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丰县事件中关于妇女拐卖问题、封建父权制问题、地方宗族势力问题,我在《根除拐卖妇女罪恶的土壤,不能像丰县和胡锡进一样“装糊涂”》这篇文章中分析过了,本文着重分析一下网络上的因此事引发的舆论争议,以及我们应当建立起怎样的健康舆论管理机制。
“八个孩子的母亲”一经曝光,徐州和丰县地方一共出了四版公告,其中不乏自相矛盾与疑点重重之处。首先丰县1月28、30日两篇落款分别为丰县县委宣传部与丰县联合调查组,口径从“不存在拐卖行为”变成了“未发现拐卖行为”,这种暧昧的变化引发了群众普遍的不满,同时为什么早在2020年11月就对受害女子进行了DNA比对,当地也未说明。
这两篇公告一出,舆情似火,质疑声音一天高过一天,结果呢,当地真就安安稳稳休了一个春节假期。我在微博上不止吐槽过一次,只能震惊于他们是真没把这当回事,以至于让我们很难不恶意揣测:是不是当地干部对这种事情都司空见惯了,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吧?
我们不做诛心之论,但是我是很相信当地干部不认为网络舆情是什么大事的,毕竟干部考核里曾经有GDP,有安全生产责任,后来又有了环保指标,有了精神文明城市,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出现“负面舆论”会有多影响干部升迁的。
这是通过诸多负面事件总结出来发现的一个规律:太多的各级政府与“相关部门”,似乎都“不屑于”与老百姓去沟通、解释某些热点事件,“不屑于”在质疑、争议甚至谣言满天飞的情况之前去放下姿态与群众建立信任。他们那个公告,能写多简单就多简单,能怎么回避核心问题就怎么回避核心问题,生怕多写一句话担上什么责任。
上级有下文件让我们回应相关舆情吗?我们工作考核有与人民解释沟通这一条吗?没有那还说啥。于是只会在猜测甚至谣言满天飞之后,又联系互联网主管部门,去批量的清理言论、禁言与封号——这倒是他们的工作,最后怪没事找事的网友“不体谅朝廷的难处了”。
这种事情封建王朝可以做,资产阶级政府可以做,但不是走群众路线的先锋队应该做的方式。
当时成都49中这件事的时候我就说过:舆论太快了,快到我们基层政府的反应远远跟不上了。当缺乏有效率、全方位的信息披露之时,网友的情绪只能跟着感性走,那么我们感性目所能及的就是这件事从头到尾一串串的疑点;这也为各种谣言与阴谋论增加了土壤,各种有的没有消息、各种一天两天的小号在真相缺席的真空下获得巨大的生存空间。
在徐州丰县这件事上,我也看到了很多荒诞不经的负面消息,把攻击对象扩大到整个党、整个国家、整个民族;还有一些诸如“杀光当地人”“屠村”之类的恐怖主义恶毒言论;更多的是挑动男女对立的,诸如“中国男人都是潜在罪犯”说法频频出现……许多朋友就把这些当做“境外势力”煽动的证据,并试图力证这是颠覆国家政权的“颜色革命”的一部分,号召广大网友不要再给“境外势力递刀子”。
诚然,所谓“境外势力”当然是存在的,一直以来我也坚持提醒广大读者“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但是这件事情“递刀子”的不是广大网友,而是董某某的严重违法犯罪行为,以及地方政府持续应对失误,甚至有可能的包庇和枉法行为。
“境外势力”当然在虎视眈眈,舆论战也是一场战争,你这边阵地上出了天大的漏洞,将领们还在“接着奏乐接着舞”安安稳稳过了一个春节;或者有人视察了阵地,对司令部信誓旦旦表示我们阵地没有漏洞,不信谣不传谣。这种情况下敌人还不发起进攻,真当“境外势力”是做出慈善啊?这就形成了薛定谔的境外势力:平时穷凶极恶,啥坏事都是他们干的;一出事就变慈善机构,只要国内网友不给他们“递刀子”,他们就啥也不会干。
扣“境外势力”的帽子要讲证据,我写过两篇文章《大受震撼:我顺藤摸瓜挖出了一串“境外势力”……》《“境外势力”究竟长什么样?》大家可以看看,这其中的“境外势力”都有一个鲜明的资金链走向——即国外政府或机构赞助的,通俗的讲“收钱办事”——像这种证据是板上钉钉的。
