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2018年10月27-28日,人民食物主权年会在山西省永济市蒲韩乡村顺利召开,来自各地关注或实践农村集体经济、生态农业与合作组织、城乡生产-消费网络、青年参与乡村振兴等议题的思考者与实践者共聚蒲韩,分享经验、探索出路。从西藏无人区的嘎措乡到中原腹地的南街村,从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到会场所在地的蒲韩乡村,从台湾改善校园午餐的民间行动者到大陆扎根乡村的乡村建设者,我们在时间、地域与城乡的相互交错中给予了彼此精神上的支持、经验上的分享,以及思想上的碰撞,共同探讨如何从食物出发,改造生产关系、社会关系和生态关系的议题,并推动其落地生根,在当前资本主义化工农业给农民生计、生态环境和生命健康带来严重威胁的背景下,探索一条出路。
本月,我们陆续推出年会精彩发言,满满的干货,敬请关注!今日推送精彩发言第八篇,让我们从对全球化、发展主义、消费主义的反思出发,带着建构的视角,跟随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的青年来到乡村,看看这些青年们是如何认识人、认识生活、认识乡村的?是如何从知到行扎根乡村参与乡村建设实践的?在他们看来,这里没有光环,也没有悲情,没有楷模,也没有苦行僧,有的只是一个真实的自我,去寻求自己内心生命价值,带着生活的心态为理想而奋斗!
梁少雄
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
很高兴与大家分享和人才培养相关的话题,这个工作对我来说从10年做到现在,接触了很多年轻人,借着这个机会,与大家分享一些经验和思考。
我们会觉得任何社会事业,如果没有源源不断的人才培养,那这个事业一定会不可持续。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无论是在现有社会环境还是在大学中,大家都非常的迷茫和困惑。我之前在北京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参与青年培养工作,这是当代乡村建设运动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基于对工作的反思和思考,我们发现,大量的在校年轻人在接受我们的思想和实践熏陶之后,临近毕业时会非常的困惑,他可能认同思想,但是他的身体没有办法去践行,大家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冲突或者压力,感觉身心是分离的。当时在北京的我也有类似的感受,于是在2015年3月,我们就带着困惑和希望,当然也带着老婆和孩子来到郑老师这边,希望去探索一种年轻人扎根乡村的生存方式,同时也将蒲韩的经验,可以源源不断的跟社会和年轻人去分享与交流。
我也简单介绍下自己,在北京呆的那5年多的时间里,我也是和袁清华师兄一样,他是比较早一批乡建青年参与乡村建设,而我们是稍微晚一点的,在参与整个乡建运动当中,我们对社会的思考有强烈的批判意识,对全球化的反思,对发展主义的反思,对消费主义的反思,在这样一种批判和反思的视角之下,我们会不断地去更新自己的思想。我们在北京也有一个青年公社,我们倡导年轻人用集体的方式工作、学习与生活。首先是低成本的生活,然后再去探索社会的持续发展,但那个空间也是相对有限的。所以在批判的视角下,我们的身心也没办法完全达到一致,我想做的和我思考的东西,没有很广阔的实践平台去落地,而且在那个时候也会面临很多来自家庭、周边环境的压力。
来到蒲韩之后,当我们用一种建构的视角去参与乡村建设的时候才发现我们自己是最直接的受益者,已经不仅仅是对社会的批判和思考,可以处理自己的家庭问题,生活问题,以及思想进步和工作拓展的问题。我自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老大在蒲韩的儿童学堂上学,老二是我们自己亲自去带,所以,陪伴着孩子成长,对我们来说有很大的触动和进步,后面也会简单对大家做一些分享。
公社青年
哥哥照顾妹妹
在这样一个大的社会背景之下,特别是去年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之后,我们觉得他是一个延续新农村建设的重大战略,但是从一年多的观察中,从呼声到实践,无非就是在之前农业产业化的基础之上,大量的发展乡村旅游,我们看到的乡村旅游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千篇一律。我们会觉得这样一个战略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必须把乡村的发展放到整个中国的可持续发展格局中思考,又必须得在当前全世界以国家民族的竞争格局中思考中国的可持续发展。在工业文明的竞争当中,我们要面对周边的地缘冲突,过剩的产能,以及中国对外投资被称之为新殖民主义等压力。
因此,在我们看来乡村振兴首先是乡村生活的振兴,但回过头来看乡村是什么?它是一个人类可持续生存的环境和空间,它不仅提供给我们食物,也不仅仅是大家具有浪漫想象的新鲜的空气、山川河流,我们五千年中华文明给予我们的是一整套的可持续生存体系。乡村生活内涵了我们可持续生存的智慧,只是这样的智慧被现在以科学和唯物为导向的一套知识体系和价值观念忽视和不认可而已。因为很多东西需要亲身感知,你去感知大自然因为四季变化,而形成能量的升降沉浮;你去感知在二十四节气不断变化当中,人体的反应,目前这些感知都越来越少了。而且在城市高楼的森林,柏油的荒漠空间中,已经把大自然四季变化的能量循环阻断,所以我们说这才是真正的不接地气,也就有了后面要跟大家分享的四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我们认为乡村振兴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大战略部署,我们现在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已经受到严重的挑战。即便以消费主义为导向,以金钱和消费为标榜的整套生活方式,看着光鲜亮丽,但是我们基本的生存问题已经受到严重的挑战。所以我们在理解乡村振兴的时候,一定得回归生活,回归人,这是不分城市和乡村的,我们人到底要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生存,我们怎样去感知自己内心的价值体系,这也是不分城乡的,只是在这样一个呈现空间中,我们要怎么更好的去进行城乡融合,思考自己的未来。所以我们会去和大家探讨生活是什么?
