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茨-约瑟夫遇刺。——米兰起义。——不列颠的政策。——迪斯累里的演说。——拿破仑的遗嘱
1853年2月22日星期二于伦敦
来自施土尔威森堡[注:匈牙利称作:塞克希费黑伐尔。——编者注]的电报报告了如下的消息:
“本月18日下午一时,沿维也纳城堡散步的奥皇弗兰茨-约瑟夫突然遇刺,行刺者是一个名叫拉斯洛·李伯尼的匈牙利的裁缝帮工、原维也纳的骠骑兵。行刺者用短剑刺伤了皇帝。侍卫官奥当奈尔伯爵拦住了行刺者。弗兰茨-约瑟夫脑后被刺伤。这个二十一岁的匈牙利人被侍卫官用马刀砍倒在地上,并当场被捕。”
据另外一种传说,行刺者使用的武器是火枪。在匈牙利,最近刚刚揭发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旨在推翻奥地利的统治的密谋案。
“维也纳日报”发表了几份军事法庭关于三十九人案件的判决书,这些人的主要罪名就是他们曾经同汉堡的科苏特和卢施萨克共同策划密谋。
米兰的革命起义被镇压下去之后,拉德茨基立即颁布命令断绝同皮蒙特和瑞士的一切来往。也许在收到这封信之前,你们已经得到从意大利传到英国来的点滴消息。我希望你们能注意到米兰事件的一个特征。
拉德茨基元帅的助手斯特拉索尔多伯爵在他本月6日发布的第一道命令中坦率地承认,大多数的居民完全没有参加这次起义,虽然如此,这并不妨碍他宣布米兰实行特别戒严。在随后发布的、带有“2月9日于维罗那”字样的公告中,拉德茨基推翻了他的部下的声明,力图利用起义的事捏造一些借口来捞一笔钱。除了显然属于奥地利党的人之外,他对所有的人都处以大量罚款,把这些钱拿来给卫戍部队用。他在本月11日的公告中说,“大多数居民,除了少数值得赞扬的例外,都不愿服从帝国政府”,他命令所有的司法机关即军事法庭没收所有同谋者的财产,而他给同谋下的定义是:
《Che tale complicità consista semplicimente nella omissione della denuncia a cui ognuno è tenuto》.〔“拒绝告密本身就是同谋,因为每一个人都有告密的义务。”〕
根据这个理由,他可以拿6日发生起义,而5日居民没有告密为借口,立即把整个米兰没收。谁不愿作哈布斯堡王朝的间谍和密探,克罗亚特兵[353]就可以依法加以外置。一句话,拉德茨基宣布了一个新的进行大规模掠夺的制度。米兰起义的主要意义就在于它是整个欧洲大陆革命危机逼近的信号。这次起义是值得钦佩的,它是少数无产者的一次英勇的行动。这些手中只有短刀作为武器的少数无产者,竟敢于向卫戍部队和驻扎在四周的四万名欧洲精锐之师这样的强敌发动进攻;而与此同时,意大利的财神的子孙们却在自己的民族饱受凌辱和蹂躏、流着鲜血和眼泪的时刻,沉缅于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生活。但是,把这次起义当作马志尼的种种不朽的密谋的最后结局来看,当作他针对着法国人民而发表的种种言过其实的宣言和盛气凌人的说教的最后结局来看,其结果却未免太可怜了。不过,我们只希望这种像法国人所说的révolutions improvisées〔即兴的革命〕能够从此结束。有谁听说过,伟大的即兴作者同时也是伟大的诗人呢?在政治方面,道理也同诗歌方面一样。任何时候革命都不能按照命令制造出来。在有了1848年和1849年的可怕的经历之后,要唤起民族的革命,只是身在远方的领袖的纸上的号召已经不够了。科苏特利用一个机会,公开地完全否认自己同起义的联系以及以他的名义发表的宣言。但是,他在事后要求大家承认他作为一个政治家比他的朋友马志尼高明,这一点看来是十分令人怀疑的。“先驱”就这一点写道:
“我们认为有必要预先告诉我们的读者,这件事所涉及的完全是科苏特先生和马志尼先生的相互关系,而后者目前不在英国。”
马志尼的朋友德拉·罗科在给“每日新闻”的信中,就科苏特先生和阿哥斯提尼先生的种种否认写道: “有人怀疑他们是在坐观起义的成败,准备或者分沾成功的荣誉,或者推脱失败的责任。”
前匈牙利大臣贝·瑟美列在致“纪事晨报”编辑的信中抗议“科苏特非法盗用匈牙利的名义”,他说: “谁想要对作为国家活动家的科苏特作出自己的评价,他就应当仔细研究一下最近一次匈牙利革命的历史;谁想要了解他作为一个密谋家的才能,他就应当回顾一下去年的不幸的汉堡远征。”