而我坚决反对,只要出现一个负面消息那就是“境外势力”,这样扩大化只会对“境外势力”这个词进行扭曲,逐渐产生某种相反的讽刺意味,最终让大多数人一笑而过,从而掩盖了真正“境外势力”的存在。所以我们要让广大人民群众相信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还在孜孜不倦的颠覆我们国家的前提,就一定不能滥用“境外势力”这个词语,不能随便给人扣“境外势力”这帽子。
比如郑州地铁群众悼念这件事,因为其白花、雨衣静坐、墨镜口罩、照片拍摄等元素,一度被很多网络舆论质疑为“境外势力”,但是随着一系列新闻报道与国家主持的调查真相大白:
所以要在承认“境外势力”存在的大前提下,认识到问题的关键:舆论战争也是一场战争,我们出现了错误,敌人就会发起进攻。敌人是客观存在的,我们总不能指望玉皇大帝显灵,一发九天霹雳把境外势力都劈死。所以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自己要做好,阵地不能出乱子。
我也承认,挑动男女矛盾、激化性别对立,是“境外势力”们最喜欢找到的角度。不过我在《毛主席永远站在最高》这文章中说过:现在当然有“境外势力”在搅“女权”这个浑水,但是促进两性平等对不对?对。保障生育女性应有权益好不好?好。反对职场性骚扰应不应该?应该。男女同工同酬、就业和教育机会平等重不重要?重要。所以我们不能让国外ngo抢占了这个道德高地,你是要与他们争夺道德制高点,还是指责占领这个高地不对?
毛主席是怎么做的?读过毛选的人都应该记得:毛主席的策略是永远要比国民党的阵地更“高”——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是我们提的,和平统一建国是我们喊出来的口号——我们永远站在历史的大义、人民的利益这一边。现在女权ngo举牌子、喊口号要反对性骚扰、保护妇女权益,我们就要比他们喊得更响,我们就要做得无可指摘,我们就要在保护妇女权益方面树立几个典型标杆,把“境外势力”的道德高地比下去。
结果有时候要否定“境外势力”,变成否定这个高地了,这不就扯淡吗?这不就自觉低人几头吗?还是真的有人觉得反对性骚扰、保护妇女权益是无理取闹,就应该是专属于“境外反动势力”?如果不这么觉得,那我们作为人民的先锋队,在这样一个道德高地上,凭什么干不过“境外势力”?我就旗帜鲜明地支持广大妇女反对性骚扰、反对性别歧视的主张,我要比ngo喊得更响,我要把牌子比他们举得更高。
简而言之,必须要承认这样一个客观规律:在全民互联网的时代,网络舆论的发展已经进入到一个新阶段了,必须要直面这一趋势、学习互联网时代的舆情规律,做鸵鸟就能保平安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面对互联网时代的舆情,毛泽东主席的群众路线必须要重新捡起来。
徐州丰县引发的汹涌舆情,让我很快联想到了李文亮医生去世的那天晚上。老读者们应该知道,我有个学弟正在某财经高校任辅导员,之前文章里说开班会全班男生攀比穿AJ的就是他。他上午跟我聊天,说现在工作遇到点困难,因为财经类学生思维比较“活跃”——带引号的那种活跃,这次疫情中有很多负面信息,让学生们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受到“境外反动势力”的影响。就比如李医生不幸离世后,很多学生在朋友圈里发布的言论特别有香港废青的神韵。他去交流学生也很抵触,结果他发了火,说如果不删朋友圈评奖评优保研以后都没有资格。但是第二天睡醒了又有点后悔,毕竟都是自己的学生,他就跟我抱怨说现在工作太难做,00后这一波生活没吃过苦,很容易就被“境外反动势力”洗脑,问我有啥建议没。
我说理论上来看你的处理倒是没错,既然成年人就对自己的言论负责,你对社会有极端态度那评奖评优保研没你资格也是学校的权力。但是你只能说没错,也并没有“太正确”,就这件事情来说,你有没有跟自己的学生开诚布公的交谈过,有没有去深入学生、了解学生、争取学生,就像毛主席提出的群众路线那样?说句难听的话,境外反动势力隔着十万八千里,你一个辅导员、团委干部天天守着你的学生、吃喝拉撒睡都看的到,这你的学生要被境外反动势力“争取”过去了,是不是显得你很菜?
