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进入2021年以来，日本图谋军事介入台海意向明显抬升，日本政府及其政要对外不断发出介入的高调表态，对华释放威慑和吓阻的战略信号。12月1日，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就中国台湾问题发表极端错误言论，放言“台湾出事就是日本出事”，当晚，外交部部长助理华春莹紧急约见日本驻华大使垂秀夫，提出严正交涉。
日本右翼政客过往围绕涉华议题的“政治作秀”不绝如缕，为何我们应尤其重视安倍晋三此次“狂言”？本文认为，日本正欲进入“台海有事”应对实操化阶段。2014年，安倍政府解禁集体自卫权行使以及2015年国会通过新安保法，使日本至少在理论上开启了介入台海冲突的可能性。自卫队的前期硬件准备和部署调整，则提供了介入台海冲突的初级条件。日本不仅通过官方政策及“个体”层级对外释放介入信号，还试图在现有法制架构下，以主要依靠日美同盟或部分独自行事的方式展开实际的应对行动。
当前日本谋推介入台海的动因及目的在于，强化地缘政治博弈、军事慑止“武统”、维护地缘经济利益、拓进印太战略等。作者认为，未来日本如何具体应对台海冲突事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形势演变及其政治决断。中国须对日本战略动向尤其政坛亲台势力的举动保持关注，准确研判日本官方在“军事保台”问题上的真实意图、政策界限及其影响，在此基础上做好相关应对工作。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编发此文，供读者思考。文章节选自《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图源：互联网
当前，包括各层级官方声明多次提及台海问题、多位政要更加大胆表示“挺台”在内，日本的系列动向表明，其正在调整涉台政策，战略性上有了明显偏离过去的表现，也有了与过去不同的利益考量角度。日本发展对台关系，过去是以不引发中国政府的激烈反弹并剧烈破坏双边关系为前提，但当前显然正在打破这一传统路线和稳健方式，将自己打造成为台湾问题及台海事务的主要参与方与作用因素，图谋军事介入台海。尽管日本与中国台湾保持着非官方的关系、缺乏正式军事联系，但双方正构建一种近似“命运伙伴”的关系，在各领域都达成了低阶合作协议。日本多从地缘战略要害及海洋安全保障的角度，看待日台安全联系。日本日渐将中国台湾视为一个至关重要的“安全与战略”事务问题，已接近于将“台湾防卫”纳入其国家安全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受内外形势变动、日美“挺台”合拍共振等影响，日本正强化对台海局势的内部研讨与军事应对，并初步形成加速准备军事介入的共识。
拜登上台后，日美台三方都将中国大陆的实力壮大与“安全挑战”看做最大外部威胁，彼此互认在向大陆施压方面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和利益立场。尽管日美在2021年4月的首脑联合声明中并未直接对中国台湾作出安全承诺，但两国已开始重新审视与海峡两岸的关系并着手筹谋实际应对举措。未来，日美台的“威胁认知”或更趋同，日本存在围绕台海冲突加强对华抗衡博弈并导致中日关系进一步转向对抗姿态的可能。
▲据路透社12月1日报道，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受邀参加了岛内“国策研究院”智库举行的论坛，并且就所谓的“台日关系”发表视频演说，放言“台湾出事就是日本出事”。图源：腾讯新闻
一、日本图谋军事介入台海的政策宣示及态势
中国台湾从日本及日美同盟获得重要的政治和安全支持，一般认为是从2005年开始的。在冷战后时期，日本与美国试图重新定义两国安全合作的范围时，台海多次成为磋商和讨论的话题，但是介入程度与广度远不及菅义伟内阁的涉台动作。日本近期不但对外做出高调表态，而且被指已着手开始讨论重大事项，为介入台海冲突做实际准备。
(一)外交层面及对外场合的高调政策表态和宣示
可以明显看到，拜登政府就职后，日本在台湾问题上的政策倾向出现调整迹象，其系列涉台言行明确表露了将单独或组团“挺台抗陆”、干预台海的意愿与信号。日本政要几乎已经是在确认，如果台海爆发冲突，日方将与美国一道进行干预。
1.在军事安全政策层面发出威慑和吓阻的战略信号
近期，日本通过日美政府磋商和官方文件宣示等途径，从安全及战略角度发出日本将单独或“组群”军事介入台海、干预形势趋向的政策信号。
2021年3月16日，日美在东京举行菅义伟、拜登上台后的首次“2+2”会议，会后发表联合声明特别提及“台湾海峡和平稳定的重要性”。日媒普遍认为，这意味着会议谈到了如果台海发生冲突、美日联合保卫中国台湾的问题。同日，日本防卫大臣岸信夫和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LloydAustin）进行双边会谈，双方同意台海发生突发事态时密切合作。据日媒报道，虽然这种协作的细节尚未讨论，但岸信夫在会后表示，台湾海峡的安定与和平相当重要，双方对此有共识；鉴于中国大陆军机在台湾海峡的飞行数量急剧增加，日台地理邻近及台海发生武装冲突的可能性，以及日本和平与稳定将会受到很大影响，自卫队需要与美军进行协调，今后有必要探讨自卫队能为前往支援中国台湾的美军提供何种协助。此消息如果属实，应是日本在台海问题立场上的一个重要变化。
