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资本主义的心脏地带,历史的车轮正在曲折中滚滚向前。当地时间2022年4月1日,在纽约市斯塔滕岛的亚马逊JFK8仓储中心,数千名仓储工人投票成立了亚马逊公司历史上的第一家工会。
在这场发生在资本主义心脏地带的战斗中,战士们是谁?从哪里来的呢?本文略作一个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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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们——他们是谁?从哪来?
美国的众多媒体将亚马逊的工会运动比喻为大卫与哥利亚之战,因为亚马逊是那么巨大,像一个不可战胜的巨人,数次成功破坏了亚马逊内部的工会运动。而草根工人组成的亚马逊工会,则看起来又如此孱弱,几个黑人工人组建的工会如何与这个超级垄断资本巨头对抗?
但当我们深入亚马逊工会运动的细节,我们就会发现,美国亚马逊的斗争并不只是一场普通的工人自发的抗争,在与这个超级垄断资本巨头对抗的过程中,有普通的工人,有刚毕业的青年学生,有远道而来的支持者,而福斯特等美国工人运动的先驱,同样以精神指导和方法指导形式发挥着影响力,指导和支持者新时代的工人运动。
从最开始的4个人,到20个人的核心小组,到100个人的工人委员会,工人运动的组织者汇集了由不同肤色,不同出身,甚至不同政治观点组成了亚马逊工会,是一步步成长壮大的。
甚至连特朗普的支持者也会成为工会的组织者。Medina说到工会组织的多样性。:我们工会的美丽之处在于,它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多样化:种族、性别,甚至是意识形态。我们的一个组织者投了特朗普的票,他叫帕特,一个中年男子,意大利人,喜欢看福克斯新闻,老派,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他让300到400名工人投票给工会,他的努力是决定性的。
没有阅读圈,每个人都自己做,然后我们交换信息,互相推荐。例如,很多人都读Jane McAlevey,或经济学家Richard Wolff,或William Z. Foster。我个人在轮班时把 "资本论 "作为音频书来听。
亚马逊工会的组织者,按照其出身和加入亚马逊工会的时间,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从2020年疫情抗议就与Smalls并肩战斗的亚马逊工人,可以称之为斗争元老;二是受到Smalls和JFK8工人们的抗议和斗争吸引,从各处主动加入亚马逊,称之为Salt;三是ALU在一年多的宣传中逐步改变和吸引的普通工人。
斗争元老
称这些人为斗争元老,是因为这些人从2020年开始,就与Smalls并肩战斗,与亚马逊展开了毫不退缩地斗争。包括Smalls,Derrick Palmer,Jordan Flowers,Gerald Bryson及Tristian Martinez等五人。这些人斗争的时间最长,斗争的意志最坚决,当然受到的迫害和影响也最大。最初的组织者基本都被亚马逊开除, Jordan Flowers,Gerald Bryson都已经长达两年处于失业的状态。
斗争元老们都是黑人,他们与Smalls早相识,他们从2020年3月的疫情防护政策抗议开始,随后参与发起了the Congress of Essential Workers (T.C.O.E.W)。在亚马逊工会成立以后,又都作为创始人投入到亚马逊工会的组织工作中去。
Chris Smalls
斯莫尔斯是亚马逊工会运动的标志性人物,在下文《Eat the Rich》一文中对Smalls的经历进行了详细介绍。
Derrick Palmer