当然我这话也很不严谨,主要跟我这位学弟关系很好,所以说的话放肆了点。其实我是非常非常体谅基层工作者的辛苦,他们真的是太累了,什么繁琐复杂的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对上有难以避免的体制内层层加码与繁文缛节,对下要面临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群众,他们的工作难度可不是我用键盘打打嘴炮就能解决的。
但话糙理不糙,既然做了先锋队,就要把人民争取到你这里。怎么争取?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刘备携民渡江的时候就有这个成语了:以人为本。你作为一个辅导员,学生全被反动势力争取过去了,你再到处抱怨反动势力太邪恶了、学生们真是不开眼啊,有什么意义呢?你的工作是怎么做的呢?
人民群众确实很不理智,容易情绪化,跟着节奏走,但是这是常态啊,这是客观规律啊,这就是你先锋队存在的意义啊。你如果不能理解人民、争取人民、服务人民,谈什么先锋队呢?毛主席说的多好,没有不合格的人民,只有不合格的先锋队。越是这种关键时刻,群众路线就越不能丢。
让人讲话,天塌不下来。现在有些同志,很怕群众开展讨论,怕他们提出同领导机关、领导者意见不同的意见。一讨论问题,就压抑群众的积极性,不许人家讲话。这种态度非常恶劣。同志们,我们是干革命的,如果真正犯了错误,这种错误是不利于党的事业,不利于人民的事业的,就应当征求人民群众和同志们的意见,并且自己作检讨……不管是主动的,被动的,早作检讨,晚作检讨,只要正视错误,肯承认错误,肯改正错误,肯让群众批评,只要采取了这种态度,都应当欢迎。——毛泽东
我还有一些体制内做舆情工作的朋友,不止一次抱怨:一出问题什么妖魔鬼怪就跳出来了,随随便便人们就被煽动了,舆情问题一波接着一波,工作太难做了。我说老哥,你自己也说了,“一出问题”四个大字,那问题是有问题在先啊。就拿两年前疫情期间的种种舆论风潮来说,他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被煽动了,而是种种问题积压在心理的一种表达。这时候你就不要怪工作难做了,就好比小情侣吵架,一方有错在先,这时候还不态度低一点、说点好听话、卖点礼物,争取缓和一下关系,难道还要怪对方矫情吗?还是那句话,你要指望人民群众深明大义、无条件服从命令、义无反顾照顾大局、不给你工作添一点负担,那要你先锋队干什么?我们人民群众自己就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啦。
毛主席说过:“世上决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文艺工作者爱无产阶级,是社会使他们感觉到和无产阶级有共同的命运的结果。我们恨日本帝国主义,是日本帝国主义压迫我们的结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同理,为什么前几年蹦跶的那么欢快的公知们都死绝了,因为人民都看出来了,那群公知臭傻逼们不是为自己好,都是一群别有用心之徒。为什么有时候舆情依然会被引爆呢?这就要从基层政府的治理模式与官僚主义病根找问题了。
进一步来讲,现在对于徐州丰县事件的舆论,已经从反对拐卖、囚禁、虐待妇女的问题,逐渐演变为了质疑地方宗族势力一手遮天、为所欲为、结成利益共同体的阶段了,如果这件事情能够推动拐卖妇女儿童法律法规的进步与完善,甚至能变成整治地方宗族、乡贤、黑恶势力的一个契机,那是大大有利于社会进步的。
所以这个问题上党、国家和人民的诉求绝对是一致的,任何想要以“境外势力”为由,试图转移视角、模糊视线的,都是试图阻碍这个“长远大计”的改变进程,阻碍中国成为一个更团结、更有活力、更有凝聚力、更有竞争力、更公平正义的乐土。他们的所作所为,才是“境外势力”们真正想要的。
