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之后…他归之前…
司马平邦
姜伟导演、孙洪雷主演的《潜伏》里，男主角余则成的原型之一是当年中共的高级情报人员吴石，虽然他在世时共产党的军队还没有授衔，但我看网上有许多人把他称为“吴石将军”，一个高级间谍，在一场战争中的作用其实往往超过一个将军。
我们看到余则成在《潜伏》之末跟国民党军队一起登上了去台湾的飞机，之后还看到他到台湾与另一位女特工见面，后来他们一起在台湾结成了夫妻，我们看不到的，是1949年国民党兵败台湾之后，蒋介石对体制内部进行了一次相当严酷的政治清洗，包括吴石在内的许多中共潜伏特工都被处决。
所以，若《潜伏》有续集，余则成可能也难逃一死。
好多年以前，尹力导演拍过一部《无悔追踪》，由刘佩琦和王志文主演的一部谍战剧集，王志文演的正是一个1949以后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他是相当幸运地闯过了从1949年到1976年所有可能让他丢命的大小政治运动，最后神奇地向中共政府“自首”。
其实，将《潜伏》和《无悔追踪》合二为一，是不是就对1949年之后和平年代的国共间谍战状态的详细描述了，赵宝刚的新电影《触不可及》里，由孙红雷饰演的傅经年，在1949年之后其实过的也就是那样的日子。
1949年10月1日建国，其时，中国广大的西南地区仍然没有解放，曾作为国民陪都的重庆更是在60天以后，即1949年11月30才刚解放，那一天，潜入国民党军统(保密局)多年的傅经年原本带着他的浪漫情人宁待(桂纶镁饰)坐着组织上派来的小船回归解放军的怀抱，但时运不济，又在那一天，他们不得不再次分开，一个飞去了台湾，另一个被激烈的攻城炮火炸死。
这个故事里的“触不可及”的爱情其实在宁待从疾跑中飞起的一刻已然结束，但奈何已经踏上赴台飞机执行潜伏任务的傅经年并不知道，他当时，与《潜伏》里的余则成一样，相信多年之后，台湾也会被解放军解放，他的荣归只是早晚时间的问题。
他当然没有想到，海峡一水，就将这个故事斩断了50多年，真到21世纪初，白发苍苍的傅经年再次回到北京，与组织“接上头”后，才明白，其实那个被他怀想了50多年的女人早在他怀想之日已然死去--试想，如果傅经年当年若是知道与大陆这一别就是五六十年，如果他更知道宁待早在他们分手的那个晚上已罹难于炮火，不知道，他还能够坚持到最后的回归之日吗?
当然，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可以逆推和假设的事。
她死之后，他仍在等。
假若她天上有知，不知道看到他之后那50多年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当然，1949年随国民党退守台湾之后，傅经年身边仍有风姿绰约的卢秋漪相伴左右，也许，因卢的父亲是国民党更高级别的大员，傅可以逃过开始于1950年的那次政治大清洗，傅和卢的生活可能还会发生所有夫妻都发生的那些事，如养育孩子，他们的孩子还会养育孩子，而组成了一个新的生机勃勃的家庭。
在电影的前半部分，美丽清纯的舞蹈老师宁待依偎在傅经年怀中，曾经无比憧景地向往未来给这个男人生下10个孩子，但时不与人，现实里当真有这样的故事发生在傅经年身上时，已经又是人鬼殊途。
《触不可及》的节奏，前面是傅经年与宁待的短暂相遇-迅速相爱-长时间分离-短暂相见-长久分离-短暂相见;后面，又是长达五六十年的长久分离，那时候，虽然宁待已死，但在傅经年的心里，她一直鲜活地活着，一直在大陆的某一处静静等着与他再度重逢，这有爱的力量的支使，也有之间频繁分离却总能相见的经验的诱使。
但，这时的宁待已经死了。
所以，看了本片，我觉得对傅经年这个由中国纷乱至极的年代塑造出来的潜伏英雄来说，最好的圆满是人真的有灵魂，人死之后，灵魂可以飘到天下的某一处，生前不见的人可以再见，哪怕是有再见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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