作为和斯莫尔斯并肩战斗的战士,在亚马逊工会的组织中发挥着中流砥柱的作用。帕尔默在亚马逊庞大的仓库中做了三年的包装工,和斯莫尔斯内外结合,有效发动了工人。通过他桌游成效的工作,仅在他所在部门的100人中,70%的人是坚定的赞成票。
Gerald Bryson
2018年入职亚马逊,在和Smalls组织新冠疫情的抗议活动之后,同Smalls一起被开除,在被开除以后,Bryson向全国劳工关系委员会(NLRB)提交了一份不公平劳动行为申诉,声称亚马逊对他进行报复。NLRB表示,它发现布赖森的投诉有道理,即亚马逊非法解雇了他亚马逊不接受这些结论,NLRB对该公司提出正式投诉,引发了漫长的行政法庭程序。2022年4月,一名联邦法官裁定解雇是非法的,并命令该公司恢复布赖森的职务,并向他支付损失的工资等费用。亚马逊表示将提起上诉。
这是一场冗长的法律程序,亚马逊以Bryson与人争吵为理由开除了他,但NLRB的裁定表明争吵的人是故意挑衅并开口辱骂黑人。最终Bryson被开除。长期失业的Bryson只能依靠网络上大家的募捐维持生活,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亚马逊工会的工作中。
Jordan Flowers
2018 年入职亚马逊,负责物流机器人维护工作。
Flowers本人免疫功能低下,患有狼疮性肾炎,这意味着他回到与斯莫尔斯一起工作的亚马逊 JFK8 仓库感到不安全。“我收到电子邮件说我必须回去工作,他们威胁我的工作,我告诉他们我不能进来,因为我免疫功能低下——如果你不想打扫卫生该设施并让工人进行测试,那么它是不安全的,”他说。“只要他们不按我们的要求做,我就会坐在家里祈祷他们不要再解雇我了。” 尽管将自己的情况通知了公司的人力资源团队,弗劳尔斯仍然定期收到催促他重返工作岗位的自动电子邮件,并声称公司拒绝了他的病假,导致他自大流行开始以来就没有薪水。
Jason Anthony
36岁的杰森-安东尼(Jason Anthony)是斯摩尔斯手下的一名工人。安东尼说:"我们的关系从工人与主管的关系发展为兄弟关系,这是一种永远不会被打破的纽带。杰森-安东尼在2020年7月被亚马逊解雇后加入了这个组织。
Tristian Martinez
24岁,在亚马逊位于斯塔滕岛的JFK8仓库工作了近四年,是一名包装工和机器人技术员。他出生在一个工人阶级家庭。
Salt
在Smalls等斗争元老们的事迹被媒体报道之后,有志于亚马逊斗争和工人权益的人就聚拢而来,他们从全国各地赶来,来到纽约,来到JFK8,参与到这场大卫与歌利亚之战。
这些主动加入参与斗争的人,大多都有一定的理论认知,有较高的斗争自觉性。其中有些人是明确的美国共产党成员,有些人则是从美国的其他亚马逊仓库找到Smalls。应该说Smalls等人从最开始在贝佐斯的豪宅前抗议,到后来决定组织工会运动的重大转变,这些Salt起到了重大的影响。
这些人中,Connor Spencer和Brett Daniels之前就在亚马逊工作,主动联系了Smalls后,在JFK8找了工作。Cassio Mendoza,Madeline Wesley,Julian Mitchell-Israel等人基本都是从学习毕业,直接到亚马逊参与组织工作。而Justine Medina是唯一一个明确共产党身份的工会组织者。
另外,亚马逊工会的律师SETH GOLDSTEIN应该也是左翼圈子的活跃分子,Madeline Wesley就是他介绍来到ALU工作的。
Connor Spence
ALU工会副主席,26岁,2021年5月加入JFK8。
Spencer曾在他的家乡新泽西州的一个亚马逊履行中心工作,当他听说Smalls在新冠疫情中的事迹后就开始关注。后来在Smalls组织的贝佐斯曼哈顿豪宅的抗议活动中,他从家乡坐上一辆巴士,找到了Smalls,与他讨论建立工会的问题。2021年5月从新泽西州搬迁到JFK8工作,Spencer放弃了正在参加的航空培训,成为一名组织者而不是飞行员。斯彭斯在JFK8找到了一份工作,并开始组织起来。
