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和一些做跨境电商的朋友聊天,他们谈到一个感觉:今年的情况似乎还不如去年,不如疫情期间。
他们的话题很值得深思。不错,这里有疫情因素的影响,尤其是,在过去的三年中,中国的疫情与其他一些主要经济体的疫情是不同步的。在那些经济体产业链处于紊乱状态的时候,我们这边的产业链还能正常运转。而在2023年,整个世界经济社会生活已经基本恢复正常,这种特殊情况下得到的优势也就不可能得以持续。像跨境电商面临的问题,应该与此有直接关系。
但,这只是当中的一个因素,或者说只能解释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的很小一部分。最根本的问题不在这里。要真正理解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需要跳出疫情思维,注意到近些年来无法用疫情来解释的那些因素。
就此而言,需要注意三个方面:外部环境、周期与阶段、眼下问题的深层原因。
跳出疫情思维,首先需要注意的,就是外部环境的变化。这也是目前对中国经济影响最大的因素。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前些天,在《我们需要一种在正常消费基础上运行的经济》一文中,我曾经说过,拉动内需拉动内需,实际是没有多大拉动空间的。要说需求的空间,真正有潜力的只能是外需,现在不是内需不足,是外需不足。不是消费疲软,是出口疲软。因为中国巨大的生产能力是为世界市场准备的。就像饭馆的饭菜是为顾客准备的一样,靠家人内部消化的空间是很有限的。
最近,在几个场合中,我反复与人们讨论了这样几个问题。第一,外部环境会变化到什么程度?有没有缓?这个问题也许要放到大拆解的背景下去看,不是简单的疫情问题,甚至也不是所谓脱钩的问题。第二,产业链的外移是否存在一个临界点?如果存在的话,现在到没到?第三,中国的世界工厂地位是否会受到挑战?特别是印度的崛起对我们可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总之,要知道,中国变了,世界也变了。理解中国与世界关系的变化才能更好理解我们今天面对的问题。
跳出疫情思维,还需要注意到的,就是发展的周期与阶段性。许多朋友发现,我最近谈消费的问题谈得比较多,有的还谈得比较细。如上一篇《神奇的七大件,将人类带进一段独特的历史,而这段历史行将结束》。我的意思是想从消费的角度来探讨这个周期与阶段的问题。而我们过去讨论周期与阶段,往往都是从供给的角度。其实,在中国已经进入过剩经济时代的时候,消费的阶段与周期性,同样是值得注意的因素。
最近,我一直在讲,大规模集中消费的时代已经结束。这是一个重要的判断。这意味着,至少在短时间内,我们不要期待过去几十年的那种火爆的消费潮可以重来。同时,这也就进一步意味着,就整个社会来说,像从前三大件和房子汽车那样鹤立鸡群的主导产业将不复存在;就企业来说,只要站到风口就可以萝卜快了不洗泥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需要在新的消费环境中重建发展的动力。
其实,阶段与周期的概念,还可以从一个更宽泛的意义上来理解。我们经历了一个几十年的快速增长,这很容易给人们一种错觉,似乎这样的增长就是理所当然的,就应该永远持续下去。在日本长达30年的经济停滞到来之前,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其实,经济的发展不是一个线性的过程,要有在增长速度上下一个台阶的心理准备。
跳出疫情思维,可以让我们在一个更开阔的的视野中来思考如何走出当前的困境,如何恢复中国经济的活力。我一再说,中国经济发展仍然存在巨大的发展潜力。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如何看待当前的问题,如何解决当前的问题。最近一段时间,辜朝明的资产负债表衰退理论大为流行,于是一些经济学家就把当前的问题定位在所谓通缩问题上,并据此提出种种所谓的大招,有的大招已经给人耸人听闻之感。
一些大招看起来很大,但实质上还是在所谓三驾马车上打转转,具体落脚点,就是政府花钱,财政刺激。实际上,目前的问题看起来是三驾马车熄火,但实际上有着更深层的原因(见孙立平:所谓三驾马车,也许是一个误区)。最近,楼继伟先生提醒,通过债务置换化解地方政府债务风险会引发道德风险,会导致地方债务规模越来越大。一位网友说,要保持战略定力!不能放水!不能无原则救地方债!救救中小企业,保就业,保稳定!这些主张我赞成。
我们不能在昨天寅吃卯粮换今天,在今天再寅吃卯粮救今天。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延续三大红利,尤其是解决新二元结构的淤塞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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