对此我有几点建议。第一,要建立长效的舆情应对机制。安全生产责任事故都有一个量级划分,舆情事故也是事故,现在大数据这么发达,很容易就能测评出一个事件的影响范围、负面程度。那么什么程度由哪一级单位来负责,具体什么人员来负责,都得讲清楚。像这件全国甚至世界媒体都在重点关注的事件,最后负责调查通报的,先是丰县后是徐州,明显量级错位了。
第二,要让我们的干部适应互联网,学会应对互联网舆情。我在上一篇文章里说过:虽然我一直骂互联网垄断巨头的公关部门一贯为虎作伥、颠倒黑白、愚弄民众,但是他们有一点做得好——永远冲在舆论的第一线。知道舆论在质疑什么,知道网友在探求什么,知道平息舆论需要什么。很明显我们的干部们明显没有市场上的公关部门善于应对舆论,就像我上文说的:要么时间太慢,要么态度太傲慢,要么从骨子里就不信任民众能“明事理”,这些都是要改变的,你不信任民众,民众自然就会抛弃你。
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毛泽东
第三,考虑临时性的中央巡视组、异地调查组来处理重要舆情事件。事实证明,地方保护势力正在抬头,如果不能很好治理是威胁到国家和民族未来的大问题。我们对贪腐官员的审判通常采取异地审判,我认为也可以考虑对重点事件组件异地调查组。如果事件影响过大,那就需要中央牵头。
我们看上海小红楼事件,长达十多年事件就在上海杨浦区政府旁边不远,因为保护伞迟迟没被处理,直到中央扫黑除恶巡视组去了上海。河南暴雨,当地公然瞒报伤亡人数,也是中央调查组彻查出了结果。
第四,充分发挥人民群众舆论监督机制。正如上文所述,打击特权集团、封建宗族势力、地方保护势力、违法犯罪现象,是有利于国家、民族、党和政府的长远大计,在这种问题上人民和先锋队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还是那句话:充分信任人民,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这一次徐州丰县事件,网友们仿佛火眼金睛的福尔摩斯,各种矛盾、不符合常识的蛛丝马迹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许多有建设性的证据都是网友提出的,没有网友的关注与舆论推动,很可能公平正义就会无法时间不了了之。所以人民不是先锋队的对立面,人民是先锋队力量的源泉,不能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删帖、堵嘴、封号。
善于与人民沟通,善于对相关问题解释,能够起到比大范围舆论管控更好的效果。信任一旦建立,人民群众就会自觉发声:君不见多少网友冬奥期间在外网驳斥美国媒体的抹黑言论,君不见多少网友在外网教韩国儿子做人,君不见多少网友在外网拿着事实证据去反击各种谣言……到时候无论什么“境外势力”“特权集团”都会无处遁形。
“大会闭幕以后,很多同志将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将要分赴各个战场。同志们到各地去,要宣传大会的路线,并经过全党同志向人民作广泛的解释……愚公批驳了智叟的错误思想,毫不动摇,每天挖山不止。这件事感动了上帝,他就派了两个神仙下凡,把两座山背走了。现在也有两座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大山,一座叫做帝国主义,一座叫做封建主义。中国共产党早就下了决心,要挖掉这两座山。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不断地工作,我们也会感动上帝的。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全中国的人民大众。全国人民大众一齐起来和我们一道挖这两座山,有什么挖不平呢?”——毛泽东,《愚公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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