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主权按:全国上下,到处可见打造“某某之乡”的产业发展雄心。然而,如此开发地方特色产品,大规模单一种植经济作物的方式是否真的可持续?
曾经闻名四方的柑桔之乡,遭遇灭顶之灾。短短十几年间经历了柑桔种植业由盛转衰的过程。“黄龙病”意味着什么?让我们跟着作者,检查一下“黄龙病”的社会病历。如果黄龙病的故事告诉我们,技术不是大救星,那么众多的、还在开发路上的“某某之乡”该怎么办?
作者|黄奕,新南社会发展中心研究员,伦敦大学亚非研究院(SOAS)社会人类学硕士,曾在上海崇明参与农村可持续发展和生态农业项目。
“A市已经没有柑桔了,现在打着‘A市S柑桔’牌子的几乎都是外地种植的。”如果我向A市的人问起当地著名特产——柑桔的事情,几乎每一个人都会告诉我类似的话。但是有些时候这一说法会稍微有些不同:
我爸爸的朋友还剩下最后一个山头种着柑桔树,这应该是A市最后一片没有染上黄龙病的柑桔林了吧。但是这些柑桔现在都直接会有相熟的朋友来提货,不再交给市场卖了。
也有人这么跟我说。但总而言之,按照他们的说法,如今你能够在市场上买到的“A市S柑桔”,很有可能都不是产自A市的。尽管A市至今依然顶着“中国柑桔之乡”的名头,但它更像是“中国柑桔集散交易之乡”了——没有了柑桔的出产(或者说产量大大锐减了),但柑桔市场依然兴旺。周边县市出产的柑桔来到A市这里集散转销,然后打上A市的称号,以期能够卖得更好。当然,在好几年前,情况不是这样的。
相比起顶峰时期,如今“中国柑桔之乡”A市的柑桔产量已大大锐减。
“黄龙病”到来之前
在黄龙病“灭绝”了A市的柑桔林(至少,这是我从大多数人那里听回来的首要说法)之前,A市本地自然也是种植出产柑桔的。否则,光靠着柑桔市场的的集散转销,它很难拿下“中国柑桔之乡”的称号。
A市出产一种特别品种的“S柑桔”,皮薄、渣少、汁多、清甜、无核,在市场上广受欢迎。我小时候每到上市季节的时候也很喜欢吃,甚至常常要被我爸妈责骂吃得太多了。不过,这一品种的柑桔能够成为当地首推的特产,可能也不过是最近一二十年以来的事情。A市当地人会向我回忆,以前他们小时候虽然也会购买本地出产的柑桔吃,但这就像购买本地出产的龙眼、香蕉、芒果等水果一样,尽管也都很好吃,但还谈不上能够成为跟城市名称紧密相连的一种“特产”。
而就在大约2000年以后,A市柑桔的种植却开始突飞猛进。相关数据显示,到了2008年,B市境内(A市是县级市,归属于地级市B市管辖)的“S柑桔”的种植面积是2001年的5倍。而A市“S柑桔”的规模最大,种植面积占了B市下辖的六个县市种植总面积的50%,2005年超过17万亩。
在柑桔种植突飞猛进的背后,自然离不开政策推动。在2005年左右,A市的市委市政府提出了“柑桔发展要优质化、基地化、规模化”的发展方针,从而推动A市的柑桔种植“跨上了新台阶,全市先后涌现出一批产量惊人的柑桔大镇和种柑专业村”。以至于:
截至2005年底,在全市13个镇(街道)中,有9个镇的柑桔种植面积达到万亩以上,其中有3个镇的柑桔种植面积超过3万亩,2个镇的种植面积超过2万亩,柑桔产业已经成为全市各镇经济发展的龙头产业:在A市152个村委会中,现有88个村委会柑桔种植面积达到千亩以上,近50%的村委会柑桔种植面积超过3千亩。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估计是90年或91年,是本文作者(左二)出生没多久拍的。可以看到后面都是水稻田,那时候柑桔树还没有成为A市大量种植的“特产”|黄奕
这张是2010年前后拍的,差不多的视角(可以看到那个水泥围基入镜了),后面的水稻田已经种起了柑桔树|黄奕
在政府的主持下,市内还修建了“柑桔文化街”,市中心立起新地标“柑桔少女”雕像,并且每年举办规模盛大的“A市柑桔文化节”——在最鼎盛的时候,A市柑桔文化节晚会会邀请省级电视台的名主持人助阵,并且占领省级电视台周六晚上七点半档的黄金时段进行播出。