“我知道工会。当我在亚马逊工作时,我认为工会是唯一能改善那里工作条件的东西,但我想我只是等了很久,等待有人来组织亚马逊--等待一个成熟的工会来做这件事。然后我意识到,事情不是这样的。工人们必须自己做这件事。”
斯彭斯说:"克里斯在被解雇后并没有退缩,而是受到激励,要利用这一势头来解决他所看到的亚马逊的问题"。"这不可避免地会吸引其他想真正站出来的人,采取行动,改变事情。"
Brett Daniels
在ALU中担任工会组织主任,29岁,2021年11月加入JFK8,在他的tweeter账号名中带有镰刀锤子标志,所以他应该一个比较明确带有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人。
Brett最早在2020年春季入职亚马逊,在Smalls发动罢工后通过社交媒体与Smalls取得了联系。当时,丹尼尔斯在凤凰城郊区的一家电影院工作。后来新冠疫情导致电影院关闭而被解雇,他在亚利桑那州的一家亚马逊工厂找了一份短期工作,希望能在工人同伴中组织起来。作为工会消防员和空姐的孩子,丹尼尔斯希望在多年的社区组织经验后组织工会,包括在亚利桑那州图森市为15美元而战。
“克里斯和我建立了联系,因为他看到了我在社交媒体上给予 ALU 的所有支持。当他打电话给我,问我是否想调到这里参加(工会)竞选活动时,这是我一生中做出的最简单、最快的决定。” “我们需要打倒寡头。掌权的人不可能拥有所有的权力,却视我们为无物。人们正在死去。就在最近,在 Bessemer,两名工人在 24 小时内相继死亡。为什么?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无薪休假 (UPT)。他们会陷入消极的境地。”
丹尼尔斯在2021年11月搬到了斯塔滕岛,入职了JFK8 ",几乎所有这里的组织者都受到了克里斯、德里克、杰拉尔德和乔丹领导的那次罢工的启发,"丹尼尔斯说。
在2022年3月,Brett和Smalls一起在亚马逊的工厂里以非法侵入的罪名被捕。
Cassio Mendoza
21岁,坚定的社会主义者,2021年7月份进入JFK8工作。
21岁的卡西奥-门多萨(Cassio Mendoza),在了解到Smalls等人的事迹之后,他在Instagram上与斯摩尔斯联系,并参加2020年10月在贝佐斯贝弗利山举行的抗议活动,然后到JFK8找了工作。
作为一名工会成员的孩子,他对外部势力主导的工会组织活动持怀疑态度。但他在接触布赖森和帕尔默之后,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工人领导力,尤其是帕尔默是在亚马逊下班之后,飞到了洛杉矶参与抗议活动的,让他印象深刻。门多萨说,TCOEW"在任何方面都不像是制造出来的"。
门多萨是洛杉矶人,他通常戴着一顶蓝色的洛杉矶道奇队的帽子,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和米色卡其裤--这些衣着选择与他低调的个性相符。尽管他试图淡出背景,但门多萨成为一个关键的竞选组织者。到2021年6月,他已经收拾好行李,搬到了纽约。一个月后,他开始在亚马逊工作,目的是帮助组织工作。
他选择上夜班,下午5点45分至早上5点30分,因为每小时多付2美元。他说,这个班应该在凌晨4:30结束,但亚马逊实行了强制性加班。门多萨以前住在布鲁克林的戈瓦纳斯社区,单程需要2.5小时的通勤。他现在住在曼哈顿的唐人街,所以通勤时间缩短到了2小时。他说,一些住得比较远的工人--在皇后区或布朗克斯区--有3.5小时的通勤时间。
门多萨说,作为ALU的组织者,他的工作是 "与我的同事交谈,解决他们的担忧,回答他们的问题,分发资料,并招募人们加入组织委员会。ALU组织会议每周举行四次,每班一次。他们在亚马逊的财产上举行,在休息室里,下班后"。
亚马逊工会(ALU)汇集了一群要求在亚马逊获得安全和尊严的领导人--其中一些人有过工会经验--以 及一群20多岁的社会主义者,他们寻求加入一场正义的劳工斗争。在将目光投向肯尼迪8号仓库的工会选举后,这群人又有了老仓库工人的加入,他们为这场运动带来了深厚的经验和关系。所有这些人都是ALU赢得代表8000多名仓库工人的胜利的关键。