2021年4月12日，菅义伟访美，成为拜登上任后首位到访的外国领导人。日美首脑会谈声明罕见强调了“台海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鼓励“和平解决两岸问题”。这是自1969年尼克松和佐藤荣作发表联合公报以来（其时中日还没有恢复邦交），日美领导人时隔近52年首次在联合声明中提及中国台湾。据报道，会谈中，日方还表达了台海突发事态可能相当于“重要影响事态”或“存亡危机事态”的看法。日美领导人高调呼应之前双方的“2+2”声明，是对“台海关切”的又一次罕见公开表达，也被认为是在台湾问题上的一个重大态度转变，其意义被日本评论人士看做可匹敌52年前“旧台湾条款”的“新台湾条款”。除了以上动向之外，日本还在多边外交场合展示以下动作：在2021年4—6月，联合或策动美欧国家推动七国峰会、北约峰会等多边高端会议在联合公报或声明中加入（包括首次加入）与上述类似的涉台内容。
上述系列联合表态前后，日美加紧涉台互动和磋商。例如，新任美军印太司令部司令阿奎利诺(JohnAquilino)2021年6月初访日，与防卫大臣岸信夫、自卫队统合幕僚长山崎幸二会谈，就台海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达成一致，并被认为鉴于中国大陆军事压力，双方就威慑措施、应对台湾突发事态进行了磋商。
日本还开始在官方文件中明确加入台湾议题。2021年4月，新版日本《外交蓝皮书》再次渲染“中国威胁”，并将中国台湾定位为重要伙伴。同年7月，日本2021年版《防卫白皮书》首次写入“台湾局势稳定对日本安全保障和国际社会稳定十分重要”的内容，并称中国大陆军事动向引发担忧。
2.日本政要蓄意在公开场合做出“个人式”高调表态和宣示
近期尤其拜登就任美国总统后，日本在涉台政策上出现加速调整迹象，其保守政要、右翼鹰派不时就“保台”发出惊人之语，明确反映出日方强烈染指台海、欲行介入的志向。例如，2021年4月4日，菅义伟在富士电视台一档电视节目中就“台海军事紧张加剧”表示，将与华盛顿密切合作以阻止“台海有事”，声称“重要的是，日美要共同努力，保持威慑力，创造一个(台海两岸)能够和平解决问题的环境”；6月，自民党众议员、防卫副大臣中山泰秀在演讲中公然将中国台湾称为“国家”，强调“日美作为民主主义国家，必须携手保护台湾”；9月，中山再次放言：日本会把台海的和平稳定当作自己的家事。7月，副首相麻生太郎公然叫嚣“美日共同保护台湾”。将大陆对台独势力的军事威慑形容为所谓“外部威胁和侵略”，还把中国国家统一形容为“日本明显受到威胁的事态、关系到日本存亡，是行使集体自卫权的必要条件之一”。同月，前首相安倍晋三出席“台美日议员战略论坛”，声称日美应进一步重视中国台湾。8月初，岸信夫公然呼吁国际社会进一步关注“台湾的存亡”，称为了防止中国台湾的未来被武力决定，施加国际压力非常重要。9月，岸信夫宣称：台湾的事就是日本的事，台湾是日本的重要盟友，对日本的安全保障很重要。
综合而言，以上表态基本都是由日本政坛保守右翼势力尤其“亲台帮”高调发出的。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则是安倍兄弟二人的言行。在当前日本政治形势下，其政坛的保守右翼势力坐大逞强、鲜受约束，不断挑战中日之间的政治共识和互信基础。岸信夫的动向可谓最具代表性，其不但是防卫大臣，也是安倍胞弟，因与中国台湾关系密切而闻名，担任日本国会亲台议员团体“日华议员恳谈会”干事长，多年来曾代表执政的自民党与台湾民进党当局等接触，是日本保守派势力的对台最重要联络人之一。岸信夫所代表的，或曰其背后之人，普遍被认为是安倍前首相。事实也是如此，日媒披露，在菅义伟就涉台议题并无定见或犹疑不决时，是安倍和麻生坚决主张并向菅建议，在2021年4月的日美首脑会谈中“深入涉及一下台湾话题为好”，而这最终坚定了菅“踏入台湾问题的决意”。
▲安倍晋三和胞弟岸信夫。图源：互联网
(二)日本正欲进入“台海有事”应对实操化阶段
日本不仅通过以上官方及“个体”层级对外释放介入信号，还试图在现有法制架构下，以主要依靠日美同盟或部分独自行事的方式展开实际的应对行动。
1.日本及日美同盟开始探讨军事介入的相关事宜
以上日本一系列涉台表态的重要含义在于，以此动向为契机，日美将会开始探讨、磋商防止危机事态发生的威慑措施，或者在台海发生军事冲突时的应对措施。日本通过修订国内法制、不断加强日美同盟、强化西南防卫态势等，使其对台政策变得更具弹性和空间，以应对台海发生意外事件的可能性。
目前，还没有公开资料证明，就台湾问题日本单独或日美两国联合拟定了作战或武力干预计划，但很明显的是，其为了吓阻和威慑中国大陆，正着力寻求日美更大的联合干预及其相关互操作性。日本战略界人士认为，现在是到了制定威慑战略来应对“台海有事”的时候，因为风险就在当前而不是未来，日本应就各种状况及自卫队的作用进行梳理，加强必要的防卫能力。而菅义伟和拜登在台湾问题上初步达成共识，将有可能导致双方在未来时间里“制定一项联合战术计划”，这被认为是日美应对台海军事对抗的先决条件。
日本共同社2021年4月25日报道称，多名日本政府相关人士透露，菅内阁已正式开始从法律适用的角度，讨论台海爆发冲突时如何调遣自卫队的问题，即研究在遵守国家安全法律的范围内，如果美中在中国台湾发生军事冲突，日本自卫队可能采取的应对措施，尤其是协助美国军队“保卫台湾”。日美已在逐步倾向于开发更可信的“大棒”，更多地依赖于制定详细的合作计划和无缝协调，以威慑中国大陆，帮助“台湾自卫”。2014年，日本政府解禁集体自卫权行使，2015年国会通过的新安保法又正式将集体自卫权解释写入其中。该法最重要的一点是设置了三种事态，内阁和议会据此对这些事态的判断和决策，为自卫队打开了授权行动的机会之窗。
2.现行法制框架下的“三种事态”应对方案
