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鲁东
弗·恩格斯
巴黎。昨天我们谈到过山岳党人和社会主义者,谈到过赖德律-洛兰的候选资格和拉斯拜尔的候选资格,谈到过“改革报”和公民蒲鲁东的“人民报”。我们曾答应回头来谈谈蒲鲁东。
公民蒲鲁东是个什么人呢?
公民蒲鲁东是勃艮第的农民,他曾经改换过许多种职业,研究过各种各样的科学。他第一次受到公众的注意,是由于在1840年出版的一本小册子:“什么是财产?”[391]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财产就是盗窃。”
这个出人意外的结论使法国人大为惊讶。路易-菲力浦的政府和毫无幽默感的、老板着面孔的基佐,眼光如此狭隘,竟把蒲鲁东置于被告席上。但这是枉费心机的。可以预料,任何一个法国陪审法庭都不会根据这样一种耸人听闻的奇谈怪论来给他判罪。事情果然如此。政府丢了脸,而蒲鲁东却成了一个著名人物。
至于该书本身,那末全书都是以上述结论的精神写成的。每一章都是令人惊奇的奇谈怪论,其表达方式是法国人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此外,该书包括的内容,部分是关于道德法律方面的论断,部分是关于道德经济方面的论断。其中每一个论断的目的都是想要证明:财产是以矛盾为基础的。至于法律方面的论据,那是可以同意的,因为再没有比证明全部法学都是以一大堆矛盾为基础的这一点更容易的事了。至于说到经济方面的论断,那末其中很少包含有什么新东西,即使有,也是以虚假的计算为基础的。三重规则到处都遭到了恶意的破坏。
可是法国人并不了解这本书。法学家认为它太偏重于经济,经济学家认为它太偏重于法律,而两者都认为它的道德气味太浓。他们终究宣称:Après tout,c’est un ouvrage remarquable〔这毕竟是一部卓越的著作〕。
但是,蒲鲁东还力图赢得更大的胜利。他在写了许多未引起人们注意的小文章以后,终于在1846年出版了他那包括两大卷的“贫困的哲学”[392]。在这部应使他名垂千古的著作中,蒲鲁东运用经过粗暴歪曲了的黑格尔的哲学方法来论证一种奇怪的、完全不正确的政治经济学体系,企图用形形色色的先验的魔法来论证一种自由工人联合的新社会主义体系。这个体系是如此之新颖,以致它在《Equitable Labour Exchange Bazaars or Offices》〔“劳动产品公平交换市场或交换所”[393]〕的名称下,早在十年以前就在英国十个不同城市中破产过十次了。
这部冗长的、臃肿的伪科学著作,不仅对以往一切经济学家,而且对以往一切社会主义者进行了极其粗暴的指责,它没有给轻率的法国人留下任何印象。这种叙述和论断的方式他们从来还没有见到过,它比蒲鲁东上一部著作中的那些可笑的奇谈怪论还要更不合他们的胃口。这类奇谈怪论在这本书中也颇不少(例如,蒲鲁东曾一本正经地宣布“他是耶和华的私人仇敌”[394]),但是它们隐藏在伪辩证法的论断下面。法国人又宣称:《c’est un ouvrage remarquable》〔“这是一部卓越的著作”〕,并把它搁在一边。在德国,这部著作自然受到了较大的尊重。
马克思当时发表了一部既机智而又严正的著作来驳斥蒲鲁东(卡尔·马克思“哲学的贫困。答蒲鲁东先生的‘贫困的哲学’”1847年布鲁塞尔和巴黎版[395])——这部著作按其思想方式和语言来说,要比蒲鲁东那部矫揉造作的荒唐东西千百倍地更带法国味。
至于蒲鲁东这两部著作中所包含的对现存社会关系的批评,那末,在读完这两本书之后,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这种批评等于零。
至于谈到蒲鲁东关于社会改造的计划,那末,如前面所说的,它们只有一个优点,即它们早在许多年以前就在英国的无数次破产中光辉地表现了自己。
这就是革命前的蒲鲁东。当他还企图不依靠资本、而借助于不亚于轻视三重规则的计算的计算来出版“人民代表”日报时,巴黎工人起义了,他们赶走了路易-菲力浦并建立了共和国。
由于有了共和国,蒲鲁东起初成了一个“公民”;后来由于相信他的社会主义者清白名字的巴黎工人的选举,他才成了人民代表。
这样,革命把公民蒲鲁东从理论领域推到了实践领域中,从他的斗室推到了讲坛上。这位固执的、高傲的无师自通的学者,对他以前的一切权威——法学家、院士、经济学家和社会主义者都持同样的轻蔑态度,他把过去的全部历史一概贬为荒诞无稽的东西,而把自己则誉为新的救世主,这个人在他本人应当帮助创造历史的时候,表现得怎样呢?
