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红线是美国以2012年价格衡量的实际最低工资。2012年最低工资仅相当于50年代水平。
经济学中长期存在这样的“正统”观点:提高最低工资会导致就业减少。反对提高最低工资的企业不用出于私心,只说为了防止就业减少就行了。最近的一些研究表明,提高最低工资并不会造成失业,而且会在许多方面增进社会福利。这些研究可以被称为“最低工资的新政治经济学”。尽管这些研究已然说明最低工资利大于弊,但是“正统”观点仍然占据着统治地位。
今天推送的这篇文章认为,提高最低工资有好处却无法提高,就像遏制不平等有好处却无法遏制一样,“正统”观点在最低工资上的统治地位不是因为其学术上的优越性,而是因为政治。
表面上看,有关最低工资的“正统”观点符合美国历史上进步主义的政策思路,即把政策制定当成一门科学,以效率来决定政策。而且,“正统”观点还符合自由主义的传统,即认为个人有决定做什么的自由,工人有接受市场价格的自由,政府强加一个更高的最低工资不仅没效率,而且反自由。但是,作者认为,“正统”观点是有缺陷的。
首先,它假设劳动市场是完全竞争的,工人可以通过改变所要求的工资而改变企业对工人的劳动需求。然而在现实中,企业不是因为工资降低而增加劳动需求,而是因为总需求提高才增加劳动需求。当经济中有效需求不足时,工资降低具有再分配效应,使有效需求更为不足,从而企业的劳动需求不会增加而会减少,所以工资过低会使情况更为糟糕。
其次,在“正统”观点之外,同样源于美国历史上的进步主义传统,效率工资模型可以给最低工资另一种解释。如果企业支付较高的工资,那么工人就可以更有效率地工作,提高技能,企业也可以减少监督费用,用机器替代劳动提高生产效率。虽然效率工资模型与“正统”观点已经很不同了,按照效率工资模型,如果企业被迫提高工资,那么企业就要被迫采用更为先进的技术,如果一个社会有制度强制所有企业提高工资,那么就会促进整个经济的效率。
在经验方面,“正统”观点一直遭受挑战。1981年美国最低工资研究委员会(Minimum Wage Study Commission)发布报告称最低工资提高10%,年轻人的就业就要减少1%,这成为最低工资问题的传统认识。Card & Krueger (1995) 发现与传统认识相反,提高最低工资会增加就业。很快有批评者说Card & Krueger的研究并没有证明传统认识是错的,因为在他们的例子中最低工资提得还不够高,还没有超过市场均衡水平。Card & Krueger 承认这一点,但是他们也指出,他们所观察的市场是一个雇主垄断的市场,工资本来就低于竞争性市场均衡水平,在这种市场中提高最低工资不会牺牲就业。Lang & Kahn (1998) 发现提高最低工资不会牺牲年轻人的就业,因为雇主会用年轻人取代其他工人。还有一种说法是最低工资可以增加就业人数,但是每个工人的工作时间减少了,因为最低工资使得雇佣一个小时更贵了。Allegretto, Dube & Reich (2011) 发现这个说法是不成立的,实际情况不是雇主减少了对工作小时的需求,而是工人由于工资提高而主动减少了工作时间。Dube et al (2007) 发现最低工资政策提高了工资,但没有引发企业倒闭或者就业减少。作者自己的研究发现,提高最低工资对绝大多数的小企业不会造成影响。
既然“正统”观点遭受了这么多挑战,为什么它如此根深蒂固?作者认为,第一个原因是“正统”观点中的效率观对人们的影响很大,这种效率观认为就业越多越有效率,但是却不管工资是否能维持生活。
第二个原因是经济学中的“反劳动”和“亲资本”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认为任何对市场的干预都是无效率的。
第三个原因有关最低工资会影响到的劳动市场,人们认为只有很少的人出于这种低端劳动市场,通常是年轻人,他们并不是家庭中的主要收入来源,这些人不重要,不值得提高他们的工资。可是,实际上受到最低工资政策直接和间接影响的人规模非常大。
第四个原因是“正统”观点只关心效率,而不关心我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社会,不关心最低工资政策如何服务于社会的正义、民主。
第五个原因是“正统”观点服务于经济利益。关于最低工资的政治讨论是在80年代开始改变的,正是在这时,体现“正统”观点的经济研究开始出现,里根总统声称政府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是问题的根源,芝加哥学派的经济学家声称西方世界的终极目标就是为个人创造最大自由。这一时期贫富差距开始加剧,政策越来越倾向于有钱人。
Levin-Waldman, Oren M. 2015. “Why the Minimum Wage Orthodoxy Reigns Supreme.” Challenge 58 (1): 2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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