日美首脑联合声明时隔半个世纪提及台湾问题，令日本媒体和政策分析家再度聚焦台海冲突。主流日媒报道称，如果台海发生武力冲突，根据事态性质，日本自卫队可基于2016年开始实施的新安保法，采取多种类型的行动，包括比以往更大范围地动用自卫队。日媒还设想了台海可能发生的三种事态，并根据不同的情况判断日本自卫队可以依法采取三种行动帮助美国“保卫台湾”，即基于新安保法的“重要影响事态”“存亡危机事态”“武力攻击事态”，决定向美军提供后勤支持、行使集体自卫权以及依据单独自卫权进行反击。
第一，新安保法中“重要影响事态法”下的自卫队应对。台海发生武力冲突、美军为了“保卫台湾”而介入时，日本可能将判断此情况为“重要影响事态”，即“若放任不管，恐将演变成直接对日本发动武力攻击等，影响日本和平与安全”的事态，自卫队可依据上述法律对美军提供运输供应、搜索和救援，船舶检查、燃料补给等相关后勤支持。“重要影响事态”是以前所谓“周边事态”的演变和升级。在这种情况下，日本还可以做一些额外的事情，如扫雷、保护出入战区的他国军用和民用船只。据共同社报道，日本政府已在内部探讨一种实际可能性，即在“重要影响事态”下发布命令，让自卫队在台海冲突中保护美国舰机。
第二，事态进一步恶化，将演变为新安保法中“存亡危机事态”时的自卫队应对。该事态被定义为当与日本有“紧密关系”的国家“遭受攻击”、日本面临“存亡危机”和“国民权利受到威胁”时，日本可以行使集体自卫权，可派遣自卫队与他国军队一同作战，且自卫队的行动范围将不仅局限于日本本土及周边，还可以向海外派兵。基于集体自卫权行使的解禁，如果美国介入台海冲突并要求日本行使集体自卫权，这种情况就会出现，日本自卫队可因美军等受到攻击而动武反击行使集体自卫权。不过，日本主流媒体同时均承认，根据法规，“存亡危机事态”的认定条件非常严苛，日本政府在此态度上会相当谨慎。
第三，冲突扩大到对日本领土包括驻日美军基地在内的直接攻击时的自卫队应对。包括岛屿在内的日本领土受到武力攻击时，日本政府可以认定其为“武力攻击事态”。这一情况属于“危险迫在眉睫”，日本可依据“单独自卫权”独力发动武力反击，自卫队将直接从事作战行动。
二、日本图谋军事介入台海的动因及目的
随着地缘政治经济形势变化加剧，以及中美、中日、两岸“三对关系”同时出现滑坡、美国对台关系调整，日本在此背景下试图大胆尝试对台策略调整，大力度试探中国大陆底线，图谋军事介入台海局势意向日益明显，“以台制陆”战略倾向越发突出。日本这种新的对台强烈“关切”，反映其对东亚力量平衡变化感受到了紧迫与危机，在战略与安全、地缘政治与经济等方面的涉台考量已发生重要变化。
(一)日本从地缘政治出发，认为台海局面事涉日本“国运”，无法作壁上观
日本对两岸统一的前景和后果感到担忧，认为这关乎其国家安全、东亚秩序以及命运走势和领土争端。这也是其对外明确释放“挺台保台”信号的基础动因。日本著名学者北冈伸一的概括性评论意见非常具有代表性：“首先要确认的是，在日本附近存在亲日的民主主义台湾，对日本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国家利益。如果由于遭受武力或威吓而丧失之，对日本及世界都是重大打击。日本应该避免卷入无关的争端，但台湾问题并非与日本无关。”
1.涉及日本国家安全保障
日本将台海风险与国家安全联系在一起，认为海峡两岸的军事摊牌将威胁到日本的经济和海上安全。中国台湾邻近日本，位于日本西南航路要冲，对于日本的能源、贸易、安全至关重要。大陆如果“接管”台湾将对日本构成威胁，可从台岛基地出发以最短距离阻断日本交通命脉，“这种可怕的后果让台湾的防务规划者夜不能寐”。同时，中美之间的任何冲突都会牵扯与美国签订了同盟条约的日本，如果美国决定从冲绳的基地进行干预，日本将有被卷入冲突的风险。
日本认为，中国大陆在第一岛链及西太平洋围绕解决台湾问题增加军事力量，规模超过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苏联在北太平洋的扩张，日本在此关键时节应再次站到前沿，和美国一起做好准备，发出威慑信号，表明台海危机可能引发广泛冲突且其前景对中国大陆无益。
2.涉及东亚秩序和日本运势
日本将台海危机与东亚秩序“变天”、国运走势联系在一起，认为这是关乎东亚秩序格局及日本国运走势的大事，即东亚地区的格局优势逐渐向中国倾斜，因而需要防止中国台湾加速并入中国大陆的轨道。日本部分保守派政治精英认为，中国台湾的持续“自治权”限制了中国大陆的地区主导能力，与日本有利害关系；日美台需要紧密协作、构筑应对中国大陆不测行动的基础，不能让处于第一岛链的日台处于“中国威胁”之下。日本一些战略家认为，中国台湾是中国大陆主导的地区秩序的一个重要节点，大陆涉台地缘战略议程超出了台海统一的范畴；中国台湾位于东海和南海之间，大陆不通过台湾附近海域就无法集中其海军力量，因而中国台湾作为牵制中国大陆地缘政治志向的堡垒，对日本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台海统一将极大地恶化日本战略前景，其结果将影响印太地区几十年的战略环境。
3.涉及中日领土争端走势
日本的保守鹰派认为，保卫中国台湾与保卫“尖阁列岛”（我钓鱼群岛，下同——笔者注）的要素多有重叠之处，台海冲突对日本来说非常危险，因为日本最南端的岛屿非常接近潜在的作战区域，这将加大日本在“战时”保护其南部岛屿免受战火波及的难度。岸信夫就此声称：“尖阁列岛距离台湾只有170公里，台海有事直接关系到尖阁防卫。”同时，两岸统一后，通过在台的港口和空军基地，中国军事力量可以轻易覆盖“尖阁列岛”。日本一些战略家认为，台湾不保，则“尖阁”最终将落入中国大陆手中，“尖阁和台湾是应该加以一体把握的课题”，“随着中国加强对台军事压力，台湾问题与尖阁问题已经在地理、战略、经济与心理等多种意义层面上成为一体不可分的状态”。曾在安倍内阁时期担任国家安保局次长的兼原信克则表示：“当前最具紧张感的是台湾问题。中国认为尖阁列岛是台湾的一部分，所以日本无法把台海有事作为与己无关的事情来处理。”中国大陆船只在“尖阁列岛”附近海域持续进行前所未有的大胆行动，通过支持中国台湾，可从侧面对中国大陆“图谋尖阁”进行牵制。
