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诗词中的革命烈士

    陈毅是新中国的开国元勋，是我党、我军和我国外交战线的卓越领导人，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诗人。他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写下的悼念革命烈士的诗词，记述了革命先烈为了新中国成立抛头颅、洒热血的历史过程，充满悲壮之情，表达了对革命烈士的沉痛哀思，反映出无产阶级革命家非凡的英雄气概。

    “独我得生全”。1923年，陈毅从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转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正式党员。1925年，根据党组织的决定，为加强国民革命运动，陈毅以共产党员身份加入国民党，担任国民党北京特别市党部执行委员、国民革命运动委员会负责人，并兼任北京学生总会的党团书记。

    1926年春，帝国主义和反动军阀相互勾结，面对敌人的嚣张气焰，在陈毅的积极参与下，北京特别市党部准备组织一次对反革命势力的有力反击。陈毅参加了反对八国通牒大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然而，这场正义的轰轰烈烈的行动，被反动派的屠刀镇压下去。这一次，陈毅经历了一场血的洗礼，他后来在日记中回忆道：“当时我在铁狮子胡同作人民代表，与安体诚、邓文辉、路友于四人站最前线打冲锋。四人当时未被难。安等三人殉难于1927年李守常案，我则幸存至今。痛念故友，不禁凄然。”面对朋友的牺牲，陈毅悲痛万分，却丝毫没有动摇革命意志，他从投身到革命队伍的那一刻起，就把生命交给了党，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这为他的诗词打下了厚重的革命英雄主义底色。

    革命绝非坦途，充满艰险，随时都可能流血牺牲。1934年8月，陈毅到老盘营的前沿阵地指挥战斗，不幸被敌人的炮弹击中右胯骨，造成粉碎性骨折。12月，为粉碎敌人对苏区即将进行的分区“清剿”，中央分局召开会议。伤痛未愈的陈毅在会上再次提出，应迅速改变战略思想，分散部队广泛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阮啸仙从中央分局调赣南省任省委书记，在赣南开展游击斗争。1935年3月底，陈毅突破敌人的包围，到达赣粤边根据地油山。在突围过程中，贺昌遭到敌人伏击，不幸身负重伤，高喊“红军万岁”，用最后一颗子弹结束了年轻的生命。不久，赣南军区司令员蔡会文、少共赣南省委书记陈丕显带领突围的余部300余人也来到油山。陈毅得知阮啸仙在突围时壮烈牺牲的消息，又想到贺昌英勇殉国，心情万分悲痛，写下了《哭阮啸仙、贺昌同志》的诗篇：“环顾同志中，阮贺足称贤。阮誉传岭表，贺名播幽燕。审计呕心血，主政见威严。哀哉同突围，独我得生全。”诗中回忆了阮啸仙、贺昌对革命事业的贡献，表达了对两位烈士不幸牺牲的哀痛之情，最后一句“独我得生全”，用寥寥5字表明了诗人的革命之志，他要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共同的革命事业中，把革命进行到底，以此告慰牺牲的烈士。

    “永矢贯初衷”。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进一步扩大侵华战争，国民党反动派加紧了反革命“清剿”活动。陈毅带领部队在五岭山脉进行游击斗争，与红军主力难通消息。陈毅每夜入梦都会忆起牺牲的烈士，遂写下《寄友》一诗送给牺牲的阮啸仙、贺昌、刘伯坚和正在打游击战的战友们。诗中写道：“风吹雨打露沾衣，昼伏夜行人迹稀。秦陇消息倩谁问，故交鬼影梦中归。瓜蔓抄来百姓苦，萁豆煎时外寇肥。叛徒国贼皆可杀，吾侪南线系安危。”前两句记述了游击战的严酷场景，将士们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昼伏夜行、风餐露宿，而红军主力西去秦陇，难以取得联系。在这个困厄的时候，牺牲的朋友在梦中归来，鼓舞诗人更加坚定革命志向。后两句描述了当时百姓受苦、国家蒙难的残酷现实，表达了诗人要杀尽叛徒国贼的决心，勉励将士们继续并肩战斗。