在我们看来生活不仅仅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吃喝拉撒睡,生活当中内涵了很多智慧,生活一定是从点滴的日常行为习惯开始的,一个家庭最重要的关系一定是夫妻关系放在最首位,夫妻关系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核心。现在家里有孩子了,孩子就成老大,夫妻关系被淡化,父母之间的关系也因为亲子关系而造成各种矛盾。那我们说一个家庭里面的关系看什么,就看厨房,看厨房有没有温度,因为一个厨房能透过很多东西来去觉察。我们觉得生活就是教育,就像我们参观的儿童学堂一样,我们会把很多与生活相关的元素让孩子有更多的体验,因为生活本身就有很多的体验。另外,我们会觉得生活是智慧的积累,我们在最近的读书会中发现,智慧是什么?原来智慧是一个人可以平静的去面对各种各样的变化,这其实就是智慧。其次,我们会觉得生活在告诉我们自己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我们到底要追寻什么?我们不是为了那些光华的东西而丢失掉自己的生命本色,我们时刻得问自己为了什么而活,这不是一个哲学性的话题,在当下他是一个非常具有现实意义的话题,我们自己的生命价值到底在追寻什么。
回归三个基本常识
我们在讨论乡村振兴或者青年成长的时候,必须回归三个最基本的常识,现在的麻烦是人们都不谈常识问题:
第一个常识问题就是我们的生存受到严重的威胁。如果说2008年的三聚氰胺事件,以及后来的黄浦江漂猪,再到后来柴静的纪录片,让整个食安问题和环境问题,刺痛人们的神经,那去年和今年的幼儿园事件和疫苗事件,让教育问题和医疗问题又呈现在我们面前,这些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如果说食安和环境问题是两大显性问题,那我们会觉得教育和医疗是非常隐性的问题,大家其实不愿意太多去反思,因为我们会觉得现在的教育和医疗是最先进的,是应用了最牛的科学技术,但是我们会发现我们的朋友圈里面,每天都会有至少一例的众筹,但是在所有的大病众筹里观察,只要是动了手术和化疗的,几乎是没有出路的。以症状为导向,在市场和资本推动下的一种认知,使我们把这两个最重要的关于生存的领域都完全交给了信息不对称的学校和医院。
其实,教育更可怕,如果说乡村里面的留守儿童问题一直都被关注的话,那我们会觉得城市里面的隔代养育也是一样的问题,我们现在不把孩子当人看,虽然我们说自己是爱孩子的,但是爱是需要学习的,当我们的孩子没有爱的时候他一定没有自由,没有自由就更不可能形成自律和纪律,以及自己的兴趣和建全的人格,这是我们这两三年来最大的体会,我们也就重点关注自己家庭的教育和医疗问题。
第二个常识问题是,有人说,年轻人在乡村里工作给开五六千块钱的工资,年轻人就回来啦,不是的,年轻人回来一定要处理文化价值问题,有没有自我的认同。而且在乡村里面,如果使劲的去以挣钱为目标,然后又想办法去享受城市的一套医疗和教育保障体系,既不可持续又本末倒置。只要我们愿意探索,乡村具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去处理这两个问题,今天的确时间有限,我没有办法去告诉大家我们是怎么处理的,但是可以告诉大家,我们的父母来到我们身边,高血压调理好了,头晕调理好了,我们的孩子在发生疫苗事件之前,就没有打疫苗,我们对这些都有很多的学习和思考,大家有兴趣的下来我们可以聊。有一个重要的认识是,一定要相信人与生俱来的自我平衡功能和自我修复能力,外在的干预只是让你去恢复自身的平衡功能和自我修复能力,不要让外界的干预去主导你的身体。