（二）日本认为中国大陆在台海及西太兵峰日盛，不乏对台“武统”可能，因而须对此“危机”前景发出威慑信号
日美防务政策分析人士评估，中国大陆军力快速发展和现代化，特别是在海军、空军和导弹武器领域，这导致在台海、西太的美中力量对比逐渐失衡，并且每年还在扩大。美国的军力相对下降，仅凭美国一国无法“保卫台湾”。日益增强的军事优势，或将刺激和促使中国大陆动手，中国台湾有“陷落”的风险。所以，日美需要在此关键节点发出威慑和示警信号。日本防卫省防卫研究所2021年3月在公布的《东亚战略概观2021》称，中国已经“切实提升其在西太平洋防止美国航母接近的‘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能力”，此外，在台海或日本周边发生武装冲突的兵棋推演中，美军“经常战败”，其军事威慑力量已经减弱，正受到中国日益庞大、能力越来越强的军队的挑战。根据此类分析和信息，2021年4月4日菅义伟在富士电视台节目中就台海军事紧张提高、对华安全保障上的不安表示：“我自身也切实感受到了，将加以扎实应对”;岸信夫在同年9月7日的采访中声称：台湾海峡的力量平衡正朝着有利于中国大陆的方向改变。
日本防务分析界认为，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中国大陆正加快加强在台海内外的军事活动、展示军事实力，做出越来越多威慑行为，因而针对中国台湾的军事行动可能性大幅升高，战争的风险比过去几十年要高得多，台海很有可能爆发军事危机。美国国务卿布林肯(AntonyBlinken)2021年4月11日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采访时重申，美国对中国大陆对台湾可能发动的军事行动感到担忧，并警告说，任何一国试图以武力改变西太平洋的现状都是一个“严重的错误”。美军印太司令部司令戴维森(PhilipDavidson)上将及其后任阿奎利诺上将有关中国大陆可能在未来数年内对中国台湾使用武力的证词，吸引了日本各大新闻媒体的极大关注，这令许多日本政策分析人士感到不安。日美决策层担心，中国大陆似乎动了念头，正在考虑夺取对中国台湾的控制权。日美高度关注这种军事动向，并担忧大陆使用武力进行“统一”的前景。同时，日美近期倾向于同意两国可能被卷入未来的台湾冲突中，因此台海形势是需要优先讨论、强烈示警的问题。
(三)日本将台海作为拴留美国、强化同盟的重要筹码
当前，日本对日美同盟的信心显得较为充裕。拜登上台后，日本积极影响并主动塑造美方政策调整，将日美同盟作为对华制衡的硬核基础。不过，仍然有两点战略因素让日本担心不已：一是美国战略收缩或孤立主义这一历史经验造成的记忆阴影，二是超过以上程度的、对于未来日美中战略格局莫测的走势。
未来十年左右，中美关系态势将逐渐呈现战略均势，两国在亚太实现妥协和共存、美军实施收缩或回撤，皆有可能。为避免这种局面，日本一定要让美国深刻介入地区事务、牢牢钉在亚太，不愿也不能脱身，这也是日本大战略的重中之重。因而，日本积极迎合美方挺台需求、大力配合美方举动，以此作为确保美国驻留东亚、维持同盟的重要交换筹码。
1.美国希望日本在台海发挥更大的军事作用
美国认为，美日针对中国台湾展示“统一战线”非常重要，希望日本在对抗中国大陆战略中扮演更重要的军事角色。不少报道提到，是美方希望在首脑联合声明中提及中国台湾，敦促日方在与美国的联合声明中公开表达对中国台湾的支持立场。随着中美关系紧张加剧，日本也确实越来越难以维持其战略上的跨微妙均衡与投机关系。美方认为，美日双边峰会中谈及台海与安全议题，不仅可以让中国大陆听到这类信号，需要确保美国信守承诺的亚太地区盟友也会听到，从而使美国的盟友体系在协防中国台湾上发挥更大作用。
美国倾向于认为，在高烈度的台海冲突中，如果没有与日本的事先协调和准备，单凭自己升级战争并对中国大陆目标进行全面封锁或打击，将是极不现实的。无论从政治上或军事上来说，没有盟友尤其日本的大力协助和支持，美军将不再可能阻止和击败中国大陆在台海的军事行动。台海有事时，担任初期应对的是驻日美军，美军对自卫队的支援抱有很高期待。曾任日本驻美公使的阿川尚之认为：“台海有事之际，日本毫无作为而仅凭美国进行军事应对，将是不可能的。”
2.日本积极迎合并利用美方的“出力”要求
日本希望干预台海的动机和愿望某种意义上并不比美国弱。日本将对华政策基点进一步锁定在通过加强与美国的关系制衡中国大陆。令人关注的是，日本图谋利用中国台湾作为战略棋子，诱压美国及日美同盟介入台海。
具体而言，日本的对美积极迎合，是为了达到如下两个目标：第一，假美强军、借船出海。拜登上台后，日本的判断是，美国高度看重联盟，其策略是召集盟友共同对抗中国。这意味着美国必须听取盟友和伙伴的偏好、满足它们的区域诉求和利益目标。日本政府乐见美国重新在印太地区发挥领导作用，如此则可以发展并贡献军力来确保自身的国家利益。
第二，当前日本对自己的利益有更多的考量和权衡。日本认为，除了仰赖美国之外，日本并无他法来应对中国挑战。为了在该地区引入并留住美国，平衡中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日本清楚地知道需要采取的第一步就是提高日本在美国印太战略实施方面的战略重要性。日方提出了一些可能吸引美国的具体议程，准备在美国认为必要的地方调整日本的外交政策，这其中的代表领域就是台海事务。正如兼原信克所言：“日美首脑会谈证明了，美国要对抗过于强大的中国，最大伙伴就是日本。”从大战略格局看，日本配合、助力美国介入台海，才可更有效果地使美国与东亚发生纠缠，拖住美国并使之赓续介入中日关系。让美国留在东亚并持续干预地区事务，是日本应对中国崛起的最大战略。
▲岸田11月2日与拜登在英国相见。图源：互联网
