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进入新世纪之后,赵本山出品的剧集,已经成为中国的农村人生活里的一件“大事”--不管媒体上、学术界对赵本山个人如何评价,对赵本山导演和出品的剧集如何评价,这“大事”的级别是谁也抹煞不了的。
不过,作为赵剧的忠实粉丝,我还觉得他的剧集不但在娱乐性上更胜一筹,在另一层面,它们对中国农业、农村和农民的生活状态描述上,也是一枝独秀,赵本山作为一个一直关心中国东北农村和农民生活的艺术家,对黑土地、老农民的执着关注、真诚热爱是中国任何一位艺术家都无法相比的,而他通过他出品的剧集,对中国农村政治、经济和农民生活的走向判断,也是非常准确的,带有预见性的,更可贵的是,他还通过自己的艺术作品,提出了一些有实践意义的解决方案。
这,谁又可以相比?就是那些号称农村问题的专家们,做得又如何?
本世纪初,赵本山携范伟和高秀敏连续推出3部头的《刘老根》,故事描写一个跟着在城里当了小官员的儿子进城养老的老农民刘老根,偶然机会受到城里人的启示,带着一笔资金回到家乡,将一片荒山野岭开辟为旅游山庄,同时解决了同村各色人等的乡里乡亲们的就业,挖掘农村人的创业潜力,直至连二人转这种土里土气的民间艺术也被他推上大雅之堂。
《刘老根》当时播出后影响极大,可谓万人空巷,刘老根、药匣子、满桌子、大辣椒等一系列典型东北农民喜剧形象即刻深入人心。
《刘老根》之后,赵本山结束了与高秀敏在电视剧上的合作,并于2003年开始推出三部曲《马大帅》,仍然沿续与范伟的合作,其实,无论是《刘老根》还是《马大帅》,其实都是成熟的赵本山小品在电视剧上的沿续,其实他跟高秀敏和范伟在电视剧的合作更早可以追溯到1990年代中期,那时有一部电视剧《夜深人不静》(1996年)就是这个“铁三角”的合作产品,当然,若要谈到赵本山比较有影响的电视剧,1990年代初的《一村之长》系列亦非常重要,只是它与后来的作品显然没有那么紧密的传承性和沿续性。
在由赵本山主导创作的《马大帅》系列里,他用喜剧的方式提出一个相当严肃的社会问题,即生存在中国城市边缘的农民工们的未来在哪里?这部三部曲可以说是赵本山至今为止最具社会批判价值的黑色幽默喜剧,这当然也亦因为有了范伟极为精彩的演出(范德彪),马家堡子的农民小舅子范德彪和姐夫马大帅,一前一后因机缘进城,经历城里各种各样的生活,有荣华富贵,也有委曲求全,甚至最后贫困潦倒,他们一面保持着农民的朴实和善良,一面经受着城里世界的人情冷暖,故事至最后,这对“姐夫小舅子”双双逃离不适合自己生存的城市,回到农村的大怀抱,他们回到农村睦的氛围是幸福的、喜悦的,和充满希望的,但他们回到农村之后要干什么,要如何生活,剧集并没有明确说明,也许对当时的赵本山来说,他脑中也只有回去的概念,而没有回去的计划。
但在不久后推出的《乡村爱情》及其非常漫长的续集里,赵本山将这种“回去”完全落实到实处。
《乡村爱情》第1部的导演并不是赵本山,而是张惠中--是他的御用导演,赵本山只是出任艺术总监,但从第2部开始,赵本山便亲自操刀出任导演,并参与演出亿万富翁王大拿,更值得注意的是,由赵本山亲自主唱的《咱们屯里的人》也是从第2部开始上片的,并一直沿用至今;我亦觉得,《咱们屯里的人》基本讲清了赵本山如此重度参与《乡村爱情》系列的原因,歌中唱道:
我的老家哎就住在这个屯
我是这个屯里土生土长的人
别看屯子不咋大呀有山有水有树林
邻里乡亲挺和睦老少爷们更合群
屯子里面发生过许多许多的事
回想起来那是特别的哏
朋友们若是有兴趣呀
我领你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我们屯里的人
