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倔儿是下岭人,长得高大,性格相对豪爽,时常挑着剃头挑子走村串巷,大家对他的印象特别深。
前几年,我在网络上为一些文友出题《剃头挑子一头热》,竟有好几个人不知道咋写,可能从来就没见过剃头挑子什么样。
我打小就看过张倔儿的剃头挑子,用一个扁担挑着两头,一头上层抽屉里放着剃头工具,下层开门是一个粮食袋子;一头上面是只装着水的洗头盆,下面是个用以烧水的火炉子,燃着炭火或柴火。所谓的剃头挑子一头热,就是这么来的。
张倔儿当时也算个手艺人,是附近村子里的名人,他知道的各村“新闻”也相对多一些。
张倔儿隔段时间就会来我们村,把剃头工具摆在村西头的水坑空地边,那里相对场地大一些,人气也旺,想剃头的人也都到那里去找他。不剃头的人也顺便去凑凑热闹、听听闲聊。
那时候,村里人根本没有去城里剃头的意识,剃头就是剃头,不像叫“理发”那么洋气。简朴的农村人基本不会把钱花在无谓的头型上,有的人让媳妇或母亲用剪子大概把头剪一下也就对付着算了,有的则等张倔儿来时再剃。
张倔儿剃头不收钱,只收粮食,由于小麦金贵、大米稀少,因此他剃头收的大多是玉米。最初是每剃一个头,换一碗玉米粒,后来钱虚了,便把碗换成一个稍大些的小瓢。
有人找张倔儿剃头,他就把碗或者瓢给那人,那人回家挖来一碗或一瓢,倒入张倔儿的粮食袋子中,排队等着,轮到了就会给你剃。
农村人缺钱,但各家玉米还是有的,即便这样,一碗玉米或者一瓢玉米的质量也不一样。有的的拿来一平碗,玉米质量一看就很差,有的还往玉米里掺土坷垃,张倔儿看到后也只是笑骂一声“老鳖一”便作罢。母亲说手艺人不容易,咱别做那种昧良心的事儿,我每次剃头的时候,母亲给我挖的玉米总是堆起来成一个尖儿,也不掺东西,我小心翼翼捧着碗或者瓢送去时,张倔儿还表扬过我。
张倔儿偶尔也会与前来剃头的人开个玩笑。比如,有的粮食太过分了,就给他剃个小豁子;或者有的人熟了,给剃个别样的型逗乐。我们村哑巴有一次被张倔儿给剃了个很怪异的头型,哑巴回家从媳妇处得知,直接折回身来给张倔儿一个小拇指朝下的动作表示鄙视,然后嘴里哇哇叫、双手比划出掐脖子的架式追赶张倔儿,村里人就在旁边嘻笑着看热闹,俩人闹够了,张倔儿拿起推子再给哑巴修理整齐,哑巴给张倔儿竖一个大拇指,面带笑容,满意而去。
后来,我离开村子到乡中上学,见到张倔儿的机会越来越少,每当上学路过下岭时,就会想到这村的张倔儿是个剃头匠。参加工作以后我回老家的次数更少,但张倔儿为村里人理发的情形始终印在脑海里,还是写出来畅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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