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恩全集第十一卷——克里木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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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克里木的野战行动大概已经开始了（关于这次野战行动的准备情况，我们在几天前已经谈到过了[153]），因而局限于半岛范围内的这次战争，便进入一个新的、可能是决定性的发展阶段。皮蒙特军和法军的预备队迅速开到，特别是司令官突然易人，康罗贝尔调任军长，总指挥权被授予佩利西埃，这无疑证明联军改变战术的时候已经到来。
　　关于将成为新战场的地形的概述和应投入战斗的兵力的概略数字，读者可以从我们前一篇文章中找到。应当提醒的是，同塞瓦斯托波尔北区保持联系的俄国监视军的基本阵地，设在从因克尔芒起到巴拉克拉瓦—辛费罗波尔道路同黑河和贝尔贝克河分水岭的交叉点止这一线的台地上。俄军在这个自然条件非常优越的阵地上几乎到处挖掘了战壕。这个阵地从塞瓦斯托波尔湾末端延伸到不能通行的山岭为止，长达4英里左右；俄军在这里至少可以集结5—6万名步兵和炮兵，——这些兵力用来防御是很够的了。
　　要想从正面攻击这一阵地，必须拥有巨大的兵力优势和付出重大的代价；然而联军既不能建立巨大的兵力优势，也不肯付出重大的代价。即使他们攻占了俄军的工事，其损失之大也将使他们不能积极而坚决地继续作战。因此，他们必须将部分俄军从这一阵地上诱开，并寻找迂回该阵地的道路。为此向刻赤进行了神秘的远征。联军约15000人乘船在俄军眼前经过雅尔达开往刻赤，后来又返回原地。他们没有试图登陆，这似乎是因为接到了巴黎的电令。但无论如何，这个不配称为佯动的行动应当被看做是彻底的失败，——任何一个头脑健全的将军，都不会分兵去进行这种最后甚至连装装样子的会战都没有发生的远征。向卡法的进攻，即使司令部曾经作出过计划，大概也终于放弃了。向叶夫帕托利亚调动部队以便由该地出击这一问题，目前也不可能存在；否则，皮蒙特军和法军的预备队就可能立即调到那里去了。由于不论在巴拉克拉瓦和卡法之间或塞瓦斯托波尔和叶夫帕托利亚之间，沿岸都没有别的港口或良好的停泊场，因此从海上迂回俄军的想法显然终于打消了，现在别无他法，只有从陆上迂回，可是我们已经说过，这种行动将是非常困难的。
　　除了俄军在因克尔芒以北占领的那条道路外，仅仅还有一条从巴拉克拉瓦通到辛费罗波尔的大道。它沿南海岸到阿卢什塔，在那里折向半岛腹地，在拔海2800英尺的高度上穿过克里木最高的查特尔山（即沙特尔山）以东的山地，然后向下经过克里木最大的萨耳吉尔河的盆地通到辛费罗波尔。从巴拉克拉瓦到阿卢什塔是4天行程，从阿卢什塔到辛费罗波尔是3天行程，共约95英里。但是，由于附近没有别的道路可供部队成几个纵队齐头并进，因此所有的部队必须成一路特别长的纵队沿一条道路行进；这就至少需要一个拉得很长的纵队行军4—5天。在阿卢什塔附近和在山口上原来就有若干个旧工事，而且不用怀疑，出口本身也一定是牢固地设了防的。本来只须7天就可通过查特尔山口，现在也许要12天，——这段时间足以使俄军采取行动：或者对留下准备进行围攻的联军实行攻击；或者用大部分兵力去对付迂回的敌人，当敌人走出隘路时以优势兵力迎击，而轻装的机动纵队则可沿卡查河和阿尔马河上游的山径前进，从翼侧和后方进行打击。但是，联军经过阿卢什塔的侧敌运动的最大缺点，还在于那里没有作战基地。由于阿卢什塔的停泊场是暴露的，因此，即使把这座城市变成临时基地也是不可能的；这样，甚至在联军还未通过阿卢什塔以前，俄军轻步兵就会沿山径而下，非常顺利地切断阿卢什塔与巴拉克拉瓦之间的交通线。