虽然表面上《乡村爱情》是一部具有超强娱乐能力的农村题材系列喜剧,并一举捧出了刘能、谢广坤、赵四、刘大脑袋以及谢大脚等一系列“农村中年喜剧形象”,但这个故事的根儿却是农村年轻人的就地创业,没有考上大学的村花王小蒙和大学毕业回到家乡的谢永强,先后在村里建起了豆腐加工厂和水果加工厂,带着全村人发家致富,加之如赵玉田、刘一水、李大国这一系列农村有为青年的个人创业,把每个部的《乡村爱情》和每一年的象牙山村都搞得红红火火、乐乐呵呵。
回乡创业,让赵本山潜心多年打造的《乡村爱情》系列具有了可以超过同时期同题材电视剧的相当前卫的政治、经济意识,同时,因为本剧之长红,“乡爱”一出,无与争锋的收视状况,可以说它对同时期的中国新一代农村人,也是一种很好的激励,其乐观向上,而又不乏农民式狡黠的内容及风格,可谓影响深远。
也正因于此,引起了笔者对赵氏农村喜剧在政治和思想境界的关注,尤其是赵本山在剧中描述的农村人自我创业、城里人反哺农村的故事,正可以观照中国现实,更是对出身农村的我深有启发。
但赵本山在此方向上的探索没有停步,这亦是更值得肯定的。
2014年夏天,另一部叫做《收获的季节》的30集电视连续剧推出,该剧除了在艺术创作上大但使用了笑星宋小宝担纲主角外,更是在内容主题上开了新意,剧中男主角孙向阳(于震宇饰)和吕薇(毕畅饰),一个是大学毕业后在城里找到好工作的农村孩子,一个是大学毕业后进入政府系统,作为新一代乡镇干部重点培养的城里孩子,因为临秋时节,孙向阳的家乡二道沟子村的花生滞销,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村里,从帮着农民卖花生开始,走上另一条与当年的王小蒙、谢永强又不一样的创业之路――他们最终选择的是在村里引资建立花生加工厂,并带动全村父老入股,走集体入股、共同富裕的路子,而剧情中的亿万富翁金正明(赵本山饰)和富二代金翰林(宋小宝饰)则从另一方面,为孙向阳、吕薇的共同富裕实践准备了充足的资本支持。
金正明和金翰林的如此出场,是不是赵本山本人的一种生活态度呢?
也许,因为有了这宋小宝的演出,人们会更多地关心《收获的季节》里的喜剧娱乐内容,而忽视本剧可谓更前卫和更现实的内容与意义--所以,希望看了本文,您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该剧。
就在几年前,赵本山因为《乡村爱情》曾被北京的一些所谓传媒和影视专家当面质疑和抨击,他们抨击赵本山的理由其实不外乎是他在艺术创作方面的某些个性,而这种个性更多是缘于二人转艺术的既有创作和审美,但这么多年来,赵本山坚持农村现实题材的喜剧创作的积极性价值却一直被忽视,他的作品对现实农村和农民的娱乐和启示作用,更鲜少被人关心--这些其实也暴露了当下文艺批评界的扭曲与落后现状。
从1990年代《一乡之长》系列的农村年轻人自我激励,和《夜深人不静》的农村人的自娱自乐,再到《刘老根》系列的给农村人造一个天上掉大饼的创业致富梦(剧中乡镇企业老板是村主任的老爹,所以村里基本是刘家天下),再到《马大帅》系列中处于城乡交接边缘的农民工阶层的迷茫与清醒,并最后选择回乡;再到《乡村爱情》系列里的可爱的农村有志青年们立足家乡自我创业,繁荣农村经济,再到现在《收获的季节》里,放弃城里优越前途的年轻人回到家乡,创建由村民集体持股的村办企业,带着全村共同富裕--在赵本山的剧集里,有一条完整清晰的中国农村政治、经济社会成长之线,它们,让赵本山的乡村喜剧有了伟大的现实主义意义,虽然我们在这“成长之线”上也看到过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那恰恰又是现实中国农村社会发展的映照所在。
感谢老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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