Madeline Wesley
ALU的财务主管,23岁,2021年8月进入亚马逊LDJ5工作。
23岁的麦迪·韦斯莱(Maddie Wesley),她进入亚马逊的途径在很多方面都与斯莫尔斯相反。她于2020年毕业于康涅狄格州的卫斯理大学。在学校期间,韦斯莱参与一个名为联合学生劳工行动联盟(United Student Labor Action Coalition)的组织,通过这个组织的活动,参与到学校食堂工作人员的“就在这团结(Unite Here)”。
去年夏天住在佛罗里达州,当时回应斯摩尔斯的推特求助的劳工律师塞斯-戈德斯坦给她打了电话。当韦斯莱还是个学生时,他们两人曾一起组织过校园保管员。
韦斯莱已经初步签署了与“就在这团结(Unite Here)”的合作协议,这是一个拥有30万会员的大型工会。韦斯莱在波士顿的“26号分会(local 26)”和迈阿密的“355号分会(local 355)”工作,原本计划留在迈阿密工作。戈德斯坦敦促她放弃这项工作。“这是你和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告诉她斯莫尔斯的努力。“这是一个创造历史的机会。”韦斯莱“在最后一刻做出了换工作的决定”。
8月,她搬到北方,在斯塔滕岛的一个亚马逊仓库找到了一份工作。韦斯莱知道,这场资金匮乏、由工人领导的运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斯摩尔斯甚至没有钱付给她。但她也明白,如果它成功了,回报可能是巨大的。
工人组织者在复制他们在第二个仓库的成功方面面临着一场艰苦的战斗,因为它相对较新,在2020年开业,其劳动力主要是兼职人员。LDJ5的工人组织者也比JFK8少。LDJ5是一个1600人左右的仓库。
这些工人中的大多数都认识韦斯莱并喜欢她。但他们也知道她来亚马逊是为了帮助组织它,而不是因为她迫切需要一份工作。虽然韦斯莱招募了几个工人加入她的组织团队,但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承担核心角色,因为这将使他们成为目标或使他们的工作处于危险之中。其他人有家庭或家里的压力,使他们无法为工会活动投入数周的时间。因此,运动的大部分负担落在了韦斯莱身上。
在LDJ5的工作中,遇到最大困难之一,是仓库巨大的离职率。“这是工会运动的巨大规模。100人通常是一个大团体。…如此高的离职率使其变得极其困难。当人们在纸上看待我们的竞选活动时,他们可能没有意识到甚至已经走到这一步或举行选举是多么大的成就。...我们必须以比150%的离职率更快的速度组织起来。基本上,我们必须比他们雇用和解雇的人以及辞职的人的比率更快地签署卡片。但这不仅仅是人们被解雇。人们也以高利率辞职,只是因为工作条件也很糟糕。”
而当JFK8组建工会成功之后,LDJ5的建会工作受到亚马逊空前的打压。亚马逊不光散播斯莫尔斯是种族主义者这样的谎言,也散播韦斯莱个人生活作风的谎言。亚马逊本意通过打击韦斯莱的个人形象以此降低她在年轻女性工人中的影响力。“所有那些在 JFK8 破坏 8000 名工人的工会破坏者都走过街道,进入了我们拥有 1,600 人的小大楼。”亚马逊还成功的将反对建立工会的工人组织团结起来。
韦斯莱组建了LDJ5的团队,他们真正的与亚马逊工人打成一片。有工人告诉LDJ5团队,“我在投了反对(建立工会),但后来我看到你们不仅仅是一些局外人,你们实际上是在大楼里,你们实际上是亚马逊的工人。”应对工会克星,LDJ5团队不得不与许多错误信息、谣言和谎言作斗争。韦斯莱说:不要听那些废话(bullshit)!LDJ5团队一直在前进。
“我真实的看到了这场运动的潜力,这是一场工人领导的运动,我想这是最打动我的一点。”韦斯莱在JFK8的庆祝大会上动情的说,你能想象吗?我们在对抗世界上最富有的公司?每一位支持工会的工人都是英雄。“我们想要组建亚马逊国际工会,所以我们会把每个区域都建立工会!”
