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新宪法
说实在的,我们关于资产阶级即将获得胜利的预言[注:见本卷第505—515页。——编者注]应验得比我们所能预期的还要快。在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内,三个君主专制国家(丹麦、那不勒斯和撒丁)都变成了立宪国家。
在意大利,运动以惊人的速度展开了。教皇领地、托斯卡纳、撒丁,一个接着一个站到了这一运动的最前列;一个国家推动着另一个国家前进,一个进步的举动每次都引起了某种新的进步举动。意大利的关税同盟[242]是组织意大利资产阶级的第一个步骤,意大利资产阶级坚决地领导了民族运动,它和奥地利之间的冲突也就愈来愈尖锐了。资产阶级几乎获得了君主专制时代可能获得的一切;代议制日益成为资产阶级的迫切要求。然而意大利资产者的困难也正是在于使立宪制度获得胜利。君主们并不欢迎这些制度,资产者也不能过分地威胁他们,以免重新把他们推向奥地利的怀抱。参加关税同盟的意大利人如果不是完全出乎意料地突然得到西西里岛起义的支援的话,那就还得等待一个很长的时期。巴勒摩的人民表现了史无前例的英雄气概,赶跑了城里的国王军队[注:巴勒摩的20万居民战胜了13000士兵,巴黎的100万居民在七月革命时期战胜了七八千士兵。——编者注]。阿布卢齐、亚浦利亚和卡拉布利亚再度进行了起义的尝试,就在那不勒斯城里进行了战斗的准备。嗜血成性的斐迪南四面楚歌,依靠奥地利军队的希望也破灭了,他成了意大利君主中第一个被迫同意颁布宪法和允许出版完全自由的人。这一消息传到了热那亚和都灵;两个城市都要求撒丁不落在那不勒斯的后面。查理-阿尔伯特被深深地拖入了运动,以致后退不得,又加上缺少对付奥地利的军事准备费用,就被迫在都灵人和热那亚人的非常强硬的要求面前让步,也同意了颁布宪法。毫无疑问,托斯卡纳一定会跟上来,就连庇护九世也得做新的让步。
在巴勒摩街头,意大利资产阶级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现在它胜利了,接着应该做的就是:全面地利用这一胜利,保卫胜利的成果免遭奥地利的侵犯。
意大利资产阶级的这一胜利对奥地利来说是一个新的失败。老梅特涅想必是暴跳如雷了!他早就预料到那不勒斯会发生革命,曾多次坚决要求教皇和托斯卡纳允许他的军队通过,可是却仍然不得不让他的潘都尔兵[注:以残暴著名的从前的匈牙利步兵。——译者注]和克罗亚特兵[注:在三十年战争之前和骠骑兵建立以前匈牙利轻骑兵的称号。——译者注]滞留于波河北岸。那不勒斯接二连三地派来了信使;斐迪南、科克勒和德尔·卡烈托不断向他求援,而梅特涅,这个曾在1823年和1831年作为一个万能的统治者统治过意大利的英雄今天却无能为力了。他只能静静地眼看他在意大利的最后一个最忠诚的同盟者被粉碎、遭污辱,眼看革命把整个那不勒斯放到不利于奥地利的天平盘上去。而他的15万士兵却停留在波河北岸!但是英国并没有睡觉,奥地利人跨过波河就会成为他们占领威尼斯和轰炸的里雅斯特的信号,因此残暴的梅特涅匪帮只好手执武器,踏步不前,眼巴巴地看着那不勒斯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在意大利发生这一切事变的时期,英国的举止是非常体面的。其他的列强(无论是法国或俄国)都千方百计地援助梅特涅,只有英国站在意大利运动方面。英国资产阶级非常希望奥意的保护关税协定瓦解,而反过来促使在意大利建立以自由贸易为基础的反奥关税同盟。这也就是英国支持意大利资产阶级的原因,而意大利资产阶级为了本身的发展,目前也需要自由贸易,因而也就成为英国资产阶级的天然同盟者。
同时奥地利正在武装自己。这种军备扩展使它的财政彻底破产了。奥地利没有经费,只好向路特希尔德借债;路特希尔德声明,他不希望战争,因而不能资助战争。既然象英国这样的国家可能进来干预,还有哪一个银行家会借钱给腐朽透顶的奥地利君主国来从事战争呢?因此,梅特涅再要指靠资产阶级已经是不可能了。俄国皇帝几年前靠乌拉尔和阿尔泰矿山以及谷物贸易也成了大资本家,这位白色沙皇帮助过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1500万银卢布,看来已经完全变成一切没落的君主专制国家的路特希尔德了。现在,梅特涅就向他求救。听说沙皇尼古拉答应给7500万,当然是以俄国利息和可靠的保证为条件。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如果沙皇除了本国的花费之外,还要抵偿普鲁士和奥地利王朝的费用,如果他的钱要浪费在无益的反对意大利的军备上,那末他的财富很快就会耗尽。
奥地利敢不敢发动战争呢?我们认为未必敢。它的财政破产了,匈牙利在激烈的骚动中,波希米亚也不可靠。而在战场上,在伦巴第,地下到处都会冒出游击队来。但是梅特涅最害怕的是英国。目前帕麦斯顿勋爵是欧洲最强有力的人物。他的立场有举足轻重的意义,而这次他的立场是非常明确的。
在欧洲的另一端,在丹麦,国王[注:克里斯提安八世。——编者注]已奄奄一息。他的儿子[注:弗雷德里克七世。——编者注],愚蠢的快活的酒鬼立刻召集名士、等级代表委员会来开会,讨论公国[注: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编者注]和丹麦的统一宪法。为了让德国人到处出丑,公国就应当声明不愿接受这个宪法,因为这个宪法会使它们脱离自己的大德意志祖国![243]