    1940年7月，陈毅、粟裕率新四军江南指挥部主力北上，合力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崔义田向陈毅汇报了军部战地服务团民运队女队员李明（一作“珉”）的情况。她在渡江北上时遇敌负伤，临牺牲前，护理员丁志辉等都流下热泪，她却宽慰道：“同志们，不要难过，革命流血不流泪！”陈毅听后非常感动，于同年10月作《记遗言》一诗悼念李明：“革命流血不流泪，生死寻常无怨尤。碧血长江流不尽，一言九鼎重千秋。”陈毅在诗中高度赞扬了李明视死如归的革命精神，表达了对李明和千千万万为革命流血牺牲的烈士的深切怀念和崇高敬意。

    1944年8月，彭雪枫执行中央关于向河南敌后进军的指示，指挥所部进行西进战役。9月11日，在河南夏邑八里庄指挥作战时壮烈牺牲，年仅37岁。陈毅闻讯后，悲痛万分，当即挑灯作诗《哭彭雪枫同志》：“淮北哀音至，灯前意黯然。生平供忆想，终夜不成眠。吾党匡天下，得君亦俊才。壮哉身殉国，遗爱万人怀。雄气压陇海，英风断淮河。荣哀何有尽，万众泪滂沱。整风事不易，自省为更难。洗濯冒冰雪，钦君不畏寒。吾人事革命，生死本寻常。所痛风云急，中原丧栋梁。服务人民事，廿年战血红。知君无限恨，未得饮黄龙。当年老战士，今有几人存？新生千百万，浩荡慰忠魂。尔我竟长别，多年患难同。我身惜后死，永矢贯初衷。”诗中“万众泪滂沱”“中原丧栋梁”“未得饮黄龙”等表达了无限悲痛和惋惜之情。更为深刻的是，诗人对革命与生死的关系进行了深刻思考，“吾人事革命，生死本寻常”体现了伟大的革命理想高于生死，投身革命是崇高的事业，无数先烈为了革命理想舍生忘死；“新生千百万，浩荡慰忠魂”揭示了强大的革命力量超越生死，无数新生力量前赴后继，延续烈士之志，告慰忠魂。最后一句“我身惜后死，永矢贯初衷”是全诗的升华，落脚于“初衷”，这个初衷就是诗中所讲的“服务人民事”，这是革命先烈的共同追求，也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之所在。在彭雪枫的追悼会上，陈毅代表新四军全体将士读了这首诗，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勿忘缔造难”。1946年4月8日，参加与国民党谈判的中国共产党政协代表王若飞、政协宪草审议委员会代表秦邦宪，因国民党推翻政协协议，冒恶劣天气乘飞机从重庆回延安向党中央报告和请示，叶挺、邓发及教育家黄齐生等同行。不料，飞机在山西兴县黑茶山失事，机上人员全部罹难，被称为“四八”烈士。陈毅从广播中得知消息后，深感哀痛，奋笔作《初闻“四八”噩耗》一诗，沉痛悼念诸烈士。随后，又作《哭叶军长希夷同志》《哭若飞》《哭博古》《哭邓发》《哀黄齐生先生》悼诗志哀。这几首诗都表达了深深的悲痛和追思，其中，诗人在《哭邓发》一诗中直抒胸臆：“我们继承汝之事业，创建独立自由的新中国！”继承革命先烈的事业，创建一个独立自由的新中国，这是对邓发的告慰，也是对无数革命烈士的告慰。

    1948年12月，陈毅在去往西柏坡的路上，途经邯郸，为晋冀鲁豫烈士陵园题词：“往来邯郸道，数度谒陵园。光辉照寰宇，成仁齐圣贤。大众歌盛德，英勇足世传。遗爱般般在，勿忘缔造难。”这首诗是为晋冀鲁豫地区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牺牲的革命烈士书写的赞歌，他们的革命精神将光照寰宇，英勇事迹将万世流传。“遗爱般般在”是对烈士的告慰，他们生前珍爱的事业正在如火如荼开展着；“勿忘缔造难”是对后人的告诫，永远不要忘记革命烈士为缔造新中国流下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