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场中之人,最难划定成分的一定是胡锡进;能把两边都讨好的话写得云淡风轻,挥洒自如,堪称当代第一人。
网上有一句话可谓深刻见骨,“假如你有一个梦想,想让地球变成方的,而且透明,全世界可能只有胡锡进才能帮你圆梦”。
没有人能插嘴所有的话题,没有人能在一个问题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立场,没有人能够同时安抚利益对立的双方,但是老胡能够做到,而且恰恰是他的强项。
联想风波中,胡锡进对司马南的间接否定给人一种“当面叫哥哥,背后掏家伙”的感觉,使“挺柳派”欢呼雀跃,迅即跟进。接下来的老胡不但站到了司马南一边,而且风向大变,直击问题,奠定了联想的舆论败局。一下子惊呆了观众,看懵了苍生。
这老兄写过一本书,名字叫作《胡锡进论复杂中国》。其实老胡自身就凝聚了各种复杂性,某种意义上说,读懂了胡锡进,也就一定程度上读懂了复杂的中国。
复杂的老胡带来了有趣的“胡锡进现象”。一方面是拥有数千万粉丝神一样的存在,另一方面是舆论界被骂得最多的一个人;一方面是指点江山带动民意,另一方面是忍辱负重被喷得体无完肤。
必须承认,作为中国舆论场上的成功人士,胡锡进当之无愧。当流量为王,粉丝成为“群众基础”,掌握麦克风的人常常沦为弱势群体的时候。胡锡进和他的心灵鸡汤同那些自嗨的同行相比,明显的是一种话语体系的创新。他在第一时间对舆情的发声,大大减轻了官媒滞后的尴尬。
胡锡进越是说我代表不了政府,他的粉丝越坚信他掌握着特殊的通道。他头顶官媒和意见领袖的双重光环,一直在官方和非官方的模糊空间大显身手。
有人说没有立场是胡锡进的最大问题。他不是没有立场,而是抉择如何在相同的问题上使用不同的立场。胡锡进对立场一直采取的是实用主义,哪种立场有助于“老胡这样想”,哪种立场就可以随时登场。当然,很多时候也没有必要把这些和政治、资本完全挂钩,不过是媒体人的一种活法。
有人说老胡是公知,可能不完全准确,因为正牌的公知群体明确表示拒绝接纳。最具侮辱性的是芳芳的“你以为你是谁”;最直截了当的是孙立平的“这公知你还真当不了”。
老胡到底是个啥样的人,还真的有点令人困惑。意见领袖,还是危机公关专家;是自然人还是奉旨办差;左还是右;是为民代言,还是为资本辩护。从不同的角度望去,可以看到老胡不同的面目。有人抨击他是“双面人”,显然不符合事实。老胡的面孔多到近乎于无,这才是高手。
不过高手也有高手的烦恼,自相矛盾一直是他最鲜明的印记。比如老胡作为革命团体成员,却把革命视为洪水猛兽;常常以抗美斗士示人,但同时又说“中美关系是中国的核心利益”;昨天维护力挺柳传志,今天就能下绊子拆台。很多年前有一个词儿叫做风派人物,今天要搞这个评选的话,胡锡进站在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如果一定要穿透胡锡进众多的面孔,寻找到他的真实面目,那就是两个字——平衡。就是在社会阶层化的今天,努力地弥合由于利益撕裂带来的舆论压力。尽管胡锡进从来不回答自己在博弈中站在哪一边,但按照“对谁有利”来判断,他的倾向性常常一览无余。
胡锡进不是不了解民众愤怒的基本逻辑,但还是根据他的立场需要,尽心尽力地消弭这种愤怒。这也就很容易让人们看到了他到底和谁站在了一起。
如果一定要概括胡锡进的立场,那就是改良主义。就是站在他自己所处的利益集团的角度,希望能够舒缓大众的焦虑,缝合社会的裂痕。他努力地让人们相信既得利益群体拥有可以信赖的人性力量,能够主动地妥协和让步。这是胡锡进所有舆情文字的主旋律。
胡锡进的致命伤是没有个性特征和独立性。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和工具人。无论他带起多么大的节奏,那都不是他的节奏。他的价值就是只对利用者有价值,这使他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时代敏锐的观察者。
胡锡进常常用左右来区分人群,其实在既得利益阶层那里只有利益,又何来的左右。草根大众用他们的切身感受看透了左右的弊端各自在哪里,公众舆论不再是那么的充满成见。在这方面,以“左右横跳”著称的胡锡进,远远落后于大众思想意识的崛起。
胡锡进的语言风格简单概括就是云里雾里。一贯的套路和打法就是左边可以理解,右边也有道理,向前看,一切都不是问题。“老胡觉得”,“老胡有话说”;说得越多,越像什么都没说。
胡锡进大放异彩,依托的就是几千万的粉丝。不过这种力量也有危险的一面。他和司马南关于联想的争端,双方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共同的群体,那就是平民或者叫中下层民众。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受众,硬碰硬的立场,从胡锡进大量掉粉和转换面孔来看,明显是落了下风。他的阵前倒戈,使自己和“柳党”都很尴尬,更让铁粉们不知所措。
全面的利益冲突已经成为今天中国的一个鲜明特征,“联想风波”已经清楚地告诉我们社会撕裂的程度。胡锡进上下求索的一团和气弥合不了分歧,伪市场化得不到清算,只能带来更严重的堕落。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中国人的特点,但从来都不是优点。可怕的不是社会撕裂,而是把它掩藏起来,并在上面绣了一朵花。这只能麻痹群众,推迟危机到来的时间,却加大了爆发的烈度。
胡锡进的位置有点像古时候的士大夫,但是他又缺乏那种追寻真理和正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士大夫精神。志节风骨在他那里常常很稀缺。在民智已开的今天,一张嘴老百姓就能看清套路,看见了你的屁股坐在哪里。这让胡锡进的腾挪空间越来越小。
中国知识分子的利益色彩非常明显,他们有一个特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依附性。不是依附于权力,就是依附于利益。无论是权力知识分子还是利益知识分子,被拔掉了批判的牙齿,成为不同利益集团的工具,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很多知识分子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他们和民众之间有着深刻的阶级沟壑,立场和动机就更加可疑。
精英胡锡进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那就是精英主义的最大受益者依然是精英。精英主义的最大特征就是对精英很宽容,对民众很苛刻。在精英社会中,越是有钱的人,他的利益越动不得;折腾穷人绝对比动富人的利益更加容易。
胡锡进带给我们的启示是:我们不是站在民意挑战资本的终点,而是刚刚站在这个门槛上。在百年未有的大变局中,需要打破旧有的舆论权力,为各个利益集团提供公平博弈的平台,使决策能够拥有理性的民意铺垫。
胡锡进应该不会很快“社死”,毕竟他的“特殊通道”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联想事件将会是他的一个重大转折,标志着他的“老套路”走到了终点。不知道胡锡进有没有精神上的痛苦,更不知道老胡有何妙招,可以收复民意的失地,重回巅峰状态。
胡锡进提供的教训如下:如果舆论不能维护公共利益,那么不仅不会推动社会进步,反而会成为价值的毁灭者。
2000多年前的司马迁有“太史公曰”,今天的胡锡进有“老胡觉得”“老胡有话说”。真不知道如果他穿越到了太史公身边,“老胡有话说”会说些什么?
还是那句老话,不能因为姓胡,就在是事实和是非面前糊涂。
【文/谭吉坷德,本文为作者投稿红歌会网的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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