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这是一位在工厂的工程师写的调研报告,在这份调研中,作者明确指出工程师的升职空间很小,也讲到了作为脑力无产者的工程师在争取权益时不如产线工人有斗争性。在这份调研中,作者还详细描述了工厂的生产情况,具体描述了工厂是怎么压迫和剥削工人,以及工人是怎么一步步变成机器附庸的。同时,在调研的末尾,作者还分析了该厂工人行动意愿与所处行业、工作技术水平以及工厂管理制度之间的关系,这尤其可贵。很多没有进过深入调查研究的朋友,经常想当然的觉得越苦的工人越容易组织起来,这看似成立的逻辑往往与现实不符。本文作者通过调研明确指出,具有一定技术竞争力的工人(因此往往也不是最苦的)更容易组织起来。
正文开始
01
工厂概况
尽管同样处于被剥削的地位,但不同行业的工人在工作时间、劳动强度、技术门槛(同时也是议价能力)以及社会地位等方面都有着相当大的差别。这些客观差别在横向上造成了工人阶级中的一些分化和歧视,例如脑力无产者歧视体力无产者、技工歧视普工、高端服务业工人歧视制造业工人等。这些分化和歧视往往也是各行各业的资产阶级乐于看到并有意维护的。从英国等工人自发运动开始较早的国家来看,很多工人能在本行业内形成联合已经实属不易,而跨行业的联合——迈向真正意义的”工人阶级”则是更加困难的事情。下面我们就以B厂P部门为例来具体做一些介绍。
B厂是J市的龙头企业,主要生产各类电镀产品。该厂历史悠久、资本雄厚,且产品门类齐全,滚镀、挂镀、连续电镀等产品均有生产销售,因此订单情况一直比较稳定。即使是在今年疫情期间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反而因为5G的更新换代对于各类电子元件市场的拉动而效益更好。电镀产品的附加值普遍不高,多数产品并没有太多技术含量,不少技术设备已经十几年了还在继续沿用,所以在产品定位上主要是以量取胜。
生产流程。电镀产品涉及到前后多个工序,简单而言可分为冲压、电镀、后工序和检查四大部分,冲压和电镀是人数最多的部门,在全厂小2000人中约占3/4。而这两个部门也是工作环境最为恶劣的两个部门:冲压车间内主要是噪音污染,因为带着较厚的隔音耳罩,大家平时交流都是靠吼。
工作条件。在此环境下常年工作,不少工人的听力受损,而这类工伤鉴定并不容易,公司甚至会勾结医院篡改体检报告,该厂数次在明知工人听力受损时,勾结医院瞒报检测结果,让工人继续从事冲压劳动。电镀车间则更加恶劣些,除噪音污染以外,各种强酸、强碱和剧毒化学品的大量使用都会给工人的安全健康带来较大的威胁。尽管工厂也会提供眼镜、口罩、靴子、手套、围裙等护具,但因电镀车间由于工艺原因无法安装空调,夏季时身着护具会很不方便,不少工人并不会规范佩戴,这种无奈之举给大家带来了更多的安全隐患。
工资和工时。但即便在如此恶劣的工作环境下,相对稳定的工资收入仍然保障了该厂人员较低的流动性。老员工普遍较多,工龄5年以上据估计占到80%以上。较大的工作强度和恶劣的工作环境导致女工较少,仅仅在检查等部门有所分布。由于电镀产品以量取胜,工厂内各部门基本都是采取两班倒轮休制(即未必以周六日为休息日)、工人换班休息但机器几乎全年运转。在这种情况下工人的加班普遍较多,平时加周末加班普遍在80小时以上,多者甚至高达150小时,一线工人工资大致在5000-8000范围。工人工资主要由底薪、工龄奖和加班费三部分构成,5年以上老员工中,加班费大概占到总工资的1/4-1/3。
02
P部门工程师概况
(一)基本情况
P部门是一个相当庞大的部门,在电镀各部门中负责连续电镀产品,相对其他工艺流程自动化程度更高,因此技术人员的占比也相对更高。在直接人员当中,各类工程师、技术员(包含组长)以及调校员均属于技术人员,占比高达近30%。
从工作职能角度进行区分,P部门可分为生产和工程两部分,各自由1个部长负责。生产部分部长依次下属主管、组长、技术员/调校员或操作员,而工程部分部长则依次下属高级工程师和工程师/技术员。两部分虽然都有技术员层级,但仍有较大差别。