(四)中国台湾地缘重要性上升，调动日本积极“保台”的盘算
近年，随着日美发力推进“制华”印太战略，中国台湾在其中的地缘政治重要性抬升，加之台湾当局积极对日美靠拢、配合，日本“保台”动因显著增强企高。
1.中国台湾当局“亲美友日抗陆”，加剧了日本打“台湾牌”的冲动
随着大陆对蔡英文及其传统上支持台独的政党的不信任与反制措施增加，中国台湾当局接近美日、借此“抗陆”的倾向十分明显。也因此，蔡英文当局对美日的涉台表态做出非常积极的反应。针对日美“2+2”会谈涉台联合声明，台外事部门发言人欧江安2021年3月17日表示，高度欢迎日美“维持台湾海峡和平稳定的重要性”等友台立场，由衷感谢美国、日本政府公开表达对台海和平稳定的重视。同年4月，中国台湾驻日“代表”谢长廷呼吁日本在对抗中国大陆方面发挥更大作用，建议日本颁布其“与台湾关系法”，宣称：“如果台湾被中国大陆统一，日本将不得不直接面对中国大陆。”
日本方面当然不会放过对接民进党当局亲日倾向、拉近日台关系的机会。安倍政府在2021年初并不掩饰对蔡英文连任感到满意，认为其继续担任台湾地区领导人有利于日本的安全和地缘政治前景。日媒普遍认为，2020年9月菅义伟任命以亲台著称的岸信夫为防卫大臣，意味着发出强烈信号，表明日本试图加强日台政治安全关系，对中国大陆军事发展和台海地区安全感到担忧。岸近年来曾多次造访中国台湾，被台媒炒作为“超级友台派”。2020年1月，岸专程到访台北，祝贺蔡英文在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中获胜。同年8月，岸在就任防卫大臣前一个月与前首相森喜朗一同访台，对李登辉去世表示哀悼。
2.中国台湾在日本印太区域战略中的作用和分量上升助推这一进程
日本将其首要地区战略目标定位于促进印太地区的自由和开放。在这一战略中，日本认定维持国际秩序的现状，加强与拥有民主和自由等共同价值观的行为体的联系，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因此，日本判断，在维持现状和对中国大陆违反国际秩序的准则和规则施加压力方面，日台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和共同利益。而早在美国将“印太”连接至日韩台印澳的相关政策之前，中国台湾就已经把“新南向”与“印太”紧密相连，日美的“印太战略”融进了民进党当局的对外政策中。
源于日本的“自由开放的印太”概念，也成为拜登政府的外交理念。在中美日三角博弈下，日美试图拉台进入其印太战略框架中。日本竭力配合甚至引导美国将日美同盟的区域战略目标固化在建立“自由开放的印太”上，用一条“民主防线”来对抗中国，这条防线将尽可能包括台湾。台湾是日美在印太区域防堵、遏制中国大陆计划的重要一环和有机部分，在“四方机制”(QUAD)对抗中国的战略努力中也极为重要。日本战略界人士认为，一个不受大陆控制的台湾将阻碍中国大陆在印太地区投射海军力量，有助于强化美国在西太平洋保持前沿存在的能力。中美“新冷战”的“前沿”是印太，“战区”则是日本和台湾，其中最重要“要冲”是台湾;让台湾在印太保留一席之地对日本大有利处，因为这将支持日本维持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并将在维护基于规则的秩序方面扮演关键角色;也因此，四方机制(QUAD)的最重要使命是防卫台湾。
三、日本谋推军事介入台海的未来走势
未来，日本如何应对台海冲突事态，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形势演变与其政治决策。冲突的起因和发展，在某种程度上也极为重要，例如“台独”在多大程度上挑起事端和冲突，以及大陆“武统”行为程度，对日本介入都会提出不同的挑战和要求，日本据此也会做出不同考量和应对。
(一)未来日本介入台海危机的可能政策行为类型
在无法了解机密信息的情况下，任何分析日本以及日美同盟对台海军事介入选项的研究都面临迷雾和挑战。日本无法改变自己在其中并非主角的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其将甘于放弃在安全领域对中国台湾的某种支持。在日本战略界，即便是如京都大学教授中西宽之类的稳健派，或如船桥洋一之类的自由派，也不认为在台海发生冲突时日本可以“袖手旁观”。所以，问题不是日本是否介入，而是如何介入。
日本对台海局势前所未有地显示出警觉、焦躁，正逐渐推动介入措施深化、细化和实操化。从各方面情况判断，日本未来可能采取直接或间接的政策行为，将有以下几项：第一，敦促美国坚定地介入台海事务或对台防卫承诺;第二，视情单独或借助日美同盟对中国大陆发出威慑和警示信号，劝止或吓阻“武统”行为;第三，调整、加强西南群岛的防卫力量和部署，使其能更快速更有效地转用于“台海有事”；第四，不承诺防卫中国台湾责任，但加紧在日美同盟框架下进行更多更紧密的演练、磨合，制定实操性的应对预案与计划;第五，以间接方式，例如以非官方的人才和技术支援等，悄然援助中国台湾的防卫能力建设;第六，支持中国台湾加入国际组织和论坛，拓宽其对外空间和政治地位，同时劝止台湾当局可能的过激“台独”行为，以防被大陆用作“武统借口”;第七，联合美欧，寻求污名化涉华民主、人权等“价值观”问题，煽动国际国内反华气氛，用以证明未来军事介入的合理性;第八，不排除未来在印太架构中，日本或日美欧赋权中国台湾，在广域安全框架中突出并处理台湾问题，使涉台安全问题与印太民主、自由秩序挂钩，动员更多国际关注和地区力量助力中国台湾免被“武统”。
(二)未来日本介入台海危机的可能形态与条件
