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9日晚间,央视《新闻1+1》报道,河南周口市太康县逊母口村村民将远望因为烧秸秆被拘留14天。
最近两周,秸秆和烧秸秆的农民成为众矢之的。原因是,进入10月以后,华北地区接连出现两次雾霾天气,很多城里人坚定的认为,空气质量的变化是农民烧秸秆造成的,并由此引发没完没了的口水战。
各地为了整治烧秸秆也可谓机关算尽:先是在田间地头挂满标语;然后各级干部巡查,发现点火就罚款;到最后连拘留这招都用上了,可还是不能阻止农民烧秸秆。
从理论上,秸秆可以做有机肥,可以做饲料,还可以生产沼气,农民为什么非烧它不可?
秸秆从哪里来?
秸秆就是农作物的残留,例如水稻、小麦、玉米、高粱、油菜等作物收割后,会留下大量的秸秆。
二十年前,秸秆可是宝贝
秸秆也不是现在才有的,几千年来一直存在,以前的农民是怎么处理它的?
媒体人娄红乐是河南新乡人,从小生长在华北平原,他在在一篇评论中写道:“二十年前农民从未用过联合收割机,收麦子都是自己拿着镰刀弯着腰将成熟的麦子放倒,捆成捆,然后用机动车或者牛车拉到打麦场上用石磙碾压,等麦子脱落以后,将秸秆挑成一垛,之后就是扬场、装袋、晾晒、运回家。这是很传统的收获方式。玉米的收获方式相对来说容易一些,就是把玉米棒子掰了放进袋子里运回家,然后要把秸秆放倒,拉回家里喂牲口。”
“这样的收获过程很是漫长,一般最少需要半个月左右才能捯饬完,而这中间还得祈祷一直有好天气,否则这一季的粮食就很有可能会烂在地里或者打谷场上。且此过程实在太劳苦,仅收割时连续几天的弓背弯腰,就让人浑身疼痛难耐,更别说剩下的一系列重体力劳动。”
在那时,农民是舍不得烧秸秆的,统统运回家,码在房前屋后。当时,秸秆最主要的用途就是生火做饭,它是农村重要的能源来源;同时,还可以充当牲口饲料;并且,多余的秸秆还可以埋进沼气池,用来生产沼气的同时还能沤肥。秸秆还有一个重要用途是造纸,上世纪90年代,中国农村小造纸厂遍地开花,也消耗了不少秸秆。
伴随农业机械化,秸秆变成了垃圾
娄红乐认为,导致秸秆成为问题的原因之一,就是农业机械化。最近十几年,农村开始使用联合收割机收麦子,玉米、水稻的收割也开始大规模机械化。机械化收割带来的最大问题是,秸秆几乎都被打碎,散落的到处都是,而这种打碎的秸秆对于绝大多数农民来说,都已经是无用之物。
而且,机器并不会完全打碎秸秆,还会留下十几厘米长的秸秆茬。在人工收割时,为了尽量利用秸秆,农民收割大多贴着地皮,下次耕种之前,耙一遍地就可以把秸秆埋在土里当肥料;现在机械收割留下的秸秆茬太长,耙一遍不行,再粑一遍既费时又费力,据相关报道,一亩地要多付出几十元的成本。
这些年,秸秆本身的利用价值也大大下降:农村电磁炉和液化气使用越来越多,不再需要秸秆提供能源;农民如今也更愿意使用化肥,谁也不愿意使用又费劲效力又差的草肥;伴随着农业机械化,农民也很少再饲养牲口;至于小造纸厂,早就因为污染而被关停了。
于是,对农民来说,秸秆就是废物、垃圾。
清理秸秆要搭上额外的人力物力
如果不选择焚烧秸秆,而是像以前一样收割回家,对于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河南媒体“豫记”的一篇调查中显示:“玉米收割1天,剥皮2-3天,晾晒2-3天,之后再把玉米运回家,收获过程是7-10天。这样,剩在地里的,就是玉米秆了。以10亩地为例,把玉米秸秆归拢好,再拉回家里垛起来,这个过程,至少需要4个劳力齐心协力辛辛苦苦干上3天!”
