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提示】对一般的读者和网友而言,人类世(Anthropocene)是个陌生词,且意义隐晦。日本人称为“人新世”。该术语由诺贝尔奖得主、荷兰化学家保罗·克鲁岑于2000年提出,意为“人类活动痕迹完全覆盖整个地球表面的年代”。日本学者斋藤幸平的《人类世的“资本论”》中文译本,2023年6月在国内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斋藤幸平资料介绍:(1)生于1987年,2015年从德国柏林洪堡大学获得哲学博士学位,论文题目是《自然反对资本:马克思的生态学——未竟的资本主义批判》;(2)读博士期间,他参与编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二版(MEGA2)的工作,阅读很多马克思研究生态环境问题的相关资料;(3)2017年,斋藤幸平以博士论文为基础,在美国出版《卡尔·马克思的生态社会主义:资本主义、自然与未竟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该书使其跻身于西方生态马克思主义学派青年学者之列。
【作者按】“核排污”是个政治经济学批判范畴,是个“虚空间”。局限于生态学领域(生态环保与海洋渔业保护等),而忽略唯物史观、《资本论》和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武器作用,使得针对“日本排污”的文章言论显得声讨有余、原理不足。既要战斗也要科学,既要战斗也要学习!质言之,“日本排污”不是使用价值事件而是价值事件,不是“资源配置的经济学”而是“生产关系的经济学”,就事件性质而论,经济性质、政治性质、生态问题、军事外交及战争威胁的问题只能有一个总归因,即“资本恶”。“处难处之事愈宜宽,处难处之人愈宜厚,处至急之事愈宜缓,处至大之事愈宜平,处疑难之际愈宜无意。”置身于事件之外,引导我们认识到,资本“何以消灭”与《资本论》“何以练成”同一工作命题。新时代的知行合一在于直面“资本历史世界”幽灵性,对其予以整体把握。从周易到《资本论》的辩证法则可用“主体逻辑”线索予以归结(之所以采用不带书名号的“周易”,旨在表征主体行动与主体革命的中华学术道统)。新时代际遇的“瓦解辩证法”既然不是纯粹的实践问题、单一的理论问题,就必须作为一严谨的历史学术问题。此外,资本问题的研究必须学理化、革命化,在这一进程中,本土元素不能缺位!以下分“3个理论部分”详细介绍“核排污”神秘力量背后的理论逻辑,藉以说明其深刻的“制造危机、转嫁危机”的资本主义实践动因。
第一部分:商品历史世界
(一)
由图1所示,商品的俗世(或曰俗身)乃是一“价值”和一“交换价值”。“假如商品能说话,它们会说:我们的使用价值也许使人们感到兴趣。作为物,我们没有使用价值。作为物,我们具有的是我们的价值。我们自己作为商品物进行的交易就证明了这一点。我们彼此只是作为交换价值发生关系。”(马克思)然而,世俗世界又被看成是非证成的,是以自身为基础的“世俗家庭”。“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但是,他把感性不是看作实践的、人的感性的活动。”“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但是,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费尔巴哈没有对这种现实的本质进行批判,因此他不得不:(1)撇开历史的进程,把宗教感情固定为独立的东西,并假定有一种抽象的——孤立的——人的个体;(2)因此,本质只能被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普遍性。”“费尔巴哈是从宗教上的自我异化,从世界被二重化为宗教世界和世俗世界这一事实出发的。他做的工作是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可是,“世俗基础使自己从自身中分离出去,并在云霄中固定为一个独立王国,这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因此,对于这个世俗基础本身应当在自身中、从它的矛盾中去理解,并在实践中使之革命化。因此,例如,自从发现神圣家族的秘密在于世俗家庭之后,世俗家庭本身就应当在理论上和实践中被消灭。”(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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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A式真理:商品历史世界“时空三维的证成”
(二)
生产关系(价值形式对象即财产关系)一名“生产方式”、二名“生产关系”、三名“交换关系”,无论如何,这与普通的形式逻辑明显抵牾。解决的办法是确立“革命的形式逻辑”。所谓圣父和圣子(自己和“自己的影子”),指示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的世俗结构。它们均来自“圣灵”,相较而言,后者是个幽灵——主体生成规定的幽灵。这促使马克思声称“自己是唯物主义者”(革命的唯物主义工作者)。用经济人做假幽灵(俗世的“宗教世界”),图画物象世界——所谓“资源配置的经济学”,这是B式谬误。“因此,费尔巴哈没有看到,‘宗教感情’本身是社会的产物,而他所分析的抽象的个人,是属于一定的社会形式的。”“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马克思)
(三)
