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侵害,莫过于当众羞辱别人的父母子女,天津肖老师就犯了这一大忌,成了人民公敌。
她的“家庭决定一切,素质来自经济”在道德上站不住脚,事实上却没有问题,她不过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有钱就应该获得尊重,没钱就不配拥有尊严”,没有一个歧视劳动者和底层民众的价值观,就没有她的“灵魂之问”。是她败坏了世道,还是世道赋予她这样的思维,大家心里都有答案。
世界上没有独立于经济之外的教育行为。这是一个你和马云比,你连睡觉的资格都没有的价值观。这种价值观造成了该谈理想的老师大谈利益和财富,该谈利益的财主却在那里大谈理想和奉献。这种价值观的两侧,一边是马云,一边是星云。一边要快速成功,一边又要保持心态平和。“何以解忧,唯有暴富”,肖老师不但说破了假象,而且提出了解决方案。
肖老师的话高度符合我们面对的市场逻辑,是市场逻辑在教育上的自然折射。当财富成为衡量一切的尺子,肖老师用这个最普遍的标准来衡量素质,最起码在她看来是天经地义。不过她的“不努力就要阶层下移”的话,面对送外卖的七万研究生,17万本科生也很尴尬。
肖老师是非市场逻辑下公立教育的教师,人们通常会认为这个领域应该远离社会化的拜金和捧高踩低,肖老师告诉我们这只是一种善良的愿望。
教师应该是最有良知的职业。肖老师事件告诉我们,教育产业化商业化状态下的教师,不过是一种普通的赚钱工作,甚至是更加世俗化的职业。你要从她们身上寻找“园丁”的神圣性光环,有点拎着猪头找错了庙门。不光教师,且看今日之域中,散落一地的牌坊。肖老师不要这样的牌坊,虽然没有人性的光辉,却有着人性的率真。
人们痛恨肖老师,认为她违反了主流价值观的政治正确。这就有了一个问题,当崇尚权力和财富成为共识性的大众心理,谁才是主流价值观。如果你承认人们只有在经济关系中获得自己的道德观念,肖老师说得就没有错。经济模式已经转化为道德模式和教育模式,肖老师把它说了出来,这就使她一面像毒舌泼妇,一面像“皇帝的新衣”中的小男孩。
在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能者为王成为社会的“荣典体系”,任何鸵鸟在这个事实面前都无法隐形,硬要粉饰太平会被看作是别有用心。
当一个东西已经被全社会接受,把它大声说出来就是公开真相,就会避免被社会毒打后几乎必然的世界观崩塌。这当然不是肖老师的目的,但是客观上她的话确实让学生了解到了社会结构和什么是阶层,了解到了自己在这个社会中的位置。肖老师这个“吹哨人”并不光彩,还很口臭,但确实能让学生不再蒙着眼睛看世界。
前有公立学校的9000班,后有上海华二初中、兰生复旦中学等明目张胆地“劝退”上不起贵族学校的“低质量家庭”。想要什么样的教育质量就掏什么样钱的今天,和尚摸得,肖老师说不得,这也太双标了吧。
讲真话要丢饭碗,说假话才能保平安。肖老师不过是把教师只做不说的话说出来而已,尽管她的真话令人很想撕她的嘴。
肖老师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一部分人愤怒她说出了真相,更多的人则不能接受这种真相。事实上真相就摆在那里,甚至更残酷。从这点上看,肖老师比那些“口里喊哥哥,腰里摸家伙”的人要强得多,比那些高喊“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的更真实。
归根结底仍然是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和资本主义的经济结构的矛盾,不同文明的成分共存在一个社会之中。前者要求教育要有公平的伦理,后者却用阶级壁垒加剧每一个人的焦虑;前者的标签是平民社会,后者却势不可挡地用身份来区别每一个人;前者的偶像是雷锋、张思德、焦裕禄;后者站在前面的是“国民老公”、“人民富豪”“一个亿是小目标”等等。这是两个根本无法进行价值互换和兼容的东西,有人努力地想弥合二者,最起码在肖老师看来是白费力气。
在资本偶像面前,平等不再是社会的道德制高点。“有钱就是大爷”前所未有地深入人心。实践告诉我们,你要接受资本主义,就要接受资本主义的全部。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是一种美好的想象,但是千万别去尝试,否则不是淹死就是烧死。
今天阶层固化和“二代世袭”正在努力地从血统上证明权贵的优秀。当贵族学校成为人们仰慕的存在,当肖老师用天经地义的语气传授“血统论”时,彻底的世袭制和印度种姓制度一样的代际传递开始清晰。“寒门贵子”越来越只能在“爽文”中栖身。
不想再提贫富悬殊和教育公平,也不想再提阶层固化和流动的绝望。有的人起点都比别人的终点都要高,有的人连起跑线都看不到。阶层固化是一个全球困境,想让肖老师闭嘴,只能通过社会资源、社会财富的有序分配来解决问题。这需要非凡的政治智慧和道德勇气。
凌辱并歧视学生的肖老师是罪不可赦的,建议让她尝尝“阶层下移”的味道;但是我们更要找出她身后更大的“肇事者”;找出制造肖老师这个怪胎背后的价值观和基因密码,这才不会舍本逐末,才能最终杀灭病毒,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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