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国革命和建设相结合是“伟大的第一次结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相结合是“伟大的第二次结合”,“第二次结合”是“第一次结合”的必然延伸,是又一次的“理论深耕”和“思想解放”。为此,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必须坚持主体革命观、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主体论和认识论。
《聊斋志异》罗刹海市篇末有“异史氏”(蒲松龄)的总评。曰:“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嗜痂之癖,举世一辙。”“小惭小好,大惭大好!”“若公然带须眉以游都市,其不骇而走者,盖几希矣。彼陵阳痴子,将抱连城玉向何处哭也?”(这几句话应和于《道德经》第81章“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呜呼!”以至于“显荣富贵,当于蜃楼海市中求之耳!”(请对照看《资本论》商品章第四节“商品的拜物教性质及其秘密”)
(二)
罗刹为一世界,海市为一世界。故俗人的世界(俗世),居于其间也。又或说,俗世、罗刹、海市的三合一,才是真的世界。“最初一看,商品好像是一种很简单很平凡的东西。对商品的分析表明,它却是一种很古怪的东西,充满形而上学的微妙和神学的怪诞。”(马克思)为了揭发海市之沦为“海市蜃楼”,生动说明和深刻揭示商品拜物教的阶级之成因与统治之根据,则有必要厘清三个世界的彼此纠葛。罗刹世界是实体的“一元境界”,谓为“幽灵”(主体幽灵);“海市”是实体的“分化境界”,谓为“物象”(经济的物象规定性);三者当中,唯有肉身人是“多重的构造”——或物质(肉身)或经济(肉身)或社会(肉身)阶级(肉身),合为“肉身”规定。亦可以说,罗刹世界是真境界,由此锁定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总出发点。
“商品不能自己到市场去,不能自己去交换。”“商品所有者与商品不同的地方,主要在于:对商品来说,每个别的商品体只是它本身的价值的表现形式。商品是天生的平等派和昔尼克派,它随时准备不仅用自己的灵魂而且用自己的肉体去同任何别的商品交换,哪怕这个商品生得比马立托奈斯还丑。商品所缺乏的这种感知其他商品体的具体属性的能力,由商品所有者用他自己的五种和五种以上的感官补足了。”(马克思)“只为他,人海泛舟、搏风打浪,龙游险滩、流落恶地。”(刀郎)尽管如此,我们无法苛求《资本论》以贾人子“马骥”为思想原型书写历史上的简单商品生产,更不能要求马克思对中华典籍进行“寻章摘句”。但实际上,商品劳动的异化性不过是大罗刹国的“以丑为美”:“双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帘。”而后才引出资本的工资劳动的规定性:劳动(即谋生活动)与劳动异化的统一。《聊斋志异·罗刹海市》既令马骥言说“幽灵”,也令马骥追逐“物象”;这个贾人子既和“幽灵”沟通,又和“物象”对话。这样,马骥成了幽灵物象“合一不二”通道的联系中介。马骥的觉悟在刀郎歌中变成斗争版的“马户又鸟”;马骥的自我堕落则演化为“苟苟营当家的叉杆儿唤作马户”和“老粉嘴多半辈儿以为自己是只鸡”。通过对照罗刹国和苟苟营,刀郎以激昂的歌声唱出如下针砭:“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究其理由,可归于“马户爱听那又鸟的曲”。
(三)
“他见这罗刹国里常颠倒”说的是斗争版的马骥:马户于是提升为大罗刹国的“主体幽灵”,相较而言,又鸟承担的角色是海市“蜃楼物象”。“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拜商品生产的异化劳动(抽象劳动)所赐!“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拜商品生产的劳动分工(具体劳动)所赐!因为有“罗刹海市”,所以继而有“马户又鸟”,这是向革命的主体逻辑引申。罗刹海市、马户又鸟都是主体范畴:说罗刹是“马户”,直接挑明了阶级肉身,即幽灵和肉身的沟通中介是“阶级”;说海市是“又鸟”,则言明经济肉身的性质在于“拜物”(而这就是说肉身和物象可以直接打通):“每一日蹲窝里把蛋来卧”。罗刹海市就是马户又鸟,马户又鸟就是罗刹海市!而这不过就是“商品两因素”,所以,先说两因素(阶级两仪),再说二重性(劳动阴阳),是方便从“罗刹海市”进一步引出“马户又鸟”。