对韦斯莱采访
https://twitter.com/i/status/1509963353439023106
韦斯莱公开演讲
https://twitter.com/left_voice/status/1514716214311931910?ref_src=twsrc%5Etfw
https://www.cnn.com/2022/05/02/tech/amazon-labor-union-election-staten-island-ldj5/index.html
https://inthesetimes.com/article/amazon-workers-union-labor-ldj5-jfk8-new-york
https://indypendent.org/2022/03/an-ode-to-the-amazon-labor-union/
Julian Mitchell-Israel
Julian在2021年秋天读到社会主义杂志《雅各宾》上关于亚马逊工会运动的文章后,就在亚马逊LDJ5仓库找到了一份工作。米切尔-伊斯雷尔是俄亥俄州奥伯林学院的毕业生,他给斯摩尔斯打电话,询问他能提供什么帮助。
Julian和Madeline都参与过桑德斯的竞选工作。
Justine Medina
这是一个唯一明确共产党身份的工会组织者。
梅迪纳自称是马列主义者,监狱废除主义者,反对帝国主义者。她是共产党员,纽约共产主义青年联盟联合主席,美国纽约民主社会主义者(DSA)皇后区联合主席。
贾斯汀·梅迪纳(Justine Medina)出生于1989年,毕业于玛丽山曼哈顿大学(Marymount Manhattan University)心理学专业,之后又在布鲁克林法学院(Brooklyn Law School)学习法律。
梅迪纳很早就成社会活动家,2017年4月,梅迪纳担任美国纽约民主社会主义者(DSA)皇后区联合主席。2018 年 3 月,参与了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DSA)选举委员会的工作。同年,在布鲁克林法学院学习法律期间,梅迪纳与其它几位同学组织领导涉及超过20所学校的反对任命布雷特·卡瓦诺(Brett Kavanaugh)为大法官的草根行动。
2020年5月份正式加入美国共产党(CPUSA)。加入美国共产党之后第一项任务是与其它同志一道,重建共产主义青年团(Young Communist League)。9月份,梅迪纳当选纽约共青团联合主席。
2020年特朗普与拜登的总统竞选投票完成之后美国各地都有围绕选票的游行。美国共产党纽约区派出一支队伍参加游行,他们的横幅上写着“捍卫民主”和“在利润之前捍卫人与自然”。纽约共产主义青年团也参与其中。梅迪纳接受采访时说:特朗普实际上可能会输,但他不会不战而败。拜登可能会赢,但会受到挑战,所以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必须准备好在明年 1 月之前进行这场战斗。
2021年9月,由于对于未来改革社会的道路的分歧,梅迪纳决定退出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DSA),在退出声明时,她写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尽管有人对我这个决定攻击,但是我只有也同志们的爱,以及和同志们在过去4.5年共同参与的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DSA)的工作。我希望能够和你们继续共同工作,但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DSA)不再是我的家了。”
9月的最后一周,梅迪纳加入了史坦顿岛(Staten Island)JFK8仓库。但是,梅迪纳是以“盐(salt)”的身份进入亚马逊工作,所谓的“盐”,即申请进入一家公司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了组建工会。
梅迪纳开始是在柜台工作,之后转成包装工。工作的第一周,梅迪纳感觉非常劳累,工作环境也非常糟糕(shit’s as crazy as everything),“强迫加班,危险的工作,低劣的工资,而且每天还要走过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美国国旗”。梅迪纳也会注意倾听工友的心声。一次同工友共同去接受工作安排的路上,工友直接对梅迪纳骂道:“去他*这地,我宁愿用锤子砸自己的脑袋也不愿意呆在这里!”