首先，至少在理论上，日本国内条件开启了介入的可能性。安倍领导下的日本安全政策调整，为日本想定可能的军事介入开辟了道路。2014年，安倍政府解禁集体自卫权行使以及2015年国会通过新安保法，代表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借此，日本首次开启了台海冲突时的日美联合规划、演习及介入的真实可能性。从公开信息看，日本对“台海有事”表达的既定立场有二：一是维护日本在台侨民安全及日本在台投资的利益，二是使战火不波及日本及确保日本海上生命线畅通。在此前提下，一般来说，如果日本选择支持美国的干涉行动，日本在台海冲突局势中将面临三个美方的基本要求：一是提供对美后勤保障与支援;二是保护驻日美军基地和日本自身免受中国大陆导弹攻击;三是保护海上航道，以确保美国海空军能够有效地从日本展开行动，而不必为这些任务转移美国军事资产。
可以看到，根据新安保法中的“重要影响事态”，日本展开协美助美的后勤支援及有限干预是日本政府可能考虑的“保底”措施——这实际上是从20世纪90年代末“周边事态法”通过以来自卫队就已经在暗中演练的事项，而对于“存亡危机事态”下行使集体自卫权、在“武力攻击事态”下单独发动“个别自卫权”，日本政府则要慎重得多，真正加以考虑将是今后的计划，尤其是2021年秋季预定举行的日美“2+2”会谈可能开始决定内部讨论的重要议题。
其次，自卫队的前期硬件准备和部署调整，提供了介入台海冲突的初级条件。一是自卫队加速高质量、多域联合作战力量发展，在涉及介入台海所需的重点能力方面，例如在反潜战、导弹防御、电子战和战术空战等领域都有相当大的能力，并且与美军拥有高度的互操作性。尤其当前及未来，日本正在推动自卫队向远程打击力量转型发展，成型后将形成更大的威慑能力。二是军力部署、作战方向和战场营设的调整，虽然还在起步准备但也正在陆续就位。经过十多年尤其安倍时期的发力推进，西南群岛及其海空域“要塞化”“岛链化”效果日渐显露，自卫队近年已在与那国岛、宫古岛、石垣岛均建立大小不等的基地群。台海紧邻日本西南群岛，日本所有的部署调整可以就近运用和展开，直接转化为军事介入。例如，日媒报道，日本政府决定引进和发展的、将来由陆上自卫队在西南群岛部署的长距离及防区外导弹部队，虽然使用的是“离岛防卫”之名，但也能在“台海有事”之际对付中国大陆的海军活动。并且，日本未来还可考虑与美军印太司令部推动的第一岛链“精密导弹攻击网络”协作，提高联合对抗中国大陆的效果。三是在新安保法制定后的五年多来，自卫队单独进行或在日美同盟框架下开展的针对性训练大幅增加，很多即与“台海有事”挂钩或关联。
(三)日本正面开展军事介入准备及大规模部署调整面临诸多困难
不乏评析认为，日本目前就涉台军事应变计划进行了充分准备，尽管这种准备可能对公众来说并不明显。而对日本军事大国化行为持批评态度的观察人士亦断言，日本或日美同盟正明显地提前准备大规模的重新军事化和动员措施，这已经是日本的战略。然而，至少在目前，还难以看出日本就如下前景下定决心或做好准备：直接协防中国台湾并与中国大陆发生武力冲突，或有必要面对这种事态造成的延伸战争(实际上就连美国对此也未必清楚)。目前，除了有消息报道日本政府可能提前着手修订五年期“中期防卫力量整备计划”（2019—2023年度）外，没有公开的迹象显示日本或日美同盟已付诸实践的、执行这种战争计划的显而易见的准备，即日本为加强相关威慑而展开的大规模经济、政治和军事联合计划及动员迹象，以及美军与自卫队之间制定了详细的应对之策。
因为，这些计划需要对日本或日美同盟部队目前的性质和部署做出重大改变，同时改善联合训练和执行这种战争计划的准备工作。实际情况更可能是，日本自己目前还不清楚这些部队将如何配置和运用。就美国而言，将“保台”计划建立在协防中国台湾的基础上，并与日本和其他盟友协调并取得一致结果——在未来几年内似乎在政治上或军事上都不现实。
日本采用的是维持现状方案，即通过日美同盟制定共同参与中国台湾协防的应急计划，但不事先做出这种军事介入的承诺。日本近期做出的改变，更多地是为了助台“自卫”制造声势并威慑大陆，而不是依赖于日美同盟在第一岛链内迅速建立起强大的打击力量，并造成对中国大陆的直接挑衅和冲突危机。
(四)日本对台湾问题及台海冲突仍将采取“有限清晰的模糊战略”
几十年来，日本有意控制其与中国台湾的外交和安全关系的性质与层级，在官方层面接受一个中国原则。日本政治主流长期以来也一直倾向于在台湾问题上保持战略模糊和维持两岸现状。然而，拜登政府成立以来，日本同意美国的要求，在联合声明中涉及中国台湾议题，因为其意图在这个问题上表明自己的立场，与美国一道威慑、吓阻中国大陆有朝一日可能的“武统”行动。但同时日本也不希望卷入台海潜在的军事冲突——这种卷入的代价对其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日本政府对于向中国台湾做出承诺可能带来的国家安全影响持慎重态度，希望避免与北京发生正面冲突与对抗”。日美首脑联合声明或许突出了双方对中国大陆的防堵和遏制意识，但不宜过度将其诠释为日本已改变对台湾问题上战略模糊的政策方向，或最终目标就是不计代价试图军事卷入台海冲突。
就连美国也没有或不能澄清其在台湾问题上的战略模糊——美国“保台”现在也只是政策倾向而不是条约保障，因此日本也必须或只能采取这种做法。美国尚未表示是否将根据一种被称为“战略模糊”的政策出手正面保护中国台湾，该模糊政策旨在遏制中国大陆的军事行动，同时降低中国台湾宣布独立的可能性。日本在台海关系中并没有正式的角色安排，没有协防台湾的条约或政治义务，其对假定的两岸冲突的反应仍是一个很大的未知数，也就不可能做出某种无条件的承诺。