不过,要A市农民大规模种植柑桔,光靠政策推动自然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柑桔的“市场前景”比其它经济作物(如甘蔗、香蕉等),的确看起来要好得多。在“年份好”的几年里,“S柑桔”的收购价能够达到每公斤5元左右,如果品相好、出售时机也好,甚至能够卖得更高价,这比起其它农作物的收益自然是好不少。看着邻居依靠种植柑桔增加了收入,买了新的摩托车,这可能是让人跟风种植的最重要的原因。
个个都种,自己亦不输蚀,不要人哋有得收自己冇得收,所以自己先至中个头埋去。(意思是:每个人都种,自己也不要吃亏,不要别人有收成而自己没有收成,所以自己也才要凑进去)
这是A市一位曾经的果农告诉我她种植“S柑桔”的最直接原因。
难以预测的市场与果农的辛酸
在柑桔种植的鼎盛时期,不仅其它果树被换成柑桔,原本用来种植水稻的水田,也有很多被放干水,种上柑桔。还有大量的属于集体所有的“山头”被私人承包了下来,山头上面的树被砍伐干净以后也种上了柑桔。几乎可以说,一切可以合法种树的田地和山地,种植柑桔树在一段时间内成了必然的首选。甚至自己没有地可以种了,也要借钱去承包别人的田地和山地来种柑桔。
尽管种植柑桔所带来的经济效益看起来要比其他作物好得多,但付出也多得多。在传统的农业耕种模式下,原本是区分“农闲”季节和“农忙”季节的。所谓“农忙”季节,一般是指插秧播种和收割的时间段。如果是种植水稻、花生这样的“传统”作物,按照南方一年种植两造来计算,每年播种两次、收割两次,每年“农忙”的时间大约是四个月。在农忙的季节里,为了抢时节(不然过了特定的节气还不完成插秧播种或收割的话,收成会变得很差),自然也是每天从早上忙到晚上,异常辛苦。好在,每年还有大部分时间属于“农闲”季节,此时只需要定时打理田地即可,可以说是轻松得多,这段时间也能让人得到修整。
千万不要以为,施肥和喷洒农药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对于种在山上的大片的果林而言。因为这意味着,你需要扛着可能接近百斤重的农药泵和软管上山,穿梭于位于不同山头的果林,闷在密不透风的防护服里每天劳作超过10个小时地喷洒农药。一天劳作下来,不仅免不了会沾染上农药的刺鼻臭味,同时也被臭汗浸透,筋疲力尽。我问过一位当年的柑桔果农,如果今天让她重新种柑桔,她是否愿意。她听了我的问题,连忙摇头:
种柑仔好辛苦好辛苦嘎,唔好玩我啦,唔种啦以后都唔种啦!……有一次我打药打到天黑,攰到我一屁股坐响地下,企都企都企唔起身,果阵时又冇手机,只好坐响地下喊,直到我老公晚上返来唔见我,上山揾到我先至扶我落山。(意思是:“种柑桔很辛苦很辛苦的,不要着弄我了,不种了以后都不种了!……有一次我喷农药喷到天黑,累得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站都站不起来,那时候又没有手机,只能坐在地上哭,直到我的丈夫晚上回来见不到我,上山找到我才扶我下山。”)
除了全年不间断的体力劳作的投入,由于种植柑桔需要大量的化肥和农药的使用,金钱的投入也十分突出。果农会告诉我,柑桔树几乎完全就是“靠农药养起来的树”,如果他们自己想吃柑桔,会特意留下少数几棵在采摘前减少喷药——但是如果完全不喷药,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在可能存在滥用农药的风险这个事情上,实际上又很难责怪果农。
其实对于果农而言,这并不是一件涉及艰难道德抉择的事情,而可能只是日常种植技术的一部分——作为近几年来才被大规模推广种植的柑桔,农民对它们是缺乏种植知识积累的,他们所有的种植知识基本来自于邻居的口耳相传和农药化肥经销商的“指导”。一旦爆发某一种病虫害,农民只能向他们的“科技知识权威”——当地的农药化肥经销商——请教如何处理。
这时候,经销商会给他们推荐一款农药产品并告诉他们使用的方法,他们只需照此使用从而将病虫害控制住就是了。按照农民的说法是:“他们说用什么就用什么,难道你还能不信么?”其实,农民自己也是不希望打这么多农药的——这毕竟意味着又一轮的体力劳作和金钱的投入。但是对于农民而言,不打农药,难道只能坐等绝收亏本么?
