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没几个中国人不会背裴多菲的这首名作。这位年轻的匈牙人诗人，30岁不到，就死在沙俄的哥萨克骑兵长矛之下。从这个侧面也能反映出，匈牙利其实是个有着深刻反俄传统的国家，可现在让很多中国文青纳闷的是，匈牙利现在非但反对制裁俄罗斯，拒绝军援乌克兰，谁又能想到，已被贴上“亲俄”标签的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在26岁初入政坛时，曾极力呼吁布达佩斯摆脱苏联控制，转投西方世界。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综合今日俄罗斯、《匈牙利民族报》等多家外媒报道，欧尔班2月22号在与执政联盟成员举行的一次闭门会议上表态称，“欧洲在过去一年里被削弱了，原因是拜登政府以牺牲欧洲的利益为代价，毫无限制地维护其在布鲁塞尔的利益。”他还表示，对俄乌冲突的反应和“制裁海啸”对欧洲经济造成了损害，而拥有足够廉价能源的美国则避开了这些挑战。
这位看上去就骨气梗直的匈牙利总理坚持认为，匈牙利必须保护自己的利益来度过这场风暴，布达佩斯必须“捍卫支持和平的立场，反对拜登政府和布鲁塞尔”，通过对抗通货膨胀来保护匈牙利经济，并且还要加强自身军事力量。
关于俄乌冲突，欧尔班说，匈牙利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这场冲突也“不可能有赢家”，“俄罗斯不会取胜，因为整个西方世界都站在乌克兰一边。但俄罗斯是核大国，不能将一个核大国逼到墙角，否则可能引发核战争”。
就在2月19日，欧尔班对支持者讲话时，就讽刺欧盟成了运输队长，“一开始是头盔，现在已经送去了战车，战斗机也列入了议事日程，而不久我们就会听到所谓维和部队这类东西了”。此前一天，发表国情咨文时，他明确表达了匈牙利政府反对和俄罗斯经济脱钩，拒绝援助乌克兰，而且还反对乌克兰加入北约。
自俄乌战争以来，匈牙利无论在北约，还是在欧盟，都表现了和盟国们相左的立场与行动。首先是在对这场军事冲突如何定义上有歧见，布达佩斯虽批评普京进攻乌克兰，却认为这只是一场特别的军事行动，而西方国家普遍将冲突定性为莫斯科对基辅的“侵略”。
其次，是对战争爆发原因理解不同，匈牙利觉得北约东扩没有顾及到俄罗斯的安全关切，西方对冲突的爆发负有责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匈牙利认为严厉制裁俄罗斯、大量军援乌克兰，只是抱薪救火，无益于战争终结。所以，在欧盟和北约看来，你匈牙利不和大家一致行动，就是在助长普京气焰，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属实大逆不道。
匈牙利为什么如此不合群？也是有历史原因的。尽管总有人炒作匈牙利人是西迁匈奴人的后代，但史学家大多对此存疑，可匈牙利人的祖先马扎尔人来自东方的游牧民族，这一观点，却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匈牙利文化中保持了很多东方特质，与欧洲的左邻右舍难免有疏离感。
奥匈帝国时期，匈牙利有着一段辉煌的过往。可是一战结束后，《特里亚农条约》的签署，使匈牙利失去了大片领土，被国人视为国耻。推动这一条约签署的正是美英法等西方大国。这不仅是匈牙利与西方国家宿怨的源头，这也是二战时匈牙利加入轴心国，紧紧跟随希特勒的重要原因。
还有1956年布达佩斯之春发生时，西方也只是口头谴责苏联推翻了纳吉政府，并未采取实际行动，这些都让匈牙利老百姓看透了西方人的口惠实不至。
其实，匈牙利在民间层面从来不亲俄，两国仇怨也不少。且不说布达佩斯之春的是是非非，当年柏林墙的倒掉，就离不开匈牙利的功劳。1989年5月，匈牙利拆除通往奥地利边界上的铁丝网，打开了东德居民经匈入奥，逃往西德的缺口。正是在居民大量出走的冲击下，昂纳克垮台，上位的克伦茨，凿开了柏林墙，不但拆除掉两德统一的障碍，也间接加速了后来苏联的解体进程。20世纪末，匈牙利更是完成了从华约成员到北约成员的急遽转变，也对俄罗斯安全产生了些许威胁。
但是，二战结束已近80年，匈牙利的政治变迁太大了，从社会主义国家到融入欧洲-大西洋结构的进程，其国家治理、社会关系、外交政策等，都发生了较大变动。欧尔班的政治生涯虽是反苏、反俄起家，但他深知，如果老在历史和现实中纠缠不清，就可能失去未来。因此在上台后，基于国家发展战略和自身利益考量，开始同莫斯科发展务实的友好关系。普京也当然乐得投桃报李，即便俄乌战争爆发，布达佩斯与莫斯科的关系并未冷却，仍然从俄罗斯进口大量且廉价的石油、天然气，去年底，就有匈牙利报纸刊登漫画，讽刺那些放弃俄罗斯廉价能源，而购买美国高价能源的西欧国家，把那些深受能源短缺困扰的国家气得干瞪眼。
布达佩斯对基辅态度冷淡，也与两国间的矛盾有关。特别是国各种种族歧视频仍的乌克兰，对外喀尔巴阡地区的匈牙利裔也很歧视，这令匈牙利人对乌克兰的看法非常负面。尤其是现在基辅当局强征匈牙利裔居民去乌东作战，使匈牙利民间现在居然传出了要收复原外喀尔巴阡山地区这昔日故土的声音。
在2月9日欧盟峰会的合影环节，与会者都鼓掌欢迎泽连斯基走到Ｃ位拍照，站在泽连斯基身后的欧尔班却没有这样做，反而露出一脸不屑之态。
匈牙利对欧美大国的“忤逆”，不仅反映在对抗俄援乌的不热衷，还有很多内在原因，比如匈牙利政府不赞成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反对接受叙利亚移民、司法改革上自行其是，匈牙利认为，国家自主原则不应被侵害，经常违反欧盟所谓的“法治原则”，令布鲁塞尔大为光火。去年，欧盟挥出两记重拳，惩罚匈牙利，先是宣布停止向匈牙利拨付资金，后是欧洲议会通过决议，不再将匈牙利视为“完全民主国家”，想搞掉欧尔班的态度非常明确。
现在，匈牙利做出远欧美、亲中俄的举动，其实是因为，他预判出东升西降的世界大格局，从而推行平衡、务实、多元的外交政策。需要特别赞扬的是，匈牙利能顶住压力，频频在欧盟行使一票否决权，屡屡让反华提案胎死腹中。而中国在欧洲，特别是中东欧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匈牙利一直积极的参与者。欧尔班也渴望于2020年12月签定，又于2021年5月被冻结的中欧投资协定能够早日恢复实施，那条正在修建的作为“一带一路”的重点项目的匈塞铁路，正是中匈两国亲密关系的标志。
现在，中国陆续推出《全球安全倡议》和《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问题的中国立场》两份重磅文件，其实是标志着俄乌战争问题“第三极”和“务实派”的产生，无疑，匈牙利、塞尔维亚、印度、巴西这些国家才是我们要争取的大多数，2023年的一场外交世界大战或者会提前打响。
【文/司马平邦，红歌会网专栏学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司马平邦”，授权红歌会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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