　　所以，经过阿卢什塔的行军未必会成为事实。这样行军所冒的危险远远超过它可能带来的好处。然而还有迂回俄军的另一个方法。既然联军经过阿卢什塔行进时俄军可利用山径进行袭击而使大路给联军造成的一切优越条件几乎完全消失，那末联军为什么不能同样地利用这些山径呢？不过，这样就意味着要采取完全不同的行动。在这种情况下，联军就得把野战部队的基本兵力，包括围攻塞瓦斯托波尔北区的部队，直接配置在因克尔芒附近的俄军兵营前，以迫使他们把大量部队集中在战壕内。同时，按照从拜达尔盆地和从阿卢普卡（距巴拉克拉瓦30英里）附近的南海岸通向贝尔贝克河和卡查河盆地的山径的数量，把朱阿夫兵、法国猎兵、轻步兵、英国猎兵、甚至骑着马的Chasseurs　d’Afrique〔非洲猎兵〕以及可能集中的山地炮兵编成几个纵队。经过一夜行程，担任迂回俄军极左翼的部队就可能通过拜达尔盆地，到达南海岸，在这里他们就已经摆脱了敌人。再经过一天行程，他们便可到达阿卢普卡。阿卢普卡以北矗立着雅伊拉的一连串陡峭的山岭，在它北坡上拔海约2000英尺处是一片台地，上面有极好的牧羊草地，台地的北缘是悬崖峭壁，下面就是比尤克-乌津和乌津-巴什两条小河的狭小的盆地，这两条小河汇合成贝尔贝克河。有三条山径从阿卢普卡地区通到台地上，然后通向比尤克-乌津和乌津-巴什两河的狭小的盆地。这整个地区对惯于在非洲复杂得多的条件下在山地作战的朱阿夫兵或法国猎兵这样的步兵来说，是完全可以通行的。其次，从黑河上游盆地（通常叫做拜达尔盆地）至少有两条山径通向贝尔贝克河上游盆地；最后，巴拉克拉瓦—辛费罗波尔道路在山口前又分出一条山径，在梅肯集田庄东南3英里处越过山岭，直通俄军筑垒阵地的左翼。不论这些山径对军队来说是多么难走，但来自非洲的法国轻装部队还是能够通过的。“山羊能通过的地方，人就能通过；一个人能通过的地方，一个营就能通过；一个营能通过的地方，一两匹马就能勉强通过：而最后连野炮也可能拖过去。”有时地图上标示的山羊能通行的小径和人能通行的小路，事实上甚至是乡间土道，尽管道路很坏，但终究可供也许包括有炮兵的纵队作侧敌运动之用，这种情况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在这种场合，应尽量以较多的兵力进行迂回运动，那时，甚至不进行猛烈的正面攻击，俄军也将很快被迫撤离战壕。如果这些山径是野炮所不能通过的（火箭发射管和山炮则到处可以通过），那末迂回部队就得变成普通的游动队，尽可能把俄军赶出贝尔贝克河上游盆地，深入卡查河盆地，威胁俄军的后方，切断俄军的交通线，消灭俄军的运输纵队，收集确实的情报，侦察地形，吸引尽可能多的俄军兵力，直到困难最少的一条道路改建得炮队也能够通过时为止。然后，可随这些游动队之后派出大量兵力，使俄军后方受到严重威胁，迫使俄军放弃他们的工事。我们并不认为，单靠步兵和轻骑兵通过这些山岭向俄军左翼和后方前进，便能取得这种结果，因为这些部队不到达使炮兵能重新发挥全部作用从而使具有炮兵的一方占优势的地区，就不可能给俄军交通线造成严重威胁。然而无疑地，只要想出一定的办法，炮兵便能随迂回纵队一起行动。拿破仑在耶拿会战[154]时表明，通向陡峭的山顶的普通人行小道究竟可以利用来做些什么：在5个小时内就把它开辟成足以供火炮通行的大路，使普军的翼侧受到攻击，从而保证了次日的胜利。克里木的大车能通过的地方，野炮也能通过；我们所谈的一些山径，特别是从黑河通向贝尔贝克河的那些山径，看来都是通行大车的旧乡间土道。
　　但是，实现这种机动的首要条件是要有足够的兵力。无疑，俄军将拥有数量上的优势，对地形很熟悉也是他们的有利条件。奥美尔-帕沙的部队从叶夫帕托利亚向阿尔马河大胆挺进，便可能抵销俄军在数量上的优势。虽然由于俄军在骑兵方面占优势，奥美尔-帕沙不能前进得又快又远，但是他只要巧妙地机动并很好地保障交通线，还是能迫使哥尔查科夫公爵用更多的步兵来对付他的。然而，联军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次要的行动上，因为这样就等于碰运气。为了从巴拉克拉瓦实行进攻，联军可能采取的较好的办法，就是在实际进攻开始前一两天把大约2万名土军调到赫尔松涅斯（据不久前报道，联军已经这样做了［注：括号内的句子，看来是“纽约每日论坛报”加的。——编者注］），在那里，一个兵的作用可以抵得上在叶夫帕托利亚的两个兵。这就使联军有可能以将近11万人的兵力（包括约6000名骑兵）攻击俄军，而俄军能用来对抗的兵力约为65000—75000名步兵（包括北区守备部队中的1500—20000人）和1万名骑兵。但是，进行迂回的部队一开始威胁俄军的左翼和后方，俄军可能用来对抗它们的兵力就将比较弱，因为如果从北区调动部队，他们同城砦周围的营垒之间的联系便有被切断的危险；因此，联军由于能够将全部现有的野战部队用于任何一点而有了一个极为有利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无疑可以指望获胜；但是，假如他们攻击俄军时没有外援，假如最可靠的权威人士所提出的双方兵力对比合乎实际情况，那末联军取胜的机会就将很少。联军进行迂回的部队的兵力就会太小，俄军就可以对它置之不理而从自己阵地上大胆出击，把兵力已经减弱的联军从高地上赶到黑河里去。
