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盗基德对侦探柯南说的一段话生动地形容了艺术家与理论家的关系。基德说:“真正的盗贼是真正的艺术家,他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侦探是跟在艺术家背后的理论家,他只能在事后推理这个不可能发生的过程,这是他最可悲的地方。”不同于神探柯南的精密推理,有些正中要害的对艺术品的阐释甚至是偶然的、不经意的。正如《白日焰火》中的笨拙警探廖凡,他在生活化的理解中发现了五年前的秘密。哲学与艺术的渊源颇深,不少哲学家针对艺术提出了自己鲜明的观点。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曾提出要驱逐诗人,原因在于诗人不知道什么该演奏,什么不该演奏。他们的创作中没有理性的思考,全凭感觉,这样的作品不利于城邦的建设。同样的主张见诸于孔子的理论中,他认为艺术需要用一定的框架、理论以及形式约束。利于国家统治的艺术值得推广,如克己复礼为仁的周乐,但是一些引发情感滥觞的靡靡之音,如郑魏之乐是应该扼杀的。由此可见,当时的哲学凌驾于艺术之上,它设定了艺术的最高形式。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依旧如此,它按照严格的规程,按照理性思维进行创作。直到浪漫主义时期才发生一定改变,但是浪漫主义对框架的突破并没有完全成功,绘画中依旧存在哲学的理性痕迹。
早在18世纪,鲍姆加通便提出美学这个定义,它在很长时间内都是评判艺术作品的标准。可是这个宗旨实际上并不为所有艺术家所借鉴,甚至他们在创作时可能根本没有思考形而上的准则。在中国的山水画中讲究以形写神,艺术家追求一种精神上的狂乱和超然物外的境界,根本不需要哲学辅助的理性框架。真正的艺术创作状态不可用言语表达,甚至不能用图像定义,它溢出了所有的局限和框架,是一种精神上的自由驰骋。
本雅明在评《新天使》这幅画作时将其称为精神的废墟。他认为在创作过程中,艺术家最终得到的作品并非其所想,他所想的是不可能被准确描摹于纸上的,因此绘画是一种精神的废墟。让•吕克对此却抱有截然不同的态度,他认为虽然画纸上所绘与自己的想法相去甚远,但是这就是真正的艺术品——它是不属于主体也不属于客体的绝对客观独立的存在。在艺术创作中,创作者原以为可以掌握绘画艺术中的绝对主体性,但最后呈现出的结果却不可控。蓝教授把这种现象称为艺术创作的不可能性。一种新艺术的产生,实际上是无法用原有逻辑去阐述、概括的。艺术实现了一种表现上的不可能,撕开了一道现实世界的裂缝,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艺术世界。
那么艺术既然具备创造世界的自主性,是否还需要哲学呢?哲学、艺术理论已经死亡的观点在1968年后非常流行,法国激进派就强烈主张艺术不需要哲学的指导。但是,其实哲学还存在。巴迪欧的《哲学宣言》成书于上世纪80年代,正是哲学未死的呐喊。在激进艺术的今天还需要激进哲学的辅助,哲学不仅依旧存在,还与艺术紧密相连。真正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懂得打开世界的缺口,但不懂得如何解释自己的作品。如果一件优秀的艺术作品得不到恰如其分的价值的评判,它依旧会沉寂在浩瀚烟海中。梵高就是一个例子,他所创作的艺术形式无法用所处时代的语言进行说明,因此有生之年艺术作品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人不能永远敞露在没有语言说明的真知下,比如:当我们听到敲门声,开门后却发现没有人。这时我们会马上寻求解释,若没有得到解释,这样断裂的情境实际上是非常恐怖的。艺术和哲学正是如此,艺术与大众之间的断层是需要哲学来缝合的。
面对世界的改变,有三种不同的态度:1、保守态度,当作一切没有发生,依旧使用陈旧的话语系。2、蒙昧主义,为了不让新兴事物挑战自己的权威,而选择将其消灭。3、忠诚,这种态度便是激进哲学的态度。哲学家创造出新的语言和说明体系,为这样的新作品申言,并传播给大众。如此看来,激进哲学在艺术产生之后,促进了优秀艺术形式的传播和发展。
艺术具备不可能性的力量,但是这种力量若要在物质世界中引起震荡,则需要哲学的缝合。无论是撕开的人还是缝合的人,都如此可遇不可求。但是哪怕不能成为具备话语权的主体,艺术所给予众生的精神上的愉悦却是平等的,领悟在个人。(本文是南京大学哲学系蓝江教授2014年3月中央美术学院学术报告内容梗概)
网络编辑:张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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