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虚伪是资本主义的代价。这么说其实还不够透彻，应该说：消费主义的资本主义已经把对其虚伪性的批判纳入到它的生产机制里了，变成了一种消费品。这样一来，就严重地消解了批判的意义。就像好莱坞式电影一样，其中从来都带有自我批判的色彩，也就是小骂大帮忙，让人舒舒服服地接受美帝最牛的洗脑式宣传。
最近谭维维唱的一首歌很火，火到想看不到都不行，就是那首秦腔摇滚，叫做《给你一点颜色》。
我当然听了，而且听了有几遍，音乐和演唱的确不错，但矫情到极致、虚伪到彻骨的歌词实在让我受不了，必须得说点什么了。这种东西的流行，是这个时代虚伪与堕落到家的征兆，是无可救药的表现。
在雾霾重来的天气里，正好可以再仔细听听她唱了什么：
为什么天空变成灰色
为什么大地没有绿色
为什么人心不是红色
为什么雪山成了黑色
为什么犀牛没有了角
为什么大象没有了牙
为什么鲨鱼没有了鳍
为什么鸟儿没有了翅膀
为什么?你(们)问谁呢?你(们)自己不就是答案吗?你(们)深嵌其中的资本主义生产和生活方式不就是答案吗?
为什么天空变成灰色?好问题!天空变灰是因为污染严重，那么，就生活方式而言，谁制造最多的污染?借用时髦的说法，我们算算碳足迹(Carbon Footprint)吧，你谭维维满天飞，住豪宅坐豪车，你的碳足迹至少是普通百姓的百倍吧?这首歌现场表演的碳足迹呢，庞大的乐队、炫目的灯光、满当当的演播室……得产生多少碳排放?地道的华阴老腔的表演是这个演法吗?几个人几把乐器几付嗓子就够了，碳排放无非是呼出的二氧化碳而已。
为什么犀牛没有了角?为什么大象没有了牙?为什么鲨鱼没有了鳍?
都是好问题!但还是要问你(们)自己好吗?你(们)觉得屌丝吃得起鱼翅，用得起象牙筷子吗?
再看下一段的唱词：
为什么沙漠没有绿洲
为什么星星不再闪烁
为什么花儿不再开了
为什么世界没有了颜色
为什么我们知道结果
为什么我们还在挥霍
我们需要停下脚步
该还世界一点颜色
唱得何其的好啊!我们需要停下脚步，可是，你(们)停下了吗?这首歌火了，难道你(们)不是更加要忙着赶场子了吗?不是更加要挥霍无度了吗?另外，哪里有什么“我们”!?需要停下脚步的是你们，还有那么多人没有脱贫，还没有摸到小康的门呢，他们需要加快脚步。
还有一首一度极为流行的歌，叫做Tell Me Why，是个外国小男孩唱的，主旨跟谭维维这首歌很像。但那首歌至少表面上把逻辑上的自我矛盾掩盖得更好：演唱者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孩子不该为污染、战争等负责，孩子有资格这样问。实际上，这种撒娇式的问题并不是孩子问的，而是那些至少该部分为这些问题负责的成年人写下来，借孩子的嘴来说而已。孩子撒娇是可以的，谭维维这么大岁数了，还当众撒娇有意思吗?
点击看Tell Me Why的MV
虚伪是资本主义的代价。
这么说其实还不够透彻，应该说：消费主义的资本主义已经把对其虚伪性的批判纳入到它的生产机制里了，变成了一种消费品。这样一来，就严重地消解了批判的意义。
资本主义文化的这种自我生产性，实在是太强大了，让真正的批判也时常陷入面对无物之阵的迷茫，投枪在手，却难以瞄准真正的目标。
昨天，我在跟一位朋友的交流中提到，为什么好莱坞式的宣传效果比较好？原因是其中从来都带有自我批判的色彩，也就是小骂大帮忙，让人舒舒服服地接受美帝最牛的洗脑式宣传。《给我一点颜色》当然也称得上是实践这一资本主义的虚伪逻辑的典范作品。你们这帮傻蛋，不是听得感动万分，然后该干嘛干嘛吗?——不必过度强调音乐本身，这是好的宣传的必要条件，哪部好莱坞大片在技术上不厉害?
任何宣传都可以借鉴这种技法。官方宣传逻辑体系内部毫无张力，面对好莱坞式的话语，注定是要败下阵来的。但这不是我的全部意思。技法要学习，可是千万别忘了目的：我们得冲破这无物之阵！
看视频的时候，我注意到谭维维的眼中好像有两颗泪滴，不知道是真感动了，还是化妆的效果。这是鳄鱼的眼泪。注意，我如此严词批判，并不是指向谭维维个人，她只是一个体系的一个螺丝钉。我们的敌人是这个体系，是被这个体系以工业化的标准生产着的、将我们重重包围了的虚伪！
注：关于这个问题进一步的讨论，请点击阅读我的《发展的悖论和风险的失衡》。该文收入了我的个人文集《北大南门朝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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