有了对亚马逊JFK8工作的直观体验后,梅迪纳更加认同组建工会意义。很快,10月份,梅迪纳已经参与到亚马逊工会的组建工作中。10月26日,梅迪纳也组建亚马逊劳动工会(Amazon Labor Union,ALU)的核心成员一块,提交了组建工会的申请书。但是在亚马逊组建工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周后,他们发现亚马逊可能已经开始阻止筹建工会,公司大约每周花费3万美元聘请“工会克星(union buster)”与他们作对。工会克星每天不择手段的污名化工会,欺骗工人不参与建立工会的投票。从后来的投票结果看,工会克星的宣传也还是会影响相当一部分人。为了对抗工会克星的宣传,梅迪纳与ALU核心成员想出了许多接地气的宣传口号来争取工友。比如“我们一毛钱老板四万,但我们无法工作时间撒尿(Boss makes forty thousand for each of my dimes, but I can’t even pee on company time)(编者注:英文押韵)”。
虽然一开始支持建立工会的卡片已经达到全国劳资关系委员会(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Board,NLRB)组建工会的要求,但是亚马逊JFK8管理层针对性的解雇支持组建工会的员工,导致提交的卡片很多作废,没有达到组建工会的数量要求,组建ALU核心成员决定暂时撤回申请书,并计划更新新的卡片之后尽快重新提交。这样的曲折在工会运动史上都是非常常见的现象,但是在现实斗争中,往往会出现对这种“撤退”不理解的人。梅迪纳针对这些所谓的“左翼”大声疾呼,不要因为这次撤回就认为我们是注销,不要用老板的观点来评论这次撤回,不要散播对克里斯(Chris)的谎言,如果“你们”不愿意促进工人的团结,那就请你们闭嘴。
12月份也许是梅迪纳进入JFK8以来最忙的月份,月初,大泉·史密斯(Daequan Smith),又有一位ALU核心成员被开除,而且大泉因为丢失了工会,成为了一名无家可归者(homeless)。梅迪纳及ALU核心成员们通过筹款平台帮忙大泉募集生活费用。11日,由于美国南部以及中西的龙卷风灾害,导致6位亚马逊伊力诺依(IL)地区仓库的员工死亡。ALU核心公开指出,这些员工是在凌晨工作的时候被倒塌的仓库压死的,亚马逊的管理层没有及时的通知提示仓库的工作人员要注意龙卷风灾害,反而将责任推卸到“自然灾害”。梅迪纳一针见血的指出,“亚马逊的工人经常在工作中受伤,甚至死亡,但是亚马逊的管理层不关心,而且也不影响他们的利润。工会最初是在与杀害人们的可怕工作条件作斗争时成立的。亚马逊工人今天出于同样的原因组建工会。”17日,梅迪纳还在网上组织了美国共产党(CPUSA)及共青团(YCL-NY)新成员加入活动,回答新党员或团员的问题,鼓励大家阅读党章,社交媒体指南,并且一定要参加党(团)的会议与活动。
月底,ALU终于收集到了足够的签名卡片,可以重新提交申请书。重新递交申请书后,梅迪纳与ALU成员,趁着圣诞节到到纽约时代广场集会,这次集会抗议公司不公平的劳动安排,同时要求公司提供更好的工作条件。
当然,5个月以后,梅迪纳与ALU的核心成员,以及JFK8所有支持他们的工友,共同创造了历史,他们成功组建了亚马逊历史上第一个草根工会。
Medina的文章合集:
https://muckrack.com/justine-medina/articles
另外Medina在Labor Notes有专栏“How We Did It”
https://labornotes.org/2022/04/amazon-workers-staten-island-clinch-historic-victory
发动的群众
要真正动员亚马逊的广大工人,仅仅依靠斗争元老和Salt们是远远不够的,正是通过艰苦的群众工作,组织群众,发动群众,ALU的组织者们吸引和吸收了一大批基层工人,这些工人通过不断的学习和斗争,逐渐成长,认清资本主义的真相,开始参与到工人组织和斗争中来。
正是通过组织工作,不分种族,肤色,宗教信仰和政治立场,亚马逊工会发展出100多人的核心工人,核心积极分子还包括特朗普的支持者,这名支持者发展了上百人投票。通过这些核心工人的共同努力,最终赢得了工会投票的胜利。