应当称赞的是,他一开始活动,就在那些遭到他极端蔑视、尖锐攻击,被他称为无知庸人和傲慢笨蛋的社会主义者中间采取极左翼的立场,并同他们一起投票。
诚然,据说在山岳党的大会上他又重新激烈地恢复了他对以前的敌手的旧的尖锐的攻击,他毫无例外地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称为无知的庸人和空谈家,说他们甚至丝毫也不懂得他们所说的东西。
我们很愿意相信这一点。我们甚至愿意相信,蒲鲁东那些以空谈家的枯燥热情和过分自信的口吻叙述的经济学方面的奇谈怪论,在山岳党人先生们当中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他们当中只有很少数人是经济理论家,并且他们还都或多或少地依靠小小的路易·勃朗;而小小的路易·勃朗虽然是比完美无缺的蒲鲁东严肃得多的作家,但是他的思维过于直观,不能对付蒲鲁东那种矫揉造作的伪科学的经济学原理,不能对付他的荒诞的先验性和伪数理逻辑。加之,路易·勃朗不久之后不得不从法国逃亡,而他的那些在政治经济学方面束手无策的信徒们就失去保护,落到蒲鲁东这只豺狼的凶残的爪牙中了。
大概没有必要重复这一点,即蒲鲁东尽管取得了这一些胜利,但仍然是一个非常拙劣的经济学家。不过,他的弱点恰好是在多数法国社会主义者所不熟悉的方面。
蒲鲁东生平最大的胜利,是他在国民议会的讲坛上赢得的。我已记不清他发言谈什么问题了,只记得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半钟头,激起了议会中的资产阶级的狂怒,因为他讲的纯粹是蒲鲁东式的奇谈怪论,一个比一个更荒诞,而且每一个都是要最粗暴地侮辱听众的最神圣、最高贵的情感。这一切都是用他所特有的枯燥的迂腐的冷漠态度、用平淡的迂腐的勃艮第方言、用世界上最冷酷沉着的声调说出来的。效果——发狂的资产者的舞蹈病——的确不坏[396]。
但是,这是蒲鲁东的社会活动的顶峰。同时,他通过他的报纸“人民代表”(这是在对三重规则的痛苦试验以后勉强创办起来的,不久就干脆称为“人民”了)以及工人俱乐部继续宣传他那套旨在造福世界的理论。而这一切并不是毫无结果的。工人们说:《On ne le comprend pas,mais c’est un homme remarquable》〔这个人很难了解,但他确实是个好人〕。
弗·恩格斯写于1848年12月初 原文第一次发表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35年国际版第1部分第7卷 原文是德文 俄文译自手稿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于1940年“布尔什维克”杂志第14期 |
注释:
[391]比·约·蒲鲁东“什么是财产?或关于法和权力的原理的研究”1840年巴黎版(P.J.Proudhon.《Qu’est-ce que la propriété?ou Recherches sur le principe du droit et du gouvernement》.Paris,1840)。——第668页。
[392]指比·约·蒲鲁东“经济矛盾的体系,或贫困的哲学”,1846年巴黎版第1—2卷(P.j.Proudhon.《Système des contradictions éco-nomiques,ou Philosophie de la misère》.T.I—Ⅱ,Paris,1846)。——第669页。
[393] Equitable Labour Exchange Bazaars of Offices(劳动产品公平交换市场或交换所)是英国各城市的工人合作社所创立的;1832年,曾在伦敦创办过这种市场的罗·欧文领导了这一运动;在这些市场上,劳动产品是用以一小时劳动时间为单位的劳动券来进行交换的。这些企图在商品资本主义经济的条件下建立不用货币的交换的乌托邦作法很快就失败了。——第669页。
[394]引自海涅“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第二十三章。——第669页。
[395]K.Marx.《Misère de la philosophie.Réponse à la Philosophie de la misère de M.Proudhon》.Paris et Bruxelles,1847(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4卷第71—198页)。——第670页。
[396]关于蒲鲁东的这篇演说见“蒲鲁东反对梯也尔的演说”一文(“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5卷第355—359页)。——第6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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