然而这样巨大的劳作和金钱的投入之后,并不意味着果农就能迎来那个期望中会厚待他们的“市场前景”。柑桔树在种下树苗到能够结果采摘之间有大约三年的幼树期,A市的农民在柑桔价格高峰的时候纷纷在田地和山地上种满柑桔树,但三年以后,等待他们的市场环境已经在悄悄发生变化。随着上市柑桔的数量激增,柑桔价格已经慢慢从每公斤5元逐年下跌至2到3元,并且在2008年迎来了价格崩盘的一年——每公斤连5毛8毛也卖不出去。
A市的柑桔树最早在1月份开始开花,在3、4月份时花期最盛,清明前后谢花后会结出小小的果实,最早10月份能采摘上市。12月和1月是大量上市的季节,那时候适逢春节前,本应是市场畅旺之时。但2008年春节前发生了几十年来罕见的南方冰雪灾害,铁路、公路通行条件恶劣,柑桔根本无法外运,导致大量积压,无人问津。回想起那一年的状况,另一位当年的果农跟我谈起此事的时候,脸上依然挂着辛酸的表情:
我连续三天,每天早上五点就把柑桔拉到柑桔批发市场上,希望多多少少能卖一点,5毛8毛也好,至少把我拉去卖的油费给赚回来吧。结果我每天等到晚上11点,都还是卖不出去。那时候还是一年最冷的时候,那年的冬天还是特别冷的冬天,但我每天就这样等,但也还是卖不掉。最后我只能把柑桔拉到S江(一条流经A市的珠江支流)的江边倒掉。那年冬天,整个冬天都有人在S江边倒柑桔,搞得S江的河床上倒满了烂掉的柑桔。
对于这样境况,人们只能感到无奈:
市场嘅事情边个可以控制呢?都是命啦。人卖柑你卖柑,你卖返来一个‘哭’字!”(意思是:市场的事情谁可以控制呢?都是自己的命而已。别人卖柑桔你也卖柑桔,你只能卖回来一个“哭”字!)
还有人跟我分析:
农民种柑桔,其实到头来根本赚不了多少钱。种柑桔这个事情,如果说造就了一批富翁,首先那就是卖农药化肥的那些人。第二就是本地收购柑桔的人赚了钱,那些中间商赚了钱,除了赚差价,他们赚包装费都赚了不少。第三就是外地采购的人,他们一车一车地拉去外省卖,都是大生意。
然而相比起波动的、难以预测的市场,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随着柑桔种植面积的扩大,“黄龙病”也在逐渐蔓延爆发。正如一位当年的果农跟我说:
没有“黄龙病”还是可以赚一点的,不会像现在这么穷。如果柑桔树还在,就算今年卖不出好价钱,等来年也还是有好价钱的时候,毕竟即使是同一年不同时候卖的价钱也是不一样嘛,还是要看你的运气。但是柑桔树染上黄龙病,全部死光了,也就谈不上卖多少价钱了,毕竟你连卖都没得卖了。
究竟是谁在传播“黄龙病”?