这些普通工人的成长过程和心路历程,对于工人的组织工作有着直接的参考指导意义。
Karen Ponce
亚马逊工会秘书,2021年11月加入亚马逊工会。
在亚马逊开始工作没多久,Ponce收到了她的第一份报告--经理们说她在12小时的轮班中上了太多的厕所,因此受到训斥。她因为没有达到亚马逊非人的绩效标准而被训斥。
"她说:"我几乎崩溃了,哭了起来。"在那之后,我肯定变得更加偏执了。"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从那时起,Ponce学到了更好的东西:在亚马逊,如果你不否认自己的需求,以机器一样的效率来执行,你就有可能失去工作。她减少了补水的次数。当她不得不使用卫生间时,她被迫跑过仓库的很长一段距离。与此同时,她工作站上的电脑会监测她所扫描和储存的客户订单数量,哪怕是最微小的减速。
“我对工会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亚马逊的故事。……不需要天才就知道这里需要修复很多事情。所以我确实在 11 月联系了他们。我代表一群朋友来问问题。......他们甚至说服我与工会组织起来。你花在他们身上的时间越多,你学到的就越多。我了解了 NLRB 和 NLRA——我们的活动都受到法律保护。”
"我首先通过电子邮件和短信与他们联系,"她说到亚马逊工会。"我写下了我所有的疑惑和担忧,我想知道他们是谁,以及他们是否能向我解释它是如何运作的。" 她被鼓励到帐篷里去;在与那里的其他员工交谈后,她的疑虑很快就减少了。她可以看出,领导工会的人经验丰富,注意力集中。她可以看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有时会听音乐和播客来打发时间,12小时轮班。有一天,我在我的Audible应用程序的搜索框中输入了'工会'一词。这本书是《集体谈判》(A Collective Bargain)。Jane McAlevey所写的《工会、组织和为民主而战》一书跳了出来。我用在公司的时间听完了这本书。这本书很有说服力。我给ALU写了一封电子邮件,提出了许多关于工会的问题,所有这些问题都得到了回答。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在考虑了六个月后,Ponce加入了ALU。她现在是ALU秘书。"现在我知道了我的权利,我每天都在获得自信,"她说。"我正在学习新的技能"。
在那之后,她继续学习更多关于ALU的知识,以及关于工会的知识。在一些轮班中,她低着头,眼睛专注于扫描,同时努力抑制尿意,她会听关于工会的有声书,包括一些由著名的组织者和战略家Jane McAlevey编写的书。每天,当其他工人穿着衬衫出现在她身边的队伍中时,她感到更加有勇气。
Angelika Maldonado
27岁,2018年就开始在JFK8工作,2021年10月参与到组织工作中。
“有一天下班时--在我上完12小时30分钟的班后,不幸错过了班车,一个组织者(Connor Spencer)走到我身边,问我是否愿意在工会卡片上签名, 我很确定,他就像你可以坐在篝火旁一样,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很感兴趣。说实话,我立即全身心投入。我以前从未参加过工会,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妈妈一直是1199SEIU的成员。因此,当我听说亚马逊可以成立工会时,根据经验,我知道这对所有家庭和所有在那里工作的人有多大好处。从那时起,我已经全身心投入。
“在业余实践,我通常会花时间做家庭事务或与朋友闲逛,但后来我开始致力于工会组织工作组织。从我在 2021 年 10 月加入工会开始,就已经是漫长的夜晚,清晨。彻底走出我的舒适区。我通常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我错过了儿子的第一次爬行,因为我在加班。然后前几天,我在组织,我错过了他掉的第一颗牙齿。所以这就是我必须牺牲的事情。但我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会很高兴谈论他的妈妈如何帮助组织工会。”