在拜登政府澄清对华界限，即承诺在可能的地方开展竞争、在必须的地方进行对抗后，日本在向中国大陆发出涉台警示信号的同时，也在视必要将这种“示警”带来的过度冲击进行降压处理，试图淡化由此造成的过分敌对情绪。所以，起码在文字上，菅义伟表明的也只是两位领导人同意台湾海峡保持“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而这一表述是一种刻意取自52年前的话语方式。日本政府内部形成的一种共识，是在不决定性地破坏与北京双边关系的情况下，保持与台北的密切关系。在实践中，这意味着日本政府不会讨论、更不会表明日本将在协防中国台湾方面扮演什么角色，也不会公开向台湾出售防务装备。这也意味着，日本不太可能改变其向台北的“日本－台湾交流协会”只是派遣退役自卫队官员的政策，将继续避免自卫队现役人员与中国台湾同行进行官方交流。
到目前为止，虽然日本国内亲台派政治势力和学者呼吁制定日本版“与台湾关系法”，但在可预见的未来仍很难实现。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在菅义伟访美前夕，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印太事务协调员坎贝尔(KurtCampbell)赴日本展开磋商。在坎贝尔给日本带来的多项提议中，有一项是敦促其通过日本版的“与台湾关系法”。报道指出，日方知道这样的立法将对日本与中国的关系造成沉重打击，采取了谨慎做法，最后“幸好”拜登本人并没有敦促菅义伟通过该类法案。
四、日本图谋军事介入台海的影响与界限
从2021年3月开始，如上所述，日本对军事介入台海事务不断进行立场宣示和政策表态，同时又屡屡进行解释、澄清和淡化。这种情况，从逻辑和事实判断，至少反映了如下几点动向：首先，日本政治精英层及执政集团在台海问题上存有一定的意见分歧或不同声音——但这主要是在战术而不是战略层面，因为战略上都主张不同程度的干预与介入，所以造成对外表态的前后矛盾、相互冲撞。其次，日本是既要对华威慑，亦要两国关系基本稳定。这反映了日本政治主流在当前节点上欲联合美国对台海局势或中国大陆“武统”动向发出示警和威慑信号，尚不希望台海发生大规模战事并影响日本安全与发展;但同时，亦不打算过分激怒中国大陆，造成日中关系高度紧张、剧烈震荡。再次，从菅义伟到岸田文雄政府，当前日本党政领导层作为弱势执政班子，控局乏力，且亦无意压制涉台暴论谬论——以此还可作为牵制中国大陆的一张有用之牌。自民党内外的鹰派保守势力，进入做大示强的活跃期，在台海局势上想有更大胆的表示和行为，谋求提升政治身价和前途。
要制约日台关系的突破，中国须对上述日本政治动向尤其亲台势力的举动保持警惕，认清日本政府的政策意图和两面立场，准确研判其军事介入的影响和后果，着眼中日关系及我国外交大局，诱压结合、多措并举，妥善应对周边环境的这一新变数和复杂局面。
(一)充分认清日本表态及相关动向的负面意涵及危害影响
中国国力大幅领先日本，被认为是日本最大的安全挑战和对日本领土主权“威胁”的之一。日方对此感到不安，现在更愿意明确在台海等问题上站队美国，在地缘战略上与美国一道围堵中国，被认为更符合当前其对自身国家利益的判断。日本将“台湾因素”视为与中国长期对峙的博弈筹码，其防务政策制定者正越来越多地表达对中国大陆在台海及其周边地区的军事行为的担忧。日美也正准备升级与中国大陆在台湾问题上的对峙，围绕台海危机可能驱动日本在与中国大陆的关系上转向对抗。特别是在中国大陆军力增强、地区安全环境恶化的情况下，日本的焦虑情绪愈发增长和高涨，安倍、麻生、岸等保守派政客传统上更愿意强调与中国台湾的友好纽带而不是与中国大陆的关系。日本重视中国台湾在其安全保障方面的作用，不会为了加强与中国大陆的关系而“牺牲”与中国台湾的联系。日本强调“和平解决”的说辞，其实正是试图掩盖一个事实并为“对华威慑”辩护——尤其日美针对中国大陆的军力建设与调整。
对日本来说，2021年3月以来一系列的日美联合表态，实际是检验其对美国忠诚度的“试金石”，意味着政治上的某种显要转折。而一旦做出相应表态和姿态，就有可能在发生台海冲突时，日本不得不向美国提供军事支持。至于日本会介入到何种程度，日本战略家们普遍认为，由于自身受制于和平宪法，日本在对外军事领域难有大作为，但不可忽视的是，近年来日本通过“修法”对西南地区“有事”和周边防卫问题作出了明确的认定，因此“台海有事”时日本在军事上的某种介入是顺理成章的，起码可能在《日美安全条约》的框架下，在助力美军协防中国台湾上起到重要作用。
日本不会事先承诺分担对中国台湾的直接协防责任，但可以看到，其从现在起已决定与美国一起为此做好相应的一定准备。日本借此发出的信息是：如果中国大陆确实选择进入冲突和扩大战事，日本将帮助美国或通过日美同盟尽可能帮助中国台湾。经过多年的舆论操作与诱导，日本主流民意已倾向于将中国大陆对台湾的武力行动视为对其自身安全的威胁，这为日本政府决定某种低烈度的介入提供了民意与舆情支持。
并且，日本认为，对中国大陆的台海行为将需要一个协调一致的集体回应。如果中国台湾及其周边地区的紧张局势继续下去，日本将会联合或配合美国以及其他印太伙伴，发出更多的话语和干涉信号。日本现在已经成为美国“战术清晰性”中一个极为可靠的组成部分，直接涉及美国对台协防介入能力及前景。日本目前及可预期未来的军事能力难与中国大陆匹敌，但在台海冲突的情况下，其应是大概率站队美国，这将极大地使台海局势复杂化。
(二)冷静研判当前日本政府的真实意图、态势和政策界限
可以看到，日本图谋军事介入台海仍面临较大的国内法律、民意障碍。尽管日本在2015年通过了新安保法，允许自卫队进行有限形式的集体自卫权，但这只是法律的书面规定，到了紧要关头，一切都将取决于日本政府愿意做出的政策决定。并且，日本和平宪法仍然禁止自卫队在不完全以防御为目的的情况下使用武力。此外，民意及公众舆论仍然支持宪法第九条“和平条款”，对自卫队参与有伤亡风险的作战任务几乎没有支持的兴趣。日本政府如果重新考虑派遣自卫队参战，这将明显违反和平宪法精神。