生产部门人员学历一般是高中或中专,其中的技术员往往由最底层的操作员经调校员经历较长时间(普遍超过10年)升职而来;而工程部门人员学历则更高些,普遍是大专和本科,大专入职便有技术员职称,有一定工作年限还可升职为工程师,本科学历入职则直接给予工程师职称。
(二)工程师的情况
(1)两种工程师的工作内容和工作强度
工程师队伍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直接跟进产线生产、及时进行工艺改善的生产工程师,另一部分是负责技术支援和设备维护的其他工程师。
工作内容的区分造成了二者在工作时间和劳动强度上的巨大差别和不平衡,前者的工作场所主要在车间,也没有自己的固定工位和工作电脑,需要跟着产线其他人员一起两班倒、轮休和高强度加班(因为要跟进产线且人手有限,生产工程师的安排一般都是提前一个月排好,如果临时变动就必须得有其他同事顶岗,所以请假相当困难,加班安排上几无自由);后者的主要工作场所则在办公室,偶尔出现问题时才会去车间处理一下,固定长白班工作、在加班安排上也比较自由。
生产工程师的工作强度也相当大,绝大部分是体力劳动,需要自己去调整硬件、添加药水等等,此外还要完成软件调试、工作总结等脑力劳动。从工作内容上而言,生产工程师与调校员相当类似,同样都是跟进产线处理突发问题,只是一个负责工艺改善,一个负责模具改善。而且多数情况下劳动强度可能更大,因为每个调校员一般固定负责3-4条产线,生产工程师则要负责多达10条产线。这样的工作内容导致生产工程师的流动性相当大,刚从学校毕业的本科生多数干不到一个月就会走掉,留下来的一般也都是工作1-2年积累些工作经验、攒点钱然后另谋出路。产线上的操作员、调校员对此也早就司空见惯,并总结说,一般能在这边待下去的都是一些家庭条件比较差比较缺钱的大学生,同时私下也会善意劝告他们不要在这里耽误人生。
(2)工程师升职空间
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在B厂这样的大公司,任凭上级领导再怎么画大饼,升职的希望都很渺茫,历来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前面的位置不空出来,后面的人就一直没有机会。尽管公司希望通过技术、标准文件化等一些措施来保证生产的稳定性,但为了避免新进的人上来挤占自己的机会和资源,老工程师们基本都对自己的经验严格保密,总在提防着怕被新人学了去。B厂有一整套繁琐细致的考核升职系统,名义上的升职讲来也算不少,但除了会增加一点津贴,其实并没有什么质的变化。以工程师队伍为例,多年积累下来,负责管理和监督的人员越来越多了,实际在干活的人其实只有下面那么几个。生产工程师自己也吐槽说“现在TM的基本是一个人干活,五个人在屁股后面监督”、“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刚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要认真负责点,后来才发现意思意思就行了”。
(3)生产工程师和普工的关系及其意识形态
底层的生产工程师除了在津贴上比技术员、调教员高出一点(一些资历较老的技术员、调校员可能工资还高一点),在工作环境和内容上其实同他们完全一样,在日常的社会关系中也和他们打成一片,而明显将自己与那些坐办公室的工程师区分开来。但在真正发生劳资冲突时,仍能看出工程师身份对其阶级立场的保守影响。在之前一次小规模的集体停工中,很多操作员、调校员都积极参与,但工程师却都躲去办公室以划清界限。上级领导对他们敲打时也会刻意强调“你们是工程师,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要有素质,不要和那些产线上的工人搞在一起、无理取闹”,并乐于看到且主动制造一些矛盾来增大生产工程师和其他产线人员的分裂,例如要求生产工程师在一些生产问题上不要向其他人员妥协、坚守一些人为划定的规格标准,或者直接讲“你们看哪个操作工做事不踏实、沟通有困难、喜欢搞事情,都可以跟我讲,我有的是办法把他弄走”。