“从远处看,我可能看起来像一个安静的女孩,可能有外国父母,她可能是一个单亲妈妈,但如果你看到我在运动中,你就会看到我为 ALU 付出了多么努力,当涉及到我可以变得多么凶猛。而且我不是唯一一个这样的人。团队中的每个人基本上都有相同的心态,这是为了让亚马逊的员工更好。”
就我个人而言,我的记忆力非常好--所以我的目标是,如果我以前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脸,我总是会走到那个人面前,进行交谈。拥有一个紧密的组织者团体,并与所有支持工会的工人保持联系,这一点很重要。但我们的另一个关键目标是每天都要与新的人交谈。
与他们交谈后,我们会要求他们做一些事情,如加入Telegram聊天,或给我们他们的电话号码,或来参加会议,或填写一份调查。这就是我们的目标--每天与新朋友交谈,让他们建立联系。
我会问这样的问题:"你听说过ALU吗?" 然后,如果他们需要任何答案或信息,我会尽力回答,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一个工人主导的工会。如果在任何时候你想成为一名组织者,你可以。" 他们中有些人想,有些人不想。但最终,眼前的目标是更简单的东西,比如让他们进入与所有工会支持者的大型Telegram聊天,或者穿上ALU的T恤。诸如此类的事情表明,大楼里还有许多人想要成立工会,而不仅仅是你在休息室的桌子旁看到的那五个工人。
我们会用大的Telegram聊天工具来提供最新信息,或者让人们知道如果大楼里发生了其他班次的事情。白班和夜班有时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所以有一个与大家沟通的方法是很有用的。但说实话,聊天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的是面对面的互动。我认为这才是真正让工会发展的原因。
Tristan Dutchin
27岁,2021年4月加入ALU。他还专门为亚马逊的活动写了一首翻唱的经典劳工歌曲《工会列车》。2022年5月7日,被亚马逊解雇。
我下班后看到一群人,有一个大帐篷。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是Derrick Palmer。他和我讨论了什么是工会,给我讲了他的经验和其他工人被记过和被骚扰的经验。我想成为有利于其他工人的一部分。
他是一个圭亚那家庭的27岁儿子,住在布鲁克林的皇冠高地。和成千上万来自斯塔滕岛工厂的工人一样,他的通勤时间超过两小时。谈到自己在亚马逊的工作,他说:自从我开始工作以来,我就一直被经理和主管批评,他们会来骚扰我,说 "我们希望你越快越好,希望你能达到很高的预期率"。你就像一台机器。你不能离开去任何地方,伸展你的腿,清理你的头脑,或喝水。我有一次这样做了,结果被记过。我又因为迟到而被记过处分。仓库很大,你并不总是知道你要去哪里,而且他们不给你地图。这让我感到很沮丧。
在之前的采访中,他解释说:"亚马逊解雇我的那天,他们几乎让我工作了一整天,然后让我回家,告诉我不要回来。即使在要解雇我的时候,他们也一定要从我身上榨取尽可能多的工作。"
谈到在亚马逊工会的经历,Dutchin说:我从一个普通的亚马逊工人变成了媒体的一员。我加入了这个神奇的、美妙的团体,改变了我的生活。这是一个伟大的经历,我们在这里打了一场漂亮的仗。这是非常震撼人心的。我们投入的奉献和时间真的得到了回报。这是我真正感到自豪的时刻。
Mat Cusick
2022年5月4日,亚马逊解雇了亚马逊工会(ALU)的组织者Mat Cusick,他在该公司位于纽约斯塔滕岛的快递站DDY6工作。“我是ALU组织委员会中唯一在DYY6工作过的组织者,所以把我从工作场所赶走肯定是工会破坏者的一个战略目标。”
Brima Sylla
一个55岁的利比里亚移民,在JFK8的早班上担任司机。
"没有工人就没有亚马逊。在所有的利润下,我们没有看到任何增加。而这是很糟糕的。我们需要把人放在第一位,因为谁能赚到钱?人民!" 他能说七种语言,并参与了对非洲工人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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