日本排污以“核形态”得以成立,成就“排污混合新冷战”。相互勾结的排放联盟的交换价值是其安身立命的国际虚空间。“对人类生活形式的思索,从而对它的科学分析,总是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这种思索是从事后开始的,就是说,是从发展过程的完成的结果开始的。”“这种种形式恰好形成资产阶级经济学的各种范畴。对于这个历史上一定的社会生产方式即商品生产的生产关系来说,这些范畴是有社会效力的、因而是客观的思维形式。因此,一旦我们逃到其他的生产形式中去,商品世界的全部神秘性,在商品生产的基础上笼罩着劳动产品的一切魔法妖术,就立刻消失了。”(马克思)
第二部分:商品历史世界的时空三维
(四)
商品历史世界时空三维:一曰时间场即“价值”,二曰实空间即“使用价值”,三曰虚空间即“交换价值”。显然,它由“经之”“纬之”所证成。与此同时,与其说“纬之”由“经之”证成,毋宁把二者视为“相互证成”的关系。这正是“大阴阳”“大五行”观。质言之,商品群落关系的落成是一“自然历史过程”,即历史证成。证成路线为:商品谱系学——商品出场方式——商品历史世界。正是这一历史世界锁定了“商品→货币→资本”的叙述线索。在逻辑上,资本历史世界是由商品历史世界群落关系的历史落成所“证成”。总而言之,大是大非问题即是对资本属性历史证成的认知问题。“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陆游)
(五)
称交换价值为“虚空间”,在于“用物的形式掩盖了私人劳动的社会性质以及私人劳动者的社会关系,而不是把它们揭示出来。”为此可以说,“在x量商品A=y量商品B这个最简单的价值表现中,就已经存在一种假象,好像表现另一物的价值量的物不通过这种关系就具有自己的等价形式,好像这种形式是天然的社会属性。我们已经探讨了这种假象是怎样确立起来的。当一般等价形式同一种特殊商品的自然形式结合在一起,即结晶为货币形式的时候,这种假象就完全形成了。一种商品成为货币,似乎不是因为其他商品都通过它来表现自己的价值,相反,似乎因为这种商品是货币,其他商品才都通过它来表现自己的价值。中介运动在它本身的结果中消失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商品没有出什么力就发现一个在它们之外、与它们并存的商品体是它们的现成的价值形态。这些物,即金和银,一从地底下出来,就是一切人类劳动的直接化身。货币的魔术就是由此而来的。人们在自己的社会生产过程中的单纯原子般的关系,从而,人们自己的生产关系的不受他们控制和不以他们有意识的个人活动为转移的物的形式,首先就是通过他们的劳动产品普遍采取商品形式这一点而表现出来。因此,货币拜物教的谜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谜,只不过变得明显了,耀眼了。”(马克思)
第三部分:“资本历史世界”瓦解的学术证成之路
(六)
可以说,《资本论》商品章实际所承担的任务,乃是旨在扼要说明“逻辑的研究对象”,以和“历史的研究对象”(生产谱系学)相支应。由此有了《资本论》研究对象的“抽象力”:“第一,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从财产的生长关系的规定上看,其实是一分为三,即财产关系I(资本主义商品生产方式)、财产关系II(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以及财产关系III(资本主义商品交换关系);第二,其本质上乃是具有层层叠加规定的生长意蕴的系统,即财产关系I→财产关系II→财产关系III,以依次地完成这样的规定:抽象劳动通过价值认识自己,而商品生产关系只是通过‘财产’来认识自己,与此相对应,资本只是通过剩余价值认识自己,资产阶级社会则通过资本一般认识自己;第三,‘规范化’道路即是历史研究领衔的辩证的和系统化的叙述,这同时是财产关系自我形塑的运动区间和生长的定位。”(参阅拙文《生产关系的三层次解读关系及其意蕴——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域内的道名学说和生长论》,载《当代经济研究》2016年第10期)
(七)
资本对于“市民社会的文明作用”的伟大发现,不应当被直接说成是资本自身的伟大文明作用,乃至作为资本的基本属性之一。生之路线为“商品历史世界→资本历史世界”,反之,灭之路线则是“资本历史世界(瓦解)→商品历史世界(瓦解)”。沿着资本谱系学路径促成资本历史世界的瓦解,是无产阶级革命的首要任务。这里没有一劳永逸的行动方案,只有不断呈现出来的亟待解决的实践问题。社会主义是经济形态社会“幽灵身”的终结者。幽灵不死是针对社会形态的“既定”而言,在寻求变更社会形态的过程中,旧幽灵不被杀死,新幽灵就不会凤凰涅槃。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针对了“幽灵之战”,而决非“物象之媾和”。瓦解之路与另寻新路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毛泽东)
(八)
全球变暖、新冠疫情、贫富不均、先污染后治理……这是主体异化、扭曲堕落之路。“几十年来,中国人心心念念‘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真心信奉之,努力实践之,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总是严格要求自己检讨自己,生怕自己喝水的动作,把上游的水源弄脏了。”(司马南)“关于环境和教育起改变作用的唯物主义学说忘记了:环境是由人来改变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因此,这种学说一定把社会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凌驾于社会之上。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马克思)阴阳是自我证成的实践过程。中国式辩证法的核心内容是“主体辩证法”。它涉及辩证法“行动人格”的探究。“道(历史)、可道(对象)、非恒道(行动),名(逻辑)、可名(研究对象)、非恒名(知识)。故《道德经》由主体论审查之,在于肯定道,而不是概念本身分无和有;从阴阳(曰‘对象合一’)到二重性(曰‘对象不二’),道生一、一生二,其真正贯彻对象作为物质与运动统一的规定性。”“继而,如果将主体路线(阴阳)和行动路线(二重性)工作合一,那么得到完整的对象性即总和的A-B。”(参阅拙文《<资本论>与主体革命论——从党的二十大报告看唯物辩证法的工作谱系》,载《湖北经济学院学报》2023年第1期)