(三)其他补充情况
在工程师群体中生产工程师处于最底层的位置,身份上也更接近于体力无产者,除了自己的工资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别说肉吃不上,就连汤也难分上一口。而骑在他们头顶的高级工程师、部长和经理却完全不一样。考虑到一年到头产线一直不停转,日常的原材料消耗就已经达到相当庞大的数目,在其中如果能够掌握一点权力,就足以触摸到相当大的利益空间。高级工程师级别在原材料(如化学品、消耗性硬件)以及检测设备的采购上都有一定的话语权,部长和经理更不用提。大家在平常也会听到一些传言,虽然难以了解个中细节,但从前任经理的主动辞职移民海外、前任部长的经济犯罪立案被捕等切实消息也能看得到其中的冰山一角。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工人当中虽然也偶有偷盗原材料的情况发生,但相比于这些身居高位、所谋甚大的大盗也只能算得上是小偷而已了。公司方面对于这样的情况虽然严防死守,但也抵不住巨大利益的驱动,于是所谓腐败与经济犯罪层出不穷、屡禁不止。但谈回“公”与“私”,公司之“公”岂不也是公司董事会、一众高层之“私”吗,这样的腐败问题究其本质不过是资产阶级内部的分赃不均罢了。一切新增价值归根结底来自于工人阶级创造的剩余价值,以公司为形式的资本主义生产与分配其实都是一种更加隐蔽且被合法化的面向工人阶级的偷盗。
03
P部门底层员工的工作与生活
(一)P部门各工种主要职责
P部门所有人的共同目标都是为了让产线顺畅地跑起来、稳定运转。
操作工。操作工负责一些最基本的操作,比如挂货、收货、驳片,开机、试机,产线设备的日常检查和保养等等。这些内容听起来也许简单且不多,但一般也需要一两个月的上岗培训才能独立进行操作。而且很多内容每天都要重复多次,毕竟产线跑的速度很快,同一款产品即便订单很多长期在跑,也要定期挂货、收货和驳片;如果遇到很多小批量的产品,就要不断的转货、驳片、试机,工作量要比稳定生产时增加很多。产线设备的日常检查和维护也不是可以轻易逃避的工作,哪怕很多区域已经检查过多次了,但只要出了问题还是会追究操作员的责任,上级领导也会不定期调取各处的摄像头录像来监督操作员的执行情况。由于设备的陈旧老化,火灾风险成为较为频繁出现的安全隐患,设备的更新换代需要巨大成本,而让人多跑几趟还不用加工资显然更合算些,于是这样的压力又继续增加了他们的工作负担。
调教员、技术员和工程师。他们的职责则主要是负责解决转货、试机阶段和生产中途出现的各类问题。其中调校员和部分技术员负责模具相关的问题,而工程师和部分技术员则负责工艺相关的问题,如果转货较少大家都会比较轻松,而转货较多、生产一些较为复杂特殊的产品时则要一直忙个不停,许多问题可能要试机多次才能解决或者勉强过关。这当中也会出现一些责任的推脱、工作中的矛盾,但由于多年的默契配合一般也不至于特别激化,大家日常也都朝夕相处并保持着较好的关系。
(二)劳动环境
恶劣的工作环境对于所有人都是巨大的挑战。
首当其冲的是高温环境,J市地处南方,夏季可以持续半年多,由于电镀产线上很多位置需要使用高温加热,车间就没有办法安装空调。一些位置虽然也有安装电扇,但吹出来的也都是热风,形同虚设。而许多工作都要在产线上、尤其是一些加热区域进行,所以大家基本都有过被汗水浸透的经历,忙碌的时候可能汗水会浸透好几遍,下班时可以看得到工衣上析出的层层盐花。
其次是有毒有害的化学品。这是要格外留意的,各种强酸强碱和剧毒品的使用都要格外小心,但所幸公司一直有强化这方面的安全教育,并给大家配备了手套、眼罩、口罩、围裙等护具,所以这些年来直接因化学品导致的工伤并不多见,但也有听说被碱液灼伤眼球和被硫酸烧伤手部的案例。在安全措施方面,大家普遍都比较关注,可护具的佩戴无疑使得炎热的天气更加难熬,在这种工作环境下大家只能做出两难抉择。