第三个常识是乡村的生活方式已经趋于城市化,而且乡村的婚嫁习俗加速着这个准城市化生活方式的变化。其实大家这几天在乡村里面住的条件已经很不错啦,只是我们如何把厨房和厕所稍加以改造,那就是城市生活,所有的硬件,交通信息,基本都已经没问题了。
所以这是我们去思考年轻人扎根乡村的最基本的三个常识问题,扎根乡村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是一个回应自己生命价值的问题。因此,我们在思考中才会去理解乡村的创造性和价值,不是只搞经济,是让我们去思考另类的可持续生存方式,这是对资本主义当下的生产、生活、交易、管理等整体性的反思和思考,也是延续我们整个中华文明的历史财富。
影响青年人的三个层面
根据我们的经验,对青年人的影响有三个层面。最核心的是思想认识,刚来蒲韩的时候我们比较注重经验和技能,最后发现年轻人在乡村持续待下去首先取决于思想认识。第二个是文化价值的认同,第三个才是经验和技能,经验和技能无非就是随着时间的积累而去积淀。
所以我们来到乡村既没有光环,也没有悲情,就是以生活的心态为理想而奋斗。如果谁说回到乡村要带领村民致富,这样会给自己背上非常重的壳,而且我们也看到社会上说很多人回到乡村带领村民干了这干了那,有很多被包装的故事,对年轻人来说要放下光环,也放下悲情,你既不是别人所标榜的楷模,也不是别人所误解的苦行僧,你是一个真实的自我,去寻求自己内心生命价值的过程,所以在乡村的年轻人一定要有爱,有爱了你会发现你会做很多事情。另外要会玩,在乡村不会玩,一定待不下去的。最后要懂得生活,生活是我们智慧的来源。
青年人才培养实践
这是当代乡村建设的六大体系,青年人才培养是其中之一。从2001年开始,我们就组织动员很多高校里面的师生走出校园,走向实践,用更多的感性素材去感受自己的价值和社会位置,这是我们校内人才计划培训的场景。
最后一个是我们人才计划,从2005年开始,由社区伙伴支持,每年从全国范围内招10-30个年轻人,要在农村学习实践一年时间,目前正在进行第十四期,已有217名学员参与学习。从2015年开始我们就将人才计划项目放到了郑老师这边,我们希望扎根乡村,培养兼具乡村建设思想理论以及实操经验的青年人才。郑老师团队会很开放的给我们这些人去参与学习各个板块的业务,这是我们非常感激的。这些都是我们学习的场景:徒步拉练、农场参与劳作、在集市上义卖、外出学习、集中培训等。
学员在田间劳动
学员与小盆友在义卖
家长与孩子们
黄纪苏老师在蒲韩与学员座谈
每年来访蒲韩的老师跟我们年轻人深入互动的有30次左右,我们用发酵床养殖技术去养猪,也会跟农户去做一些推广工作。人的健康看脸色,猪的健康看毛发,我们养的猪是非常活跃的,和人是一样的,状态好而且非常干净,没有任何污染。我们也在记录农户的生产过程,希望是陪伴农户去改变,而不是要求农户去改变,而且希望和更多的消费者建立里互信互利的关系,我们不光是卖产品,还有教育医疗话题的探讨,是全方位构建人与人信任关系的过程。
发酵床
学员记录农户生产过程
我们人才计划毕业的学员大部分还从事着与乡村建设相关的工作,在蒲韩学习后已经毕业的三期学员中,有返乡创业的、去扶贫基金会的、去梁中心的、去华德福学校的、去中国乡建院的、自主创业的,也有继续留在我们这边工作的。我们对去向没有固定的要求,也不会预设培养的方向,就是让年轻人在乡村里面回应自己到底要追求什么,然后我们推荐,学员自主选择去向,所以在这几年的探索里面我们真的觉得郑老师这边广阔的天地给了我们去回应自己生命价值的空间。在新的一年当中我们没有任何的祝福,我们只希望每一位朋友把教育和医疗抓在自己的手里。我就分享到这里,谢谢大家!
整理︱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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