如今,中国农村劳动力短缺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很多参加秋收的农民,都是外出赶回来参加抢收的,再让他们多花三天时间收拾这些“垃圾”,无疑是奢求。
那么,慢慢收拾地里的秸秆可行吗?华北平原秋收玉米以后,农民要赶着冬播小麦,间隔最多2个星期,这期间,要把碎茬清走才能继续耕种。一旦慢慢收拾秸秆,肯定会耽误接下来的农时,得不偿失。
农民为什么讨厌“秸秆还田”?
在很多地方政府的设想中,秸秆还田是处理秸秆问题最绿色环保的方式,然而农民却并不买账。
农民首要担心的问题是成本太高,把秸秆还田需要多加两道程序,一是把秸秆粉碎,二是要把土地深耕,将秸秆埋在地下,而目前农民普遍采用的是浅耕,因为深耕的费用要高一些。
据央视报道,粉碎一遍30元,粉碎两遍50元,如果再深翻一次,40元到50元,这两道程序下来也就是100块钱。今年一亩地玉米产量1000斤左右,按照今年的市场价只能卖800多块钱,耕地、种子、化肥成本已经花费了300元,如果在秸秆还田的话又要增加100元的成本。
除了经济成本,秸秆还田在下一轮作物种植中也会遇到麻烦。有媒体曾报道,如果收完麦子种水稻,地里一放水,被打碎的秸秆就会漂浮起来,水稻的秧苗很难插进泥土里,就算插进去,也可能因为秸秆把秧苗压在下面,不见阳光而最终腐烂;如果收完水稻或玉米之后种小麦,深埋在地下的秸秆不会很快腐烂,很多小麦种子因为接触不到泥土无法生根发芽,如果等到腐烂之后再下种,又会延误了农时,造成作物大规模减产,农民的收入也会下降。
秸秆再利用?农民并不积极
有地方政府试图从源头上斩断农民烧秸秆的念想,比如建一个秸秆再利用的工厂。
去年,《新京报》就曾报道过这样一个工厂,那是总部在河北固安的一家生物质能源企业,以秸秆作为原料生产清洁能源。这家企业以每吨干爽秸秆100元回收,秸秆不适合长途运输,目前主要依靠农民自己通过农用运输工具“送秆上门”,以五公里为半径,超过5公里,愿意运送的农户逐渐减少。
这家企业在河北各地都建有生产基地,在运行中他们发现,最北端的承德回收率较高,因为当地农作物一年一种,农民不着急赶农时、收秸秆;南边的邯郸主要收棉花秸秆,利用价值高,价格也高,情况也比较好;最难的就是廊坊、保定这些中段地区,一年种两季作物,赶农时,不愿意浪费成本拉湿的秸秆,很多都烧掉。
这家企业也曾试图与乡镇政府合作,在村内布置秸秆煤块生产点,提供人员、技术和生产设备,结果发现秸秆收不上来,设备最后根本没使用,前期投入也打了水漂。
对于农民来说,对回收秸秆不积极的原因很简单,花费几天的力气,最终卖几十元钱,得不偿失,还不如一把火烧掉。
烧掉秸秆是一个毫无悬念的选择
如果秸秆处理不好,耽误了农时,农民的收入就会大受影响。相比之下,烟熏火燎这等小事,忍几天也就过去了,城市人的空气质量?庄稼人管得了那么多?所以,农民选择烧秸秆一点也不意外。家家都烧秸秆,兴许法不责众呢?
至于解决办法,单靠惩罚和宣传,效果并不明显。国家从1999年开始就禁止焚烧秸秆,各地也出台相关的政策和法规,但燃烧秸秆的现象并没有得到遏制。究其原因,现有无论是惩罚还是补贴手段,都不足以解决农民的问题,到最后还是一把火烧掉痛快。
“豫记”采访的一位河南农民账算的明白:“一亩地补偿50元,农民肯定愿意自己处理秸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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