再次是夜班和超长的工作时间。这对于许多人简直是一种煎熬。不停运转的产线绑架了工人们只能跟着它一起运转,在工作时间上几乎没有什么自由支配的空间,连去上个厕所都要特别叮嘱工友先帮忙照看下自己负责的产线,否则出了问题就会是自己的责任。有些工友并不喜欢上夜班,因为每一次转班过来基本都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调整好自己的生物钟,刚转班过来时大家个个都是红着眼睛,但也只能强撑着去完成自己逃不掉的任务。
也有些工友会讲自己更喜欢上夜班些,因为组长之外的其他领导都是长白班,夜班的管理也就相对松懈一些,至少忙完了可以好好歇口气,不像白班时只要被领导看到闲着就会挨叼。但夜班的产量要求其实也是和白班一样的,从工作量上来说其实并不更轻松。
由于B厂的订单长期稳定,产品就像怎么也做不完似的。工人们的加班也几乎达到了极限,除了每周休一天,大家每天几乎都要上满12个小时。在人手没有那么充足时,甚至连每周休一天也得不到保证,有些工友可能要连续上十几二十天才能休息一下。由于流水线的工作性质,要求不加班和申请请假也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三)工人成了机器的附庸
制造业工友们的886和程序员们的996听起来好像差不多,都是每天上满12个小时,而且工厂里还有加班费可以拿,仿佛工厂里的待遇还要好些似的。但显然没有多少程序员愿意抛弃写字楼的生活来下工厂,我们姑且不谈实际工资水平、年终奖和社会地位这些,同样的工作时间,制造业工人显然有着更大的劳动强度,在自己的工作时间上也完全没有支配的自由,似乎也只是一台不知停歇的机器、流水线的附属物罢了。而他们的不知停歇何不又是一种无奈,因为如果不服从领导、不去加班挣取加班费,仅凭一点点底薪恐怕连一家老小的温饱都难以维持。
产线工人的个人生活几乎被压缩到了极致。加剧这一点的是他们的轮休制度,即出于生产需要大家无法在周末统一休息,而要在一周当中轮着休息。这一点导致了他们的个人生活极其有限、社会关系也非常狭小,几乎陷入了一种与外部社会隔绝的境地。假设你每周还算能幸运地休息一天,但只能休周三,你休息时别的朋友在上班,别人休息时你又在上班。不要说公司外的朋友,就连本部门的同事如果休息不在同一天也难得能够一起聚一下。年轻工人会讲“我其实是不怕苦不怕累的,但这样下去别说找对象了,怕是女生都见不着”,年纪大些的工友则会讲“我们没什么个人生活的,每天其实就跟坐牢差不多,坐牢干的活其实也比我们轻松,至少环境要好吧”。
04
日常管理
恶劣的工作环境、超长的工作时间和有限的个人生活对于不少工友而言也还算可以习惯的。他们说,生活就是如此,不习惯也没有办法,特别是自己年纪大了,又没有别的一技之长,出去也难找到一份同等工资的工作。但来自于物的压迫或许是看得到头的,来自于人的压迫却仿佛永无止境。
(一)加速再加速
流水线就是工厂的生命线,伴随着流水线滚滚而下的是工人们的劳动和新增的价值,是财务报表上老板永不满足的利润。所以在车间生产的量化管理当中,最核心的指标就是产量和停机时间。产量越高越好,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流水线跑得越快越好,于是从经理到部长到主管再到组长,提高产量的目标被一层层压下来,每个坐办公室的都高喊着“加速,加速!”停机时间当然越短越好,一旦一条产线停下来,动态指示图上的对应图标由绿变红,在办公室遥控的老板就开始皱眉头,时间过长了还要亲自过来了解情况,看看有没有人在偷懒。
B厂的管理一贯采取简单粗暴的作风,往往大领导一句话下来,下面的小领导就会搞点动作以示诚意,完全不管基层员工的感受。最典型的一个例子莫过于“撤凳子”事件,有一天经理来车间巡视,看到许多工人没有那么忙,很多人坐在产线一端的凳子上休息,回去后就跟生产部长讲了这个情况。生产部长如临大敌,第二天就下了命令,要求撤掉一半的凳子,好像大家没地方休息了就有更多的活需要去做似的。
