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中央连续发出的第十六个指导“三农”工作的一号文件。中央如此重视三农问题,可见三农问题本身的重要性和解决三农问题的艰巨性。从2004年中央发出新世纪第一个涉农一号文件至今,农村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大量三农问题得到了解决,新的问题也不断涌现。新问题是在新时期必然要产生并且需要得到解决的问题。新时期的重要特征是中国进入了高速城市化时期。城市化就意味着大量农民离开农村进入城市。城市化首先是农村精英进城,农村人财物进城,农村因此出现了空心化,甚至变得越来越萧条。2004年中央发布新时期第一个涉农一号文件时正在进行农村税费改革,并在2006年全面取消农业税和各种专门面向农民的收费。2001年中国加入WTO加速了中国的工业化进程和城市化进程,越来越多农村青壮年劳动力进城务工经商。到了现阶段,农村几乎所有青壮年劳动力都进城了,并且越来越多农民全家进城买房,完成了从农村进城并在城市体面安居的历史性进程。
农民青壮年劳动力进城,具备较好条件的农民家庭全家进城,农村人财物流出农村。农村人口减少,出现空心化和老龄化,变得萧条,是历史必然规律。2004年中国城镇化率只有41.76%,2018年城镇化率达到60%。十五年时间城镇化率增加了近20个百分点。十多年时间的快速城镇化由每年量积累为现在的质变。2004年的“三农”问题与当前的“三农”问题,已经不是同一个“三农”问题。
当前“三农”问题最根本的是,在人财物大量流出背景下面如何保持农村基本的生产和生活秩序。从生产秩序来讲,大量农民全家进城,他们是农村土地的承包者,但是他们不再种地。而种地农户仅靠自家承包地无法获得适度土地经营规模,他们就要求流入土地以扩大经营面积。当农村土地承包者和经营者越来越分离时,采取何种农地政策,国家财政如何支农,就有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内涵。从生活秩序上讲,过去农村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体系,有内生秩序的能力。现在农民发生巨大分化,农民收入多元化了,传统的村庄内生秩序机制无法维系,农民就盼望地方政府介入到之前社会自治的方面,比如今年一号文件提出“采取约束性强的措施,……对不良社会风气进行治理”。移风易俗仅靠社会内部力量是不够的,没有政府倡导,没有政策支撑,没有群众性基层组织的参与,农民辛辛苦苦进城务工经商的收入就会被浪费性攀比消耗掉。
也正是因此,国家有责任和义务不断依据农村实际调整政策,采取对策,给予“三农”工作大力支持。无论是过去中央提倡的乡村建设还是现在中央提倡的乡村振兴,都是要解决农村发展中存在的基本问题。这些问题每年有变化,我们也就不能操之过急。
中国当前还有六亿农村人口,两亿多农民工。农民进城是一个壮阔的历史性进程。六亿农民加两亿多农民工占到全国人口的大多数。不仅农民需要依托农村和农业来维系自己致富奔小康的梦想,而且大部分进城农民工仍然缺少在城市体面安居的条件,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进城失败就还要返回农村。农村是进城农民工的最后退路,是他们的基本保障。正是进城失败的农民有退路,中国才有应对经济周期的巨大能力。农村是中国现代化的稳定器和蓄水池。也是因此,解决“三农”问题绝非一日之功。在具体“三农”工作中,切莫将乡村振兴的战略与每年具体“三农”工作的策略混淆起来,犯颠覆性政策错误。
“三农”问题是全局性问题,是中国城市化进程中必然会出现的问题。解决“三农”问题最忌讳只喊口号,最忌讳急功近利。我们必须要有历史的耐心来完成历史性的任务,一个阶段做好一个阶段的工作。中央连续十六年发布涉农一号文件本身就表明了中央解决“三农”问题的耐心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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