　　有人认为联军也可能采取另一种打法：立即强攻塞瓦斯托波尔南区。甚至有消息说，巴黎用电报发出了无条件地进行这种强攻的命令，康罗贝尔辞职就是由于他认为这种打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在他看来，这种打法要损失4万人。从路易-拿破仑在干预当前战局的指导工作时显示的军事知识来看，也许可以认为曾发出过这种命令。但是，甚至像佩利西埃这样鲁莽的sabreur〔武夫〕也不大可能去执行这种命令。最近一个月的事件应当使法军兵士非常明确地认识到，他们在强攻时将会遇到什么样的抵抗。况且不损失4万人（占担任强攻的全部军队的三分之一以上）便不能实现的这一行动，获胜的可能性也无疑是很小的。佩利西埃也许渴望取得从康罗贝尔手中滑落的元帅杖，但是我们还是非常怀疑他是否够得上一个敢于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拿自己的命运和名誉去冒险的波拿巴主义者。假定这种强攻能够成功，联军不但夺取了第一道防线，而且夺取了第二道防线，甚至隔断通向岸防炮台的道路的街垒、设防的家屋和避弹所以及这些岸防炮台本身也被攻占，整个南区落入联军手中，而且联军只损失了3万人，俄军则损失2万人，那又怎样呢？联军比俄军多损失1万人，所夺取的要塞又不得不立即放弃，而进行野战也会更加困难。
　　但是，有一个情况能打消人们关于立即进行总攻的任何想法。我们纯粹为了辩论起见，曾根据一些半官方的报道，在以前发表的关于围攻的一篇文章［注：见本卷第230页。——编者注］中引用过一种推测，即俄军被赶出了在塞瓦斯托波尔新构筑的外围工事。但同时我们又指出，我们有一切理由怀疑这些报道的准确性，因为像这样的任何一个胜利，联军都会用肯定的语气大肆宣扬的。情况果然如此，目前我们获得的来自俄国方面的可靠消息说明，堪察加（马美朗）多面堡、色楞格多面堡和沃伦多面堡都还在俄军手中，而来自联军兵营的报道不仅证实了这一点，而且还承认被围俄军在构筑新的外围工事这一事实。因此，联军由于对要塞进行接近壕作业而取得的优势，便因俄军筑有反接近壕而化为乌有，双方力量平衡的对峙线仍离主壕很远。然而只有当进攻者用于围攻的兵力同防御者的兵力相等的对峙线已推进到防守主壕一线时，才适于进行强攻。否则，强攻纵队在尚未冲到胸墙上面以前，显然就将被击溃和被消灭。这就说明为什么当联军还不能将俄军击退到主壕后面时，便不能强攻主壕后面的主墙。至于夺取主壕后面的第二道防线，那在目前就更谈不上了。
　　很可能，在法军正进行主要的挖壕作业的地段上，即从卡兰亭棱堡到马奇塔棱堡这一地段上，已经造成了对左面，即对市区进行局部强攻的有利形势。但是，由于法国政府的策略，我们对俄军在这里的外围工事的长度和强度一无所知，而最近仅用电报发来的俄军方面的报告，也没有任何明确而详尽的说明。不过俄国人自己已承认，在马奇塔棱堡附近法军的工事已靠近主墙，并在主墙下面进行了爆破，虽然没有收到什么重大的效果。因此，这一地段的强攻可能会成功，但这个棱堡的位置突出在前面，它后面（俄军的雅佐诺夫多面堡）的地形又居高临下，所以夺取这一棱堡能否取得某种进展是很值得怀疑的。在这个棱堡的后面，大概有一两道横墙把它同其余的工事隔开，这就使强攻纵队难以在棱堡里巩固下来，至少难以再向前作某些推进。
　　这样看来，不论联军是否进行强攻或野战，都将遇到很大的困难。但无论如何，联军到达塞瓦斯托波尔地区以来所采取的毫无生气的作战方法就要告终，现在可以期待更重大的、从军事观点来看是真正有意思的事件和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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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153]恩格斯在这里和下面引用了自己的文章“克里木的新攻势”，该文的德文稿译载于本卷第240—243页。——第259页。
　　[154]普军和法军的耶拿会战发生于1806年10月14日，以普军的溃败而结束。——第26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