(九)
这是“主体”理论拷问之路。幽灵即主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研究对象被设定为义理象数的“格学”,格义理,格象数,也就有了“周易版《资本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证成之路。这是中国化理解的横空出世!“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马克思)道名对应的是历史逻辑的内在一致,有了“道名”,质量统一的研究(即“义理象数”)就可以化为一个总体结构:质量统一、质与量的如何统一。这就是“主体的研究对象”(主体范畴)和“经济的研究对象”(经济范畴)的化成。《资本论》原理在于有效把握“范畴法”,在源头上,周易的“阴阳辩证法(对象思维学)”是其根据。说文解字是术,命名规范的一字诀为道、为本。这样产生了“以人民为中心”与“以资本为中心”的历史范畴对决。必须认识到,无论A经济学的“生产关系”抑或B经济学的“资源配置”,均为独立幽灵语,系真假幽灵“AB之战”。“独夜寒侵翠被。奈幽梦、不成还起。欲写新愁泪溅纸。忆承恩,叹余生,今至此。蔌蔌灯花坠。问此际、报人何事。咫尺长门过万里。恨君心,似危栏,难久倚。”(陆游)
尾声——“人类世”主体觉醒之路
(十)
这是主体之路——主体行动之路、主体革命之路。当今,全球学术圈子都在研究“《资本论》为什么行,《周易》为什么牛”。核排污,是资本的邪恶文明范畴。西方生态马克思主义抱有重构马克思主义的理念,既希望将生态的维度引入马克思主义视野中,又不愿过多遵从马克思主义传统。所谓《人类世的“资本论”》这个题目,隐喻“当代的《资本论》”。斗争,唯有斗争,才有生态的运命!面对西方发动的日常化“核生化战”应毫无畏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All the reactionaries are the Papertiger”,针对“资本恶的日常挑衅”并非没有可对症下药的处方。然则,市场危机必定是一“物象论”。与之不同,经济危机是一“肉身论”,主体危机是一“幽灵的时间场论”。是以必须重视危机形态学研究,对社会主义而论,重中之重的任务是致力于走出主体危机。只有以生产危机(主体危机)、经济危机(金融危机)、市场危机(商业危机)为把握危机的总体概念,才能透彻解析“资本主义”的范式根源及其统治工具失灵的制度内因。社会主义唯道、唯象、唯主体斗争,应抓住“必要产品之资”“剩余产品之财”,超越单一“收入治理论”,以天下为公精神,在新时代领域内“重建个人生活资料所有制”,借由全面治理实现主体高质量发展。“一句话,社会主义必须经历‘市场经济考验’。对危机治理的逻辑展开将是坚持党的领导的社会主义经济‘实践过程’,核心和一般内容是‘社会主义国家治理’。这同样是特殊意义的‘知识形态学’——矛盾的历史论、矛盾的实践论、矛盾的认识论,也就意味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治理逻辑决不能由非革命的形式逻辑予以串联。它的‘反危机形态’向实践展开而知行合一,它求取劳动解放,并最终科学回答社会主义工具‘何以能’和‘何以好’。”(参阅拙文《知行合一与<资本论>原理——阶级社会及其经济形态知识状况考察》,载《湖北经济学院学报》2022年第1期)
(十一)
长期以来,《资本论》的传播一直存在着巨大的困难:一方面是资产阶级在政治上的公开敌意,在学术上设置各种障碍,另一方面是遭遇拜物教“常规化冷战”的劳动阶级的文化发展水平尚低,无法掌握这一思想武器。“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自为阶级”既是生态的,也是发现新时代历史世界观的斗争。新帝国主义的特征是试图建立“世界统治的超级结构”。一万年太久,只待人来。“雪晓清笳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陆游)马克思主义新时代激发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澄清了理论原理的民众科普工作的重要性。“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李清照)新时代,在国际场域需更多利用中国方法论作为斗争武器(如针对环境危机、生态危机、民族危机)。周易说到底是主体逻辑的源头,所谓:一卦一逻辑,主体格,一字诀。错错错,莫莫莫,为资本理论辩护总是徒劳的!这一逻辑唯一的新时代使命在于完成对“改变世界”(实践)的文化证成,对“消灭私有制”(道路)的行动证成。
【文/许光伟,作者系江西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导,本文为作者向红歌会网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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