革命虽败犹胜。这一点,从米兰的échauffourée〔盲目举动;有勇无谋的行动〕在大陆各国的统治者中间引起的恐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事件使他们大为震惊。只要读一读下面这封发表在官方的“法兰克福总邮报”上的信就可以知道了: “柏林2月15日讯:米兰事件在这里造成了深刻的印象。关于这个消息的电报是本月9日传到国王那里的,那时正是宫廷舞会进行得最热烈的时候。当时国王立即宣布说,运动是同一个有深刻根源的密谋相联系的,这个密谋的枝桠遍布各地。他说,面对着这个革命运动,普鲁士和奥地利必须建立紧密的联盟……一位高级官员喊道:‘也许,我们不得不在波河上保卫普鲁士王国了’。”
一开始就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以至于在柏林逮捕了大约二十个居民,对米兰事件的“深刻的印象”就是这次逮捕的唯一理由。极端保皇主义的报纸“新普鲁士报”就因刊登了科苏特所写的一份文件而被没收。13日,大臣冯·威斯特华伦向上院提出了一个匆匆拟定的法案,这个法案授权政府没收所有一切不是在普鲁士出版的报纸和书刊。在维也纳,逮捕和家宅搜查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现象。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立即开始了会谈,以便就政治流亡者问题向英国政府提出共同的抗议。请看,所谓的欧洲“列强”是多么脆弱,多么无力!革命地震的预报刚刚发出,他们就感到欧洲所有的王位都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虽然他们在自己周围布满了军队、绞架和监狱,他们却在被他们称之为“少数被人收买的恶棍的暴乱”面前发抖了。“已经恢复平静”。是的,是恢复平静了。但这是在暴风雨的第一次爆发之后和它的第二次强劲的冲击之前出现的不祥的、可怕的平静。
让我们从大陆上的暴风骤雨的场面转到风平浪静的英国来吧。看来,似乎小顶点约翰的精神主宰着官方世界的一切领域;似乎整个民族也像统治它的那些人一样变得麻木不仁了。甚至“泰晤士报”也发出了这样的悲叹:
“这也许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这也许是大火之前的烟雾……目前时期的特点就是阴郁沉闷。”
议会恢复活动了。不过,到目前为止,联合内阁的最富有戏剧性的和唯一引人注意的行动,还是阿伯丁勋爵的三鞠躬。关于约翰勋爵的纲领给他的敌人留下的印象,可以根据他的朋友的议论作出最好的判断。 “泰晤士报”说:“约翰·罗素勋爵发表了演说:他的演说还不如一个普通的拍卖商在拍卖旧家具、残货或小店铺用品之前的那一套兜揽生意的话动听……对约翰·罗素勋爵的演说的反应十分冷淡。”
众所周知,由于有更迫切地需要立法者处理的更加紧要的实际改革,新的改革法案被搁置下来了。目前,已经有实例可以说明,在实现改革的工具即议会本身尚未进行改革的时候,这些改革会具有什么样的性质。2月14日,克兰沃斯勋爵在上院说明了他的法律改革的纲领。他的冗长的、枯燥无味的、含糊不清的演说的一大部分,是列举了人们期待他做而他还不准备做的那些事情。他为自己辩解说,他在羊毛口袋[354]上总共才坐了七个星期。但是,正如“泰晤士报”指出的,“克兰沃斯勋爵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了六十三年,在六十三年中他当了三十七年律师”。依据道地的辉格党精神,他从以往的细小的法律改革所获得的比较大的成就当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继续以过去同样的热忱实行改革,就会违反一切谦虚的规则。按照道地的贵族精神,他避免涉及教会法,因为“这会同正当的利益完全相违背”。这些利益的基础是什么呢?就是使社会蒙受损失。在克兰沃斯勋爵所准备的措施中只有下面两项多少还有点意义。第一是“关于简化转卖土地的手续的法案”,这个法案的主要特点是,它使转卖土地更加困难,它增加了这方面的费用和技术上的障碍,而同时却并不减少拖延现象和简化转卖财产的复杂手续。第二是关于成立整理规章法[355]的委员会的提案,该委员会的全部功绩将是编纂出全部四十大本规章的索引。一个可怜的少女可以在忏悔神甫面前为自己辩护说,她虽然的确是生了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非常小。毫无疑问,克兰沃斯勋爵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为自己的措施辩护,以抵御法律改革的最顽固的反对者的攻击。
