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眉岭日出

    古田会议会址的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稻田。清晨，站在阡陌纵横的田埂上，看一轮朝阳自遥远的彩眉岭后喷薄而出。先是镀亮了岭脊一线的绿树，接着越过山岭与会址间的大片田畴，刷亮了会址后山的丛林，一时，整个会址都沐浴在朝阳中了。会址后矗立的标语柱上，“古田会议永放光芒”8个大字，在阳光的映衬下浮雕一般凸显，让人心头暖融融的，仿佛那朝阳不是从岭后升起，而是就在会址冉冉东升。

　　这样的感觉不止一次。好几回夜宿古田宾馆，清晨总爱来到会址之前，就在田间小道信步，呼吸稻叶上的露珠清香，静待彩眉岭上朝阳喷薄。每每这时，凝望彩眉岭那重叠起伏的山峦，我就会想，这些绵延而来、绵延而去的山峦，来不见起始，去不见尽头，究竟连接着哪儿，又通向哪儿呢？这些山峦上那曾令世界瞩目的日出，在中国的革命史上，有着怎样独特的地位和意义呢？

　　80年前的那个冬日，天地间朔风凛冽、雪花飞扬，一群大写的人踏雪而来，在曙色中聚集。曙光小学，宽敞的大厅，简陋的课桌椅，燃着炭火的三合土地板，天井里不住飘落的雪花，100多位红四军中的党员代表，凝神，毛泽东洪钟一般的声音，回响。伴随着《古田会议决议》的通过，伴随着“党指挥枪”军魂的确立，雪住了，天晴了，银装素裹的彩眉岭阳光朗照，代表们胸中红日升腾……

　　数日之后，带着古田会议激发的豪情，红四军将士又踏上了征程。在距会址不过一公里的赖坊村一座民居里，毛泽东奋笔疾书，写下了著名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凝望彩眉岭上一轮喷薄的朝日，凝望绵延的山峦间疾行的红四军将士，毛泽东激情奔涌，他把中国革命比作“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这一轮朝日，这一轮令世界瞩目的朝日，不正是在彩眉岭、在古田冉冉升起？

　　漫步在古田会址前，我寻觅伟人留下的足迹。沿着80年前他的目光，我的目光与彩眉岭久久相对。彩眉岭那一道道起伏的山峦，重重叠叠，直接相连的，那是新泉的山山岭岭。古田会议之前，红四军在新泉整训，不长的时间里，毛泽东接连召开士兵调查会、工人调查会、农民调查会，调查、思考。深夜，则在望云草室那盏泥瓷灯下，撰写古田会议的决议草案。新泉整训，为古田会议作了充分的准备，彩眉岭上喷薄而起的朝阳，正是在新泉蓄势待发。

　　新泉之前呢？山峦起伏，从遥远的天边绵延而来。遥遥相接的，那是瑞金的叶坪、沙洲坝，那是峰峦耸峙的八百里井冈，那是鸣响第一枪的八一英雄城南昌，那是嘉兴南湖上开辟新天地的红船。伫立在古田会址前，看这些起伏的山峦，在彩眉岭上崛起一座高峰之后，继续向遥远的天边绵延而去，遥遥相连的，我知道那是赤水河畔遵义的红楼，那是延安的宝塔山，那是俯瞰北平的西柏坡，那是亿众仰望的天安门城楼。中国革命进程中有过一个个圣地，每一个圣地，都是那绵延群山中崛起的一座高峰；每一座高峰，都有过拨云见日那绚烂的日出。正是这群山绵延中一座座高峰耸峙，架构了中国革命那何其波澜壮阔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