这件事的确可笑。公国的居民要比丹麦的居民少得多,却仍然得到同等数量的代表席位。他们的语言无论在会议上或是在记录里,确实是到处都同样有权使用。简言之,丹麦人对德国人做了一切可能做的让步,而德国人却固执地不愿放弃庸俗的民族自负心。德国人在民族利益和进步利益相符合的场合,从来也不坚持民族立场;可是在民族的和进步的相对立的时候,他们却总是坚持民族立场的。在应该站在民族立场上的场合,他们扮演起世界主义者的角色;而在没有必要直接站在民族立场上的时候,他们却又坚守民族的立场到荒唐的地步。他们在各方面都成为人的笑柄。
二者必居其一:或者公国的居民都是能干的人,并且他们在自己的发展方面超过了丹麦人,那末他们在等级院里就会获得对丹麦人的优势,因而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或者他们,德国笨汉们不论在工业和政治的发展方面都落后于丹麦,那末早就应该让丹麦人拖着他们走了。强壮的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人向4000万德国人求援以反对丹麦人,并且拒绝走上战场,其实在那里他们所要遇到的战斗条件是和自己的敌人所处的战斗条件完全相同的,这真是荒谬绝伦的事情;他们向德意志联邦的警察求援以反对宪法,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
正如那不勒斯的宪法对于奥地利来说是一个打击一样,丹麦的宪法对于普鲁士来说也是一个打击,虽然丹麦的宪法本身只不过是2月3日的一次没有成功的普鲁士宪法试验的反应而已。普鲁士政府除了已有的许多困难之外又增加了一项困难,这就是和一个新的立宪国家毗邻;可是却失去了一个忠诚的藩臣和同盟者。
因此,意大利和丹麦都列入了立宪国家的行列,而德国却落在后面。各族人民都在前进;最小的和最弱的民族总是能够在欧洲的事变中找到便利的时机,不顾强大而反动的邻邦的意志而在本国实施一连串现代化的制度。只有4000万德国人原封未动。固然他们已不再沉睡,但是却仍然在说空话,玩弄毫无意义的政客伎俩,而不去进行实际工作。
但是如果德意志各邦政府还把自己的最大希望寄托在资产阶级这种害怕行动的心理上,那它们就大错而特错了。德国人将最后出动,因为他们的革命将完全不同于西西里岛的革命。德国的资产者和小市民非常清楚,在他们的背后站着日益壮大的无产者,无产者在革命后的第二天就会提出完全不是这些资产者和小市民所希望的要求。因此,德国的资产者和小市民才表现出胆怯、犹豫和动摇;他们害怕冲突的程度并不亚于政府。
德国革命的意义比那不勒斯革命的意义重要得多。在那不勒斯互相对抗的只有奥地利和英国;在德国革命中将是整个西方对抗整个东方。那不勒斯的革命只要争得激进的资产阶级制度就算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德国的革命在达到这一点的时候,实际上却只是刚刚开始。
因此,德国人首先必定会在其他一切民族的面前把自己的名声弄得一败涂地,他们必定会比今天更加成为全欧洲的笑柄,必须迫使他们起来革命。到那时候他们就会真正站起来,不过那不是胆怯的德国庸人们,而是德国的工人;他们将起来彻底结束肮脏的和摇摇欲坠的德国当局的统治,而通过激进的革命来恢复德国的荣誉。
弗·恩格斯写于
1848年2月中旬 载于1848年2月20日“德意志—布鲁塞尔报”第15号 原文是德文 俄文译自“德意志—布鲁塞尔报”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 |
注释:
[242] 指1847年11月由撒丁国王、教皇和托斯卡纳公爵所缔结的关于召集意大利各邦代表会议来建立关税同盟的协定。建立意大利关税同盟的草案是和意大利大资产阶级想以教皇或萨伏依王朝为首的君主同盟形式“从上面”来统一意大利的意愿相符合的。但是1848—1849年的资产阶级革命事变的进程和1849年反革命的胜利,使这些计划成为泡影。——第528页。
[243] 1848年革命前的什列斯维希公国和霍尔施坦公国的德国居民反对为丹麦和公国制订的统一宪法(宪法草案公布于1848年2月28日)的运动,就其本身的目的而言是分离主义的运动,并没有超出温和的自由主义反对派的范围。这个运动的目的是要在德国北部再建立一个小的德意志邦作为反动的普鲁士的仆从国。在1848—1849年的革命时期,形势改变了。在德国革命事变的影响下,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的民族运动具有了革命的解放的性质。争取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脱离丹麦的斗争成了德国一切进步力量争取全国范围内民族统一的斗争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一斗争得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坚决的支持。——第5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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