尔岑堡说的话(见注47)。——第673页。
[389]关于1853年初英国驻彼得堡公使西摩尔勋爵同尼古拉一世关于土耳其问题的谈判,可参看卡·马克思的“关于瓜分土耳其的文件”和“秘密的外交公文的往来”(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0卷第148—177页)两文。——第675页。
[390]拿破仑第三1857年9月25日在斯图加特同亚历山大二世会见时,亚历山大二世曾向他保证一旦法国和奥地利因意大利问题爆发战争,一定支持法国。——第676页。
[391]指俄国外交大臣哥尔查科夫1859年5月27日(俄历15日)的照会(见注290)。——第677页。
[392]“卡斯尔里子爵的回忆录和书信集”(《Memoirs and Correspon-dence of Viscount Castlereagh》)。——第678页。
[393]华沙大公国是拿破仑第一在1807年根据提尔西特和约划出原来归并于普鲁士的一小块波兰领土所建立的藩属;1809年,奥地利被击溃后,奥地利占有的那部分波兰领土也并入这个公国。根据1814—1815年维也纳会议的决定,公国的领土被普鲁士、奥地利和俄国所瓜分。——第678页。
[394]德意志联邦条例是1815年6月8日在维也纳会议上通过的;根据这个条例,为数众多的德国邦形式上联合成为所谓的“德意志联邦”(见注69)。——第678页。
[395]特劳波(奥帕瓦)会议——反动的神圣同盟的第二次会议,于1820年10月开幕,1821年5月闭幕。
关于来巴赫会议见注192。
维罗那会议——神圣同盟的最后一次会议,于1822年10—12月举行,通过了关于法国干涉西班牙的决议,延长了奥地利对意大利的占领,谴责了希腊起义者。这几次会议的努力,其目的都是要镇压欧洲各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和民族解放运动。——第678页。
[396]指俄国外交大臣涅谢尔罗迭1848年7月6日给俄国驻德国各邦的代表发出的通告(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5卷第342—349页)。——第678页。
[397]指1852年5月8日俄国、奥地利、英国、法国、普鲁士、瑞典的代表同丹麦的代表共同签订的关于保证丹麦王国领土完整的伦敦议定书。这个议定书的基础是伦敦会议的上述各参加国(普鲁士除外)于1850年8月2日通过的议定书,议定书规定丹麦王室的领地(包括同时加入德意志联邦的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两公国在内)不可分割的原则。伦敦议定书指出,俄皇是丹麦王位的合法继承人之一(作为以彼得三世称号在俄国称帝的霍尔施坦—哥托尔普公爵查理—彼得—乌尔利希的后裔);这些继承人都放弃自己的权利,把王位让给了被宣布为国王弗雷德里克七世的继承者的克里斯提安·格吕克斯堡公爵。这就为俄国沙皇后来在格吕克斯堡王朝终结时要求取得丹麦王位开创了先例。——第6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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