关于“黄龙病”,科技文献中是这样介绍它的:
柑桔黄龙病(citrushuanglongbing,HLB)是世界性柑桔生产上的一种毁灭性病害,是由原核生物薄壁菌门韧皮部杆菌属(Liberobacter)引起的,由于病原菌属于难纯培养细菌,到目前为止,也仍然没有有效的防治方法。
而木虱被认为是传播这种病原菌的罪魁祸首——木虱在染病的柑桔树上活动,沾染上病菌以后,移动至其他柑桔树上,就会将病菌传染至其他柑桔树中。感染“黄龙病”后,染病的叶子会逐渐长出黄褐色的斑纹,最后直至全株枯黄而死,这大概也是“黄龙病”之所以得此名的原因吧。
由于病菌暂时无法通过生化手段进行防治,物理阻隔就成了控制“黄龙病”蔓延的唯一方法。而当柑桔树种植面积大幅扩张以后,全市的柑桔林被逐渐“连成一片”,果园之间缺少阻隔,使得木虱的活动半径得以覆盖不同的柑桔林,因此一旦有部分果林开始爆发“黄龙病”,最终会在全市范围内成为不可阻挡的蔓延之势,而使得全市的柑桔树都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就可以完结了。所有的一切就回到文章开头所说的那样——“A市已经没有柑桔了”。但似乎又不只是这样的。除了木虱在传播“黄龙病”以外,我在A市的亲戚——他也曾经承包过多亩山地种满了柑桔树——却告诉我,传播“黄龙病”的还有其他途径。
事实上,培养“S柑桔”树苗需要用到嫁接的方法(当地称为“驳头”),那就是取生长快速(但可能果实不好吃)的柑桔树品种作为砧木(即嫁接繁殖时承受接穗的植株),嫁接上“S柑桔”品种的接穗,从而达到既能生长快速又能结出更好吃的“S柑桔”的目的。这位亲戚告诉我,在“S柑桔”价格一路上扬,大家纷纷跟风种植的时候,树苗的价格也应声上涨,“从7、8元钱一株涨到了20、30元一株”。在树苗市场供不应求、价格居高不下的时候:
做育苗工作的奸商,不管农民死活,有菌的枝也接上去,不然产量跟不上。偷工减料,为了趁着树苗价钱高的时候赚快钱,把有菌的和没菌混在一起卖。农民又不识货,拿来照样种,种下去也要等一段时间才知道买的是带菌的病苗。
所以传播“黄龙病”的,不只是木虱,也是人类自己。
不仅如此,这位亲戚还跟我说:
后来我想想,我现在其实怀疑很多死掉的柑桔树就没有染上黄龙病,而是买了假化肥,我当时有些树,放了化肥树就黄了,但是用农家肥一点都没事,昧着良心卖假化肥的人其实很多的。……还有就是,很多山其实根本不适合种柑桔,太热太干了。其实柑桔树要在低洼有水能吸收的地方才能长。你想想,那些山上以前连普通的树都长不好,怎么能期待柑桔树就能长得好呢?后来这些黄掉死掉的树,可能根本不是因为‘黄龙病’的原因,但我们却统统认为是‘黄龙病’害的。
其实如果我们再仔细想想,即使是“木虱传播‘黄龙病’”这个故事,很大程度上也是人类自己造就的。事实上,A市柑桔种植业发展起来,到被“黄龙病”毁掉的过程,就是我们今天现代化全球化市场经济下食物生产链条的一个缩影。根据市场经济理论的假设,每个地方应该着重生产自己这个地方最善于生产的商品(而不是什么都生产),生产出来的商品是以交付市场交易、并在市场交易中赚去利润为目的的(而不是以自给自足为目的的),由于每个地方都只生产自己擅长生产的商品,再加上市场的调节,最终能够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
正是在这种底层逻辑的支撑下,进入现代市场经济的中国县域农业经济,当地政府往往开始大力鼓吹和寻找自己的农业“特产”,并加以规模化种植推广,加入到全球(至少是全国)市场的竞争当中——这也正是A市大规模推广种植柑桔的大背景。在这个程度上,连成一片而最终无力阻止“黄龙病”蔓延的柑桔林,也是被我们今天的食物生产机制所驱动造就的。
“技术”不必然给果农带来“解放”
当然,我们也许会寄希望于随着“科技的进步”,能够终有一天帮助我们在技术层面解决“黄龙病”的问题,但我认为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而乐观。事实上,要规模化、单一化生产一种农业产品,本身就需要具备一定的“技术条件”,才有可能实现。因为这种规模化、单一化的种植方式根本上是不符合作物的原生生命世界的条件的,它需要高密度的外部投入——包括化肥、农药等等。以柑桔的生产和销售来看,化学工业制品——化肥、农药、各类生长调节剂——早已作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参与到了柑桔种植生长的每一个阶段。而在柑桔采摘之后,保鲜和运输也都伴随着大量工业产品和技术的参与。也许我们还习惯于将“农业生产”部门和“工业生产”部门区分开来,但事实上“农业”和“工业”在今天的食品生产制度中早已深刻地纠缠在一起。