(二)其他情况
B厂的主管掌握着车间内的实质权力,可以安排大家的加班、决定大家的奖金和年终奖评级,因此平时也是和大家直接冲突最多的。但主管以上的部长和经理则会更多地来车间巡视,日常抓生产任务和现场纪律。特别是日本厂出身的新经理更重视工作现场的整洁整顿,桌面上的东西摆放只要不合他的胃口便会被勒令整改,一时间搞得大家苦不堪言。
就主管而言,除了暗中对加班、评比等情况进行操作之外,也会采取一些直接的措施来针对他眼里的“坏员工”,其中最常用的就是调岗和增加工作量。各条电镀产线因设备情况和产品情况的区别往往在劳动强度上也会有所差异,把人调到“烂产线”去成了一种明目张胆的惩罚措施。
05
出路何在
面对这样一些不公平的待遇,不同工人的反应程度不同,有些拿出玩命的姿态拒不服从还表示“下班路上你给老子小心点儿的”往往就不再那么多被针对,而那些逆来顺受的听话工人却往往在这种处境中越陷越深,似乎主管已经拿准了你不敢吱声不敢反抗才会这样挑软柿子捏。有些头脑灵活就开始以一种比较消极的方式来“抵抗”,例如并不和主管撕破脸,而是去各种软磨硬泡,说好话、送礼以表现出讨好的姿态,而这似乎也需要较为高超的技巧,多数工人很难学会。
日常的压迫只是预演,在之前发生的小规模集体停工中,出现的情况也是类似的。其中跳的最高、闹得最厉害的很快就被公司以雷霆手段“无条件开除”,说是一分钱都不会赔,但实际上已经私下给了足够的封口费、据说还签了保密协议。而现场参与的其他人则被各种威逼,当时是被威胁停工期间不会给支付工资,事后则纷纷被评最低等奖金。这种杀鸡儆猴无疑也是有效的,斗争很快被平息,敢于出头的人少了,说风凉话的却越来越多。
B厂工人的维权意识和行动意愿仍然有待提高,造成这一点的原因可能是多样的。首先,就行业而言,B厂的工人虽然需要一定的技术水平和较长的培训周期,但B厂的很多产品则属于较小的门类,即便在整个电镀行业可能没有几家同类型的,这就导致许多工人在这里积累的技术经验几乎仅在这里适用,一旦出了厂就很难找到同等工资水平的工作,而且工龄5年以上的老员工占多数,基本都有着较大的生活压力,所以他们考虑自己的工作稳定会更加保守。其次,B公司较为复杂的升职体系和其他措施客观上造成了工人当中的身份差别,成功导致大家被分化较多而难以联合。以电镀产线的调校员为例,他们虽然也都是做了很多年的操作员熬上去的,但是他们意识里一直把自己和操作员严格区分,日常也会对操作员说“你要好好干,东西都学会了,以后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而其他技术员、工程师虽然平日里也都和大家和和气气、打成一片,但在冲突和斗争中往往会更加明确自己的特殊身份而不会去和底层操作员站在一起。
和J市的其他很多高污染企业一样,B厂的搬迁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B厂的工人们虽然也开始有所担忧,但却并不知道自己除了任人宰割外还能够去做些什么。面对公司管理层的种种破坏和分化措施,B厂的工人们一直还没有多少清晰的概念,即便有些工友已经意识到自己只有更广范围地团结起来才有可能争取到自己应得的合法利益,但也觉得在这种氛围之下寸步难行,不仅看不到多少希望反而有很大风险背后挨刀子。然而未来的情况仍是存在不同可能的,当大家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时一定会更多地思考自己的处境和唯一的出路。从意识的觉醒再到行动的联合诚然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哪怕是从失败的教训当中也一定会有不少工友学到宝贵的经验。当今中国的工人阶级仍是一个年轻的阶级,哪怕前途艰险我们仍能看得到那光明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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