事实上，菅义伟首相在国会受到了相当多的质疑，其试图向他的议员同事保证，在日美联合声明中，日本政府只是表达了日本希望台海保持和平关系的愿望。例如，2021年4月20日，菅在参议院全体会议上明确表示，日本不会军事介入台海冲突。在被一位在野党议员问及日本是否会根据日美声明及美国对华战略，以军事手段介入与台湾海峡有关的问题时，菅回应表示：“完全没有军事介入的考虑”，“期待通过当事双方的直接对话和平解决(台湾问题)是日本的一贯立场，这也进一步明确为日美的共同立场”。菅的言论表明，日本至少表面上希望台海两岸找到和平解决方案，因此，如果日本公开强调其做法的军事因素，那将是前后矛盾的。
确实，仅就表面而言，菅义伟和拜登似乎也并没有使用全新的、更具攻击性的说法，而是使用了2005年以来日美话语修辞的一部分，呼应了两国多年来各自用来表示他们对两岸关系的兴趣的语言，两位领导人在字面上强调的并不是确定一个全新的目标。这在面向容易“过敏”的国内舆论及民众时，日本政府历来注意避免对台海事务发表带有军事介入色彩的言论，其官方立场仍是“鼓励对话，以和平方式解决两岸紧张局势”。
无论是何种情况，日本政府在上述三种“事态”之下出动自卫队，都必须得到国会的批准。即使根据2015年的“集体自卫权”解禁决定和新安保法，日本政府也必须宣称并使国民相信台海冲突必然危及日本安全。因而，对宣告“重要影响事态”及“存亡威胁事态”等所作的限制极其严格，以至于这种情况是否实际上可以宣告“存亡威胁事态”以及这种宣告是否会产生实际效果，都值得怀疑。例如，日本只有在满足三个条件时才可能宣布生存受到威胁，继而发动集体自卫权：一是政府必须可信地证明日本自身的生存受到威胁;二是必须确定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这一事态;三是无论使用什么力量，都必须在必要最小限度内。
对照所有这些法律条件及限制后，日本在台海冲突时的可选应对方式及其轨迹就变得基本可预测了。很难想象，中近期内日本会不计代价主动寻求卷入一场不可控战火和巨大灾难之中。当冲突以外发生并在有选择余地情况下，其可能会尽量寻求宣布一个“重要影响事态”，自卫队在这种情况下将考虑直接进行战斗行动之外的广义后勤支援活动，支持盟国或伙伴军队协防中国台湾。
(三)中日关系是根本性大局，始终制约日台关系的发展和突破
日本发展对台关系，面临中日关系政治原则与共识的制约，不得不顾及中日关系大局的稳定。尽管东京重视台北，日台之间有不断加强关系的趋势，但双方关系的走势仍是东京与北京关系的衍生品。日本在两岸关系中仍不扮演任何正式角色，优先考虑的不得不是台海的和平与稳定，到目前为止一直极其谨慎地坚持其一个中国政策。在实践中，这意味着在与中国台湾接触时，日本会持续关注中国大陆方面的反应。这让中国大陆在日台关系中扮演了一个最关键角色，并对日台关系的发展设定了真正的限制。尽管日本政界对中国台湾的重要性达成共识，但其对维持与中国大陆和平稳定关系的重要性有着更强的共识。中国是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日本经济正在不断加深对华联系，因此即使在包括台海事务在内的一系列问题上存在分歧，日本与中国大陆彻底撕破脸皮的可能性依然很小，中日关系的现实压倒了任何支持日本加快推进与中国台湾关系的主张与论点。
2021年4月27日，在日本参议院外交防卫委员会会议上，外相茂木敏充就日美首脑联合声明涉台部分表明看法时称，这与日本和中国缔结的政府间协议不抵触，茂木提及日本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的1972年《中日联合声明》，指出“该基本立场没有改变”。有议员提出质询，称如果日本就“台海有事”进行军事介入，或许就违反确认了用和平手段解决争端的《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日本外务省亚洲大洋洲局参事官石月英雄对此说明称：“不便回答假设性问题，但日本遵守条约的立场没有改变。”
可以看到，日本政府及其政要一面在台海冲突问题上对华发出警示信号，一面又视其造成的影响进行解释工作或淡化处理。日本政治主流看到了日中关系的大局与长远未来，不大可能以牺牲北京为代价来迎合台北的利益偏好。日本时事通讯社等主流传媒认为，此前的美日首脑联合声明触及中国的核心利益问题，激怒了中方并遭到狠批，菅义伟似乎也不得不试图进行安抚，明确表示日本不会军事介入台海冲突而是强调和平方式解决，从而淡化军事介入台海的可能性与实际意义。菅内阁应当是认为，在台海上发表的日美联合声明已经清晰展示了基本立场与政策进化，再采取进一步激怒北京的措施并无意义，日本需在地缘政治与经济利益间保持最低的微妙平衡。
五、结语
未来日本如何具体应对台海冲突事态，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形势演变及其政治决断。日本政府对中日关系的重视程度，将继续决定日本推进与中国台湾关系的速度和深度。虽然当中日关系欠佳时，其愿意与中国台湾进行更多的往来牵制中国大陆，以表达自己的不满。换言之，日本可以对中国大陆大打“台湾牌”——实际上日台关系的大部分发展都是在中日关系恶化的背景下进行的。
但是，无论如何，日本的“一中政策”继续对其政府推进任何日台关系发展的程度都造成了真正的限制。只要这一点保持不变，日本就不太可能推动与中国台湾的关系向全新的方向发展，也不太可能冒险全面破坏中日关系。中国须对日本图谋军事介入台海的战略动向尤其政坛亲台势力的举动保持警惕，准确研判日本官方在台海问题上的真实意图、政策界限及其影响，保持底线思维和战略前瞻并妥善应对。
*文章转自《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202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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