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五一假日,新闻报道出了云南一女导游辱骂所带的旅游团人员购物少极为不满的一段长达四分多钟的视频,在这段视频中,这名女导游手拿话筒,向游客大发怒火:“这辆旅游大巴是给有德行、有道德、有良心的游客坐的,你们的良心和道德在哪里?来云南你抱着什么心态?骗吃骗喝骗玩吗?一车人没人家一个人买的多,你们对得起谁……”。视频曝光出来,立刻成了热点新闻,中央电视台在新闻频道也播出了这段视频。
导游辱骂游客购物少的事件,这次在云南发生的已经不是新鲜事,不过这次视频,要比之前的辱骂事件,不仅视频时间长,而且辱骂的普通话话语更标准清晰,辱骂更直白更露骨,也因为如此,使得这次的辱骂事件引起的社会反应更强烈。从多次曝光出来的因购物少,导游辱骂游客的事件中,还有我们自己的亲身经历,完全可以断出,这样的事情,在中国的旅游行业中已是普遍现象,并且存在很久了。之所以存在很久,无非是谁被曝光了谁倒霉,没有曝光的,还在继续干着辱骂的事业。
没有必要去细细分析事件中的是是非非,导游有导游骂人的“理由”,游客有购不购物的自由,本不相干的两方(导游挣旅行社的工资,游客报的是旅行社的团),利益冲突到了一起,才是这个行业中频频出现辱骂的问题。
市场化以来,旅游行业是一个很得益的行业,人们的自由度高了,手头的钱也多了,很多人不想囿于日常生活的小圈子,想去看看世界的精彩,就催生了旅游行业的繁荣。有旅游资源的地区,圈地霸景,将本来属于国家和人民群众的名胜古迹、自然胜景、古村名落、甚至一座破庙、一棵树,都被当地政府和一些地痞流氓据为私有,处处安门设卡,坐地收钱。对早已毁灭的留存在文字和历史上的景点或者故事,也以发展经济、推动旅游之名再造景点,也都是为着一个钱字。今天的中国,或省或市或县或村的各景区,不管景点的好坏和大小,只要能围起墙来,设上关卡,就可收取钱财,真是一本万利的好营生。
跟着景点起来的,开酒店,设商铺,摆地摊,关道路,也都是能靠着来赚钱的路数。一些景点的村落,早已经放弃了农业生产,专吃旅游饭了。所有景点的人,景点就是他们的饭碗,就是他们的金山,他们就有吃喝不愁的一天天。
政府鼓励着,推动着旅游“发展”,美其名曰“旅游经济”,人们被诱惑着走向祖国的每一个角角落落,放假就是旅游成了国家意识,而早已忘记了每个假日的含义和该有的形式。
随之而生的导游们,带着一群群的游客们穿梭在各景点之间,连带着导游在内的靠景点发财吃饭的大大小小的掠食者们,都把掠食对象对准了熙熙而来攘攘而去的众多游客。在市场中,导游是自由职业者,他们虽然挂靠在旅行社,而旅游却是行情有淡季和旺季的行业,所以旅行社不会与他们签订固定的工作合同,不会固定地支付他们固定的有保障的工资,其他的社会保险和福利更是不会有,只会根据市场的需求雇佣他们,支配使用他们,把他们向赶鸭子一样轰到市场中去,让他们自己去觅食。如此一来,这些导游们只能被迫凭自己的本事和心计想法设法从游客身上多挣一些钱。
同样寄生于游客身上的还有无数的商家、店铺,他们同样也在只认市场不讲良心的驱动下,相互与旅行社、景点、导游一同想尽办法从游客身上骗取或者以虚高的价格且以独无二家的方式挣钱。纵算这次的导游因游客购物少而谩骂游客,其实她所能从商家的回扣中拿到的也是很少的一份,大部分都被商家和景区管理部门拿走了。因此,整体上看,以景点为诱饵,以旅游经济为旗子,被轰起来的亿万游客的财富就这样流进了当地与旅游有关的部门和人们的口袋里。这个肥口是如此之大,刺激得每个景点都争先恐后地提高景区价格,更有甚者,比如湖南凤凰县,山西平遥县,苏州周庄等,竟然连进城和进庄都收起费了。这是一个多么荒唐无恐的时代,难怪湖南凤凰县的县长对进城费提出质疑的人说,再贵,也总有人来,不怕没人买票,你不买,有人买。
导游谩骂游客购物少的不只是这起事件,无非这次被人曝了光,没有被曝光的,还在中国的旅游市场中天天发生着,谩骂指责挖苦在上演着。可怜的是,谁被曝光了,只能认倒霉,还没有倒霉的,还在一些景点、景区、景区管理者、旅游局的官僚们,一边做着处理倒霉者的样子,一边还继续照护着、放任着一起起的坑害、胁迫、诱惑众多的游客掏出他们身上的钱财。导游也是受害者,不过一个帮凶。
祖国的大好河山,祖先留下的名声古迹文化遗存,是每一个祖国儿女共有的财富,每一个人都有同等浏览观光的权利,而决不只是所在地方的人们独霸独享,并且以此榨取他人的钱财。大好河山、名胜古迹已经存在万年千年,并不是直到今天,人们才有了爱旅游的喜好。活动自由了,是社会的进步,但也不能滥用这种自由去轰赶群众去景区,人们喜欢到景区游玩,但也决不是只有这样以所谓旅游经济的方式为唯一,归根结底,市场化政策才是产生所有问题的根源。
导游是个体,在被金钱提成,被回扣所奴役而痛苦之时,不过是旅游行业中所有问题在矛盾对抗中最容易暴露出来的一环而已。他们被这个残酷的市场所压迫,所役使,在苦痛无路时,只能向一盘散沙状的游客们倾泻。他们骂游客没有道德,没有良心,而在市场经济之下的这个社会里,哪里又何尝有道德有良心。没有,都没有。上层还在壮士断腕地加剧着市场的残酷。
今天,新闻再次报出,这名导游道歉说,不该骂人但感到很委屈。我想,委屈一词应该正是她此时生存的实态吧。
五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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