由本月18日迪斯累里先生就英法关系问题向内阁提出的质问而引起的辩论,是到现在为止下院中唯一有趣的辩论。迪斯累里从普瓦提埃和阿津库尔[356]讲起,一直讲到卡赖尔的竞选运动和在哈里法克斯的圣职大厅里的演说。他的目的是要指责对拿破仑第三作无礼的批评的詹姆斯·格莱安爵士和查理·伍德爵士。迪斯累里竟然出面为他所领导的政治派别的世仇波拿巴分子辩护,这就最清楚不过地表明了老托利党的彻底的瓦解。他不可能再用比为法国现在的制度辩护更恰当的方式来开始自己的反对党活动了。我们只要对他的演说的这一部分作一个简单的分析,就可以明显地看出它的软弱性。
当他企图说明公众对于英法关系的现状感到不安的原因时,他不得不承认,正是在他本人执政时开始的大规模的军备活动,是这种不安的主要来源。尽管如此,他还是力图证明,增加和改进大不列颠的国防手段的唯一理由是由于现代科学运用于军事艺术而引起的那些巨大变化。他宣称,权威人士很久以前就已经承认必须采取这种措施。1840年在梯也尔先生内阁时期,罗伯特·皮尔爵士的政府曾经作了一些努力,其目的是至少为在国防方面实行新的制度打下基础,但是这些努力都白费了。在1848年大陆上爆发革命的时候,当时的政府得有机会又把社会舆论引向它所希望的有关国防的问题上去。但这次还是没有得到结果。只是在他和他的同僚应召领导政府的时候,国防的问题才最终成熟。他们当时所采取的措施可以归纳如下:
(1)成立了民军。
(2)整编了炮兵。
(3)采取了充分巩固国家的军火库和沿海某些重要据点的措施。
(4)提出了为海军补征五千名水兵和一千五百名海军陆战队士兵的提案。
(5)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恢复原有的实力;建立一支由十五到二十艘战列舰以及相当数量的巡航舰和较小的船只组成的拉芒什海峡舰队。
从所有这些来看,迪斯累里所证明的和他所想要证明的恰好相反。当叙利亚问题和塔希提岛问题使同路易-菲力浦的entente cordiale〔诚意协商〕有遭到破坏的危险的时候[357],政府没有能够增加军备,当革命在整个大陆蔓延开来并且似乎已经威协到不列颠的最根本的利益的时候,政府也没有能够做到这一点。为什么这一点直到现在才成为可能,为什么恰好是迪斯累里先生的政府做了这件事呢?这是因为拿破仑第三的行动使人们有理由比过去,比1815年以来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担心英国的安危。此外,科布顿先生说得很对:(2)整编了炮兵。
(3)采取了充分巩固国家的军火库和沿海某些重要据点的措施。
(4)提出了为海军补征五千名水兵和一千五百名海军陆战队士兵的提案。
(5)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恢复原有的实力;建立一支由十五到二十艘战列舰以及相当数量的巡航舰和较小的船只组成的拉芒什海峡舰队。
“所计划的海军力量的增加不在于增加蒸汽机的数量,而在于增加人员;但从帆力舰过渡到蒸汽舰并不需要增加水手的数量,而是恰恰相反。”
迪斯累里说: “法国存在着一个军人政府,这是所以设想同法国的关系可能破裂的第二个原因。但是,如果军队渴望战争,那末这是因为它们在自己国家中的地位不巩固。而法国现在所以为军队所控制,并不是因为军事野心家掌握了军队,而是因为公民担心自己的安全。”
迪斯累里先生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问题是在于:军队感到在自己国家中的地位巩固这种情况将维持多久;整个民族被迫对一个人数不多的公民阶级的利己主义的不安情绪让步,对军事专制(它归根到底不过是狭隘的阶级利益的工具)的现代恐怖制度屈服,这种情况将维持多久。迪斯累里举出的第三个原因是:
“我们国家里对今天法国的统治者的极大的成见……人们抱定这样一种见解:他取得政权后已经取消了在我国受到极大尊重的议会宪法,取缔了出版自由。”
但是,迪斯累里并没有能够举出什么理由来反驳这种成见。他自己也说:“要对法国政治作出自己的评价是非常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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