先言恶,确定因何怎一个“恶”字了得,交代二重肉身,尔后导引“马骥们”对拜物教的历史认知,进而做到行动上的自觉抵制。这是马克思在他的《商品》写作中,给我们提供的思路极其清晰的历史“思政课”。至于《商品·价值形式或交换价值》,它的创作路径循着“游离罗刹——驶向海市”。“吾侪小人受大夫赐,明日赴海市,当求珍玩,用报大夫。”“海市何地?”“海中市,四海鲛人,集货珠宝,四方十二国,均来贸易。中多神人游戏。”(蒲松龄)“理解货币形式的困难,无非是理解一般等价形式,从而理解一般价值形式即第三种形式的困难。第三种形式倒转过来,就化为第二种形式,即扩大的价值形式,而第二种形式的构成要素是第一种形式:20码麻布 = 1件上衣,或者x量商品A = y量商品B。因此,简单的商品形式是货币形式的胚胎。”(马克思)蒲松龄与马克思的隔世对话,清楚交代了货币形式的何来和用处。“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刀郎)尽管如此,货币本身是阶级肉身和经济肉身的连通渠道,换一种说法,交换价值(经济肉身)唯有通过“货币”才能看见自己的阶级“本相”。从中引出的一个说法即是:价值形式实质为商品社会这一特殊经济的社会形态的“阶级肉身”。
(四)
刀郎《罗刹海市》的意义在于歌词,不在于音乐本身。就像《资本论》的武器作用在于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范畴意义,不在于范畴的术语本身。无论旋律多么绝伦奥妙、美轮美奂,无论理论多么富有哲理和逻辑严密性,也都只是个“托”。“那马户又鸟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刀郎),“由于商品形式是资产阶级生产的最一般的和最不发达的形式(所以它早就出现了,虽然不像今天这样是统治的、从而是典型的形式),因而,它的拜物教性质显得还比较容易看穿。但是在比较具体的形式中,连这种简单性的外观也消失了。货币主义的幻觉是从哪里来的呢?是由于货币主义没有看出:金银作为货币代表的一种社会生产关系,不过采取了一种具有奇特的社会属性的自然物的形式。而蔑视货币主义的现代经济学,一当它考察资本,它的拜物教不是也很明显吗?认为地租是由土地而不是由社会产生的重农主义幻觉,又破灭了多久呢?”(马克思)
对于不同经济的社会形态考察,在原理上总是殊途同归。之所以令马克思和“刀郎们”对话,在于锁定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三个工作维度:幽灵——肉身——物象,通过幽灵学的创造性“翻译”,融合归并各类主体术语、肉身语言以及物象学的用语,借以打通各个学科边界。因此,真实用意委实在于锻造克敌制胜的语言工具,恰恰为了求取社会主义批判“真境界”。显然,这是新时代思政课的“不二法宝”。
(五)
毫不夸张地说,罗刹海市是商品两因素的“古代成语”,马户又鸟是商品两因素的“现代成语”。新时代的马户又鸟必须成为“斗争版的马户”(革命的幽灵)和“斗争版的又鸟”(革命的物象),如此才培育出“革命的肉身”(变“马骥”为“刀郎”)。“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曹雪芹)“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对《资本论》商品章绝句的解读是艺术多维的,不一而足。刀郎版本更倾向于“新时代读法”。我们从中读到了革命幽灵学,霍然看到群众意识的社会主义觉醒。
然则,“作为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新时代具象,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品格聚焦于向人展开的现代化运动和进程。在主体内涵上,中国式现代化内在地契合科学社会主义的理性原则,需要从中明确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三重规定性,即社会主义属性、民族属性、人民属性,三者必须有机统一。为此,一是围绕《资本论》进行主体现代化的政治经济学解读,揭示由主体现代化而决定的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生成路径的科学性与正确性;二是中国式现代化的主体寻根,揭示马克思的现代化理论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内在逻辑关联;三是沿着从人民主体论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路径,全面展开中国式现代化引领社会主义高质量发展的主体逻辑。总之,必须从大视野看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主动,依托人民主体论寻求‘党的领导+劳动价值论’理论逻辑的实现;通过实践议题创新,解决中国理论的‘如何来’‘为什么’和‘是什么’的问题。”
【文/许光伟,江西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本文为作者向红歌会网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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