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是著名的诗人元帅。在赣南三年游击战争期间,陈毅不但紧握枪杆杀敌,而且拿起笔杆战斗。陈毅记录赣南游击战况的军旅诗词,饱含赤诚质朴的真情,表达了对革命事业忠贞不渝的坚定立场,抒发了革命乐观主义的豪情,激荡着“旌旗十万斩阎罗”的怒吼,重现了赣南游击战争的历史画卷。游击诗词通俗易懂,充满了战斗激情,在恶劣的游击环境中,起到了凝聚军心、鼓舞士气的巨大作用。陈毅赣南游击诗词,通过一系列生动、逼真的形象,艺术地反映了赣南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蕴涵了陈毅游击军事思想的真谛,也充分展示了陈毅元帅独特的文学创作才智。
诗艺:逼真地再现了游击战争的历史画卷
陈毅在赣南三年游击战争间隙写就的诗词当中,有四首是重点描写游击生活场景的。其中,有二首写“野营”场景一首写“埋伏”实况。这三首诗,从山花烂漫的春夏到恶风呼啸、雪花满天的秋冬,从深山中声东击西的野营到在野兽出没的草丛中设伏,形象生动地描写了游击战士长年累月在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中野营和斗争的实况。还有一首是较全面系统地描绘游击战生活场景的组词——《赣南游击词》。“野营”和“埋伏”是游击健儿每天都要面对的典型场景,诗词对这一场景的描绘,生动逼真地再现了游击战争的画卷。读者透过陈毅纯真质朴、意味深长的诗句,似乎感受到了赣南游击战的烽火硝烟。
1936年春,陈毅在《野营》中写道:“恶风暴雨住无家,日日野营转战车。冷食充肠消永昼,禁声扪虱对山花。”全诗真实、生动地再现了游击战士“住、食、行”的艰难状况。
一是无家可住。敌人频繁搜山,不能住房子,搭茅棚目标大,只好“下雨天,大树底下把伞一支,背靠背便睡起来。天晴,就往坟山的石板上一躺”。恶风暴雨,既是指恶劣的自然环境,同时又指敌人疯狂的、没人性的搜山。敌人“纵火烧山,烧得野猪、山牛满山吼叫,长蛇到处乱窜”,他们还把探照灯搬到山中搜索游击队的行踪。深山中的动植物都不得安生,何况是被敌人日搜夜剿的游击队战士?
二是食不果腹。由于敌人的严密封锁,游击队缺粮、缺盐、缺油。狡猾的敌人用“看烟火”的办法跟踪游击队,逼得游击战士只好吃冷食,“吃竹笋,吃野菜,吃杨梅,吃各种野水果”,但野菜、杨梅、竹笋难以填饱肚子。游击战士们就这样度过难熬的时间,等待着有利战机的出现。
三是天天越野。由于敌人大规模地搜山,游击战士们如长居一个地方,很容易被敌人发现。因此,为摆脱敌人的跟踪,他们只得神出鬼没地在深山之中巧妙周旋,牵着搜山的敌人打圈子,飘忽无常,把敌人肥的拖瘦,瘦的拖垮。但是,敌人非常狡猾,通过“看烟火”“听声音”打探游击队的下落。因此,游击战士们哪怕就是捉虱、扪虱这么轻微、细小的动作都不能弄出声音,一个小小的咳嗽就可能泄露军机。
四是隆冬野营。1936年冬,陈毅在《雪中野营闻警》中写道:“风击悬冰碎万瓶,野营人对雪光横。遥闻敌垒吹寒角,持枪倚枕到天明。”在隆冬大雪封山的季节,天寒地冻,游击战士在雪地野营,满山银装素裹,白光刺眼。就在这滴水成冰、寒风凛冽的时节,敌人仍然没有放过对游击队的追踪搜捕,在各个路口安营扎寨,游击战士们甚至都能听到敌人军营中伴随刺骨冷风的军号声。在这种情况下,游击战士们只好“持枪倚枕到天明”,一年四季都处于战备状态。
陈毅在1936年春写的《油山埋伏》中写道:“走石飞沙大地狂,空山夜静忽闻狼。持枪推枕猛起坐,宛似鏖兵在战场。”狂风呼啸,飞沙走石,这既表明游击队生存环境中的恶劣天气,又暗指敌人对游击队实行“最残酷、最疯狂、最无人性”的搜捕。游击战士们不但要跟敌人战斗,而且要时时提防长蛇、野狼等野兽的侵犯。敌人残酷,恶狼狂嚎,游击队的生存环境异常艰苦。
陈毅1936年夏写成的《赣南游击词》由12首词组成,先着重分析前面四首。
天将晓,战士醒来早。露侵衣被夏犹寒,树间唧唧鸣知了。满身沾野草。
天将午,饥肠响如鼓。粮食封锁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数。野菜和水煮。
日落西,集会议兵机。交通晨出无消息,屈指归来已误期。立即就迁居。
夜难行,淫雨苦兼旬。野营已自无篷帐,大树遮身待晓明。几番梦不成。
这四首词,活龙活现地描写了游击战士露水侵衣被、“满身沾野草”的野地宿营晨起实况,“野菜和水煮”的午餐实情,傍晚“集会议兵机”、应对复杂局面的实景,以及雨夜艰难行军的实境。从“早”“中”“晚”“夜”这一天当中的四个时间节点,相对应地反映了游击战士宿营、就餐、集会、行军这四个极为典型的战地生活场景,勾勒出了游击战争的重要环节,写得惟妙惟肖、生动有趣、幽默诙谐。这与“风”“寒”“雨”“雪”的恶劣气候,特别是与敌人残酷的“搜”“烧”“追”“剿”,妄想把游击战士“饿死、烧死、困死、打死”的险恶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从而更突出地衬托出了游击战士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与敌人战斗到底的顽强斗志。
