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过了十五才算过完年”,虽然不少返乡农民工已经在春节假期结束时陆陆续续返城务工,但还有一些人坚持在家过完元宵节才开始新一年的迁徙运动。对于很多国人而言,过年是一次返乡团圆的机会,是彰显家乡意义的时刻。
家和乡始终是流动的社会底蕴。人们离开农村到城市务工、经商、学习和生活,是为了在城市获得更多的生活机遇,进入有更高效率的城市生产体系中,但他们并未脱嵌于原生的社会关系和文化网络,其生活的价值和意义仍然根植于农村。
笔者发现,相当部分的第一代农民工已经到了五六十岁应该“退休”的年龄,但他们仍然没有返乡养老的打算,而是继续在对年龄要求还不是特别严格的地方务工。原因是,他们普遍面临“上有老、下有小”局面,一方面要为子女进城做好支援,另一方面还要奉养已到高龄的父母,此外还要为将来自己的养老做好储蓄准备。
这一部分农民工,已经在为将来的“退养”做打算。如尽量将在家的土地流转出去,不至于荒废;花一点钱把老房子装修一下,有条件的甚至盖起了乡村别墅,还要合理安排父母的养老生活。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尽心尽力维系农村的社会关系。邻居和亲戚朋友有红白喜事,该走的人情还是得走。
一代农民工基本上都有返乡过年的习惯,对他们而言,返乡过年其实是一种生活安排。他们得利用这段时间,将一家未来一年的生活安排好,还要打理社会关系,如走一下亲戚、感谢一下邻里对家里留守老人的照顾等。
农民的“退路”除了靠国家制度的保障,还需要农民自己去维持。概言之,农村不仅是一个生产的地方,更是一个生活的地方。
现如今,对于大多数农民工而言,农业生产的经济意义已不是特别大,但它的生活意义还非常关键。在农村,有一亩三分地,有个小菜园,有一栋舒适的房子以及熟悉的社区环境,以便退养时有事可干,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过上自给自足、有社会交往的乡村生活,是很多第一代农民工的现实需求。
相对而言,新生代农民工大都有明确的城市化取向。对他们而言,在城市定居是第一选择。虽然很多在大城市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无法在工作地买房定居,但是他们大都会在家乡县城买房,让子女在家乡接受教育。
县城是城市的尾,农村的头,新生代农民工一旦将家安于县城,则注定城乡融合的时代潮流将滚滚而来。
当前,农村正在发生一场静悄悄的生活革命。
农村老年人仍秉持着传统生活方式,他们大都在农村践行“自养”,尽量依靠积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维持生活,以不给下一代增添麻烦为原则,只有到生活无法自理时才需要子女照顾。
如果说留守老年人“自养”有无可奈何的成分,第一代农民的“退养”准备,则更具自觉意识。他们有都市生活体验,也对生活质量有要求,而近些年乡村建设也使农村具备现代化生活条件。
笔者在这次返乡中发现,一些农村已经兴起乡村别墅建设,这是第一代农民工完成生活革命的典型表现,也预示着新生代农民工过上城乡融合生活的日子近在咫尺。
当城乡生活方式趋于一致时,生活革命也就完成了。
(作者是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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