同时,我们还常常将农业中的病虫害(如“黄龙病”)视作“自然的灾难”,却将“科技进步”带来的工业产品视作解决问题的途径。但事实上,工业产品和技术被大量地运用在农业生产的过程,并非是单纯的“科技进步”的结果,它看起来更像是被今天的经济和社会运作制度所驱使的。为了实现作物的物种单一化种植和生产(从而参与全球市场的竞争和交换),它必然要求在“科技手段”(化肥、农药、生长调节剂乃至转基因等技术)的配合和保障下,才能将这个作物的物种从它的地方生命世界中抽离出来,切断它与原生生命世界的联系:原生土壤不够肥沃,就要加化肥;遇到了“害”虫和“害”草,要用化学方法全部杀灭(同时也将所有其他物种统统消灭);遇到今年平均气温“过高”,影响了作物的成熟上市时间(往往就赶不上市场行情最好的时候),就要喷洒生长调节剂进行调节……
人们期望可以通过现代化“科学技术”实现对自然的控制和改造,能够让特定的农作物在各种条件下生长种植,能够让人们大胆地大规模种植单一作物——但至少这个愿望在A市的柑桔产业上栽了很大的跟头。这很可能并不是一个“科学技术”的“发展”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从目前的状况来,“科技知识”生产者跟这些知识的运用者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割裂——农民往往处于知识生产的底层,他们只是作为知识的被动接收和应用者而存在;他们的生活世界中积累的知识经验显得微不足道,完全无法跟“有知识”的技术权威抗衡。
技术的“进步”(如果存在这种“进步”的话)不必然会带来解放,它也可能会成为现有制度的压迫工具之一。以柑桔种植为例,果农们明知采用这种工业化的方式种植果树更加辛苦,而且也明明认识到了滥用化肥农药对自身健康和对环境的潜在危害,但他们在社会结构中所处的位置却让他们无力进行任何反抗,反而只能进一步求教于“科技知识权威”——化肥农药的经销商们——来学习如何处理他们原来的生活世界中前所未见的新的问题。
因此,如果真的如前所述,这些问题是我们今天的食物生产机制所带来的问题——而我们的食物生产机制又是被我们的经济和政治运作模式所造就的,那么,如果我们的生产和消费模式以及维护这种生产和消费模式的社会制度不加以改变的话,科学技术的发展实际上并不能拯救我们。
时至今日,我们依然可以在市场上买到“A市S柑桔”,但它们其实大多是来自A市的周边市县。甚至于,由于A市的故事——开始跟风种植柑桔,继而柑桔价格开始下跌,最后黄龙病也开始蔓延爆发——继续在周边市县重复上演,“S柑桔”的种植地已经开始扩散到邻省。但是,这种扩张在未来可以无限制地继续下去么?我看未必。
黄龙病为什么会爆发?农友有话说
根本原因是由于常规果树种植大量使用化肥和除草剂,导致土壤结构被破坏,土壤进一步酸化,土壤的有益微生物大量减少,无法保持微生物的平衡,从而无法控制黄龙病病菌的大量繁殖。黄龙病菌进入韧皮部,堵塞柑桔营养的上下输送通路,导致柑桔不发新根,根部又无法吸收到矿质元素输送给叶部,导致叶片的黄化。
而单一化规模化的种植方式破坏了生物多样性,大量使用农药进一步破坏整个环境的生物多样性,所以导致木虱的爆发,从而加速黄龙病的传播。
有机肥的使用可以让土壤的微生物更加丰富,从而抑制黄龙病菌的繁殖,所以使用有机肥为主的柑橘园,黄龙病会没那么严重。
果农为了追求最大的经济效益,疯狂地大面积种植柑桔,过大面积的果园超出他们的管理能力,于是他们会选择使用最便捷高效而又粗暴的管理方式——大量使用除草剂控草,用化肥完全取代有机肥,用最粗暴的方式喷洒高毒农药来代替病虫害的整体防控。正是这种追求最高“效率”的生产方式破坏了土壤,破坏了整个大环境,违背了自然规律,才引起黄龙病的爆发,招致自然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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