陈毅的诗词平淡质朴,如行云流水,在平淡中蕴涵着对革命忠心耿耿的真情,在质朴中流露出游击战士在残酷环境中的洒脱风范和乐观主义的精神风貌。既把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揉进了优美的意境,又把一天的战斗生活诗意化,极具艺术感染力。朗朗上口的诗句,雅致含蓄的诗味,“记征程,抒豪情,寄壮志”,把读者的思绪带到当时的游击战场,读来气魄雄浑,“犹如铁板铜琶唱大风”。
诗魂:深刻展示了深邃巧妙的军事思想
在如此严酷的生存环境中还写诗填词,这表明陈毅具有坚不可摧的钢铁意志和乐观精神。他在诗词中不但记载赣南游击战况,而且艺术地展示其深刻的游击军事思想,自然地流露其战略思维和运用自如的巧妙游击战术,这正是陈毅赣南游击诗词的诗魂。他在《赣南游击词》中写道:
讲战术,稳坐钓鱼台。敌人找我偏不打,他不防备我偏来。乖乖听安排。
靠人民,支援永不忘。他是重生亲父母,我是斗争好儿郎。革命强中强。
在敌人非常强大、游击队非常弱小的情况下,战局却不是按敌人设想的态势开展,而是使敌人乖乖地听游击队的安排。出现这种奇迹道理很简单,因为:
一是讲战术。陈毅把握了游击战争的本质,摸准了游击战争的规律,创造了一套“秘密隐蔽,飘忽无常;化整为零,化零为整;机智灵活,出其不意;军民结合,长期斗争”等巧妙的游击战术。这些灵活机动的战术往往出敌不意,在频繁运动中调动敌人,甚至长距离奇袭敌人的重要战略据点,以解除敌人对游击队的严密围困和重点“清剿”。尽管战局态势很严峻、很险恶、很艰难,但胸怀韬略的陈毅,巧用战术,调动敌人,创造战机,伏击敌人。为帮助游击战士们熟练掌握和运用战术,陈毅还把战术编成歌诀,使战士们能够熟练运用这套克敌制胜的法宝,自然就胜券在握,“稳坐钓鱼台”。
二是靠人民。敌人不但实施长期围困战术,而且严禁粮食、油盐、药品等必需品进入游击区,企图困死游击战士。游击战士的生活困境,正如陈毅《赣南游击词》中写的“叹缺粮,三月肉不尝”。“粮食封锁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数。野菜和水煮”。在游击队难以为继之时,人民群众想尽一切办法,把粮食、盐、报纸等送给深山中的游击队,以度过艰难岁月;在游击队受到敌人大规模残酷“清剿”的危急关头,人民群众冒着生命危险,把敌人搜山追剿的情报及时送给游击队,使游击队化险为夷;当游击队需要伏击、奇袭敌人的时候,人民群众积极提供敌人活动的有关情报,使游击队出敌不意、准确有力地打击敌人;当游击战士负伤后,人民群众又寻医找药,甚至把自己的家当成游击队的医疗室。游击队与人民群众不但是“鱼水关系”,而且是血肉关系。没有人民群众的支持,游击队就难以坚持战斗,就难以战胜敌人。广大人民群众,既是抵御强敌残酷“清剿”的铜墙铁壁,又是游击队战士的重生父母。
“靠人民”诗句中的“靠”字,笔者认为它是整篇《赣南游击词》的“诗眼”。透过这个“诗眼”,我们可以从中发现游击队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中仍然能够坚持、发展、壮大,并最终战胜敌人的奥妙所在。
诗情:激情喷涌了豪迈雄壮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1936年冬,众多敌人把游击队驻地梅山围得像铁桶一样。在敌人严密搜山之时,陈毅带着战伤之躯埋伏在丛莽间20多天。在这生死存亡关头,陈毅毫无畏惧,奋笔写下了气壮山河的《梅岭三章》,以明心志。
生命只有一次,面对死亡的危险,陈毅视死如归。为了革命大业,为了中国亿万人民群众的幸福,他愿意效命疆场,决不屈服于敌人,表现出了人民英雄的铮铮铁骨和坚贞气节。对革命忠心耿耿、一身正气贯长虹的陈毅,在险境之中用生命、忠诚、鲜血凝练成了撼天地泣鬼神的正气歌。
诗言志。陈毅临危不惧,表现出英雄本色,心中激荡着的豪迈、乐观的诗情,从他灵魂深处喷涌笔端。未看到革命胜利,死不瞑目;为革命牺牲了,同样要在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生为人杰,死为鬼雄,革命到底,豪气冲天。这对在敌众我寡的残酷环境下继续战斗的革命同志,真是莫大的鼓舞,激励他们保持旺盛的战斗热情:反动腐朽的统治不打倒,人民群众不翻身解放,决不收兵。
风格如人格。传世佳作的风格与高尚的人格、博大的胸怀、崇高的精神境界密切相关。《梅岭三章》是陈毅伟大人格的写照。它既表达了对革命至死不渝的高尚气节,又体现了雄壮豪放的诗风,充分体现出了革命的乐观主义情怀和革命浪漫主义的高昂格调。
当代著名诗人臧克家评价陈毅:“上马杀敌,下马写诗,将军原本是诗人。”陈毅在赣南这块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写成的这些壮怀激烈、笔底风雷的战地浩歌,不但形象地演绎出陈毅在坎坷道路中的心路历程,而且展示了赣南游击战如火如荼的厚重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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