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的提出
我们的党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贯彻和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的基本路线，并且提出：“必须集中力量进行现代化建设。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发展生产力。在初级阶段，为了摆脱贫穷和落后，尤其要把发展生产力作为全部工作的中心。”（引自中共十三大报告）
究竟怎样才能发展生产力？我国经济学界曾提出了诸如“动力说”、“需要说”、“主次说”以及“能力场说”等各种不同观点，然而，至今还没有找到发展生产力的决定因素。究其原因，我们发现，上述各种观点有一个共同的缺陷，就是：都忽略了对劳动力和生产力关系的考察。
生产力是什么？它包括哪些要素？
现行的教科书中大致是这样规定的：生产力是指人们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获取物质生活资料的能力。它包括以下三个要素：（1）具有一定生产经验和劳动技能的劳动者；⑵以生产工具为主的劳动资料；（3）劳动对象（有说不包括劳动对象）。简言之，生产力是包括入和物两个方面的因素。人就是指劳动者，物就是指以生产工具为主的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见各种哲学、政治经济学教材。）
但是，不管怎么说，把人——劳动者和物——生产工具与劳动对象同等对待，这种规定本身就不合乎科学。人之所以叫做人，就是表明人已经从自然界分离出来相对地成了独立的主体。物之所以叫做物，就是说明物在本质上还隶属于自然客体。人和物、主体和客体之间，既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又有严格的区别，是对立统一关系。把人——劳动者和物——生产工具与劳动对象都归结为生产力要素的范畴，实际上就是把主体和客体混为一谈。这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认识方法。把主体和客体混为一谈，就必然找不到发展生产力的决定因素。
旧的生产力概念是在以往的阶级社会中形成的。在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历代统治阶级都高高在上，脱离了直接的劳动生产过程。过去，生产过程是靠奴隶、农奴和农民、工人等劳动者直接推动的。这样，就会很自然地使人们形成把劳动者和生产工具与劳动对象同等对待的片面认识。马列主义的创始人也是这样。例如马克思说：“在一切生产工具中，最强大的一种生产力是革命阶级本身。”（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 1972年第1版，第160页。）例如列宁说：“全人类的首要的生产力就是工人，劳动者。”（见《列宁选集》第三卷，1972年第2版，第843页。）其他人就概莫例外。
在社会主义社会，劳动人民已经翻身当家作主人了，我们还能把工人、劳动者和生产工具与劳动对象同等对待吗？如果还是那样，我们的思想认识就落后于时代，已不符合时代的要求了。况且，如果仍把工人、劳动者和生产工具与劳动对象同等对待，那就是把其领导阶层又当作“统治阶级”了。要建设社会主义，要完成从阶级社会到无阶级社会的革命转变，实现共产主义，我们的认识观念也必须更新。工人、劳动者做牛做马的日子应当成为过去，我们决不能再把工人、劳动者和生产工具与劳动对象同等对待了。但是，我们不能感情用事。我们应当依据科学把工人、劳动者从生产力要素的范畴中分离出来，使其从生产工具与劳动对象的客体地位，真正上升到其作为人的主体地位。
很清楚，工人、劳动者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实践告诉我们，工人、劳动者参与生产过程，主要是起能动的推动作用。工人、劳动者能起能动的推动作用，是靠自身的体力和智力。马克思说：“我们把劳动力或劳动能力，理解为人的身体即活的人体中存在的、每当人生产某种使用价值时就运用的体力和智力的总和。”（见《资本论》第一卷，1975年第1版，第190页。）依此说法，我们就把工人、劳动者在劳动生产过程中所运用的体力和智力的总和叫做“劳动力”。现行的教科书中也有关于劳动力的说法。但是，劳动力和生产力的关系是什么呢？如果劳动力应该包含在生产力概念之中，那么工人、劳动者将永远和生产工具与劳动对象处于同等地位；如果劳动力先于生产力、生产力从属于劳动力，那么工人、劳动者才能从生产力要素的范畴中分离出来，由客体的地位上升到主体的地位。现在，我们就开始从以下凡个方面，进行关于劳动力和生产力关系的考察。
二、从劳动到生产的发展历史
看劳动力和生产力的关系
历史学的研究告诉我们，劳动是从制造工具开始的。人通过劳动从自然界分离出来。劳动工具是人类劳动的手段，也是人类劳动力耗费的结果。原始社会初期，人类劳动只限于借助简单的劳动工具，从自然界获取天然生成的物质生活资料，例如采集活动和渔猎活动。可见，人类劳动实现的第一步就是创造劳动资料——最简单的辅助工具（如粗制石器、木棍等）。但是，那时还根本谈不上生产，更谈不上生产力。因为人类制造和使用劳动工具，仅仅是改变了劳动的手段，而不是实现了劳动的目的。那时，人类并不能利用劳动工具间接或直接改变劳动对象，而只是从劳动对象中获取现成的生活资料，所以不能叫做生产。
人类为了生存和生活的需要，靠自身劳动力的能动作用，不断地改进劳动工具，使劳动手段有了发展，逐步学会了促使天然产物生产的方式，人类完成了经济史上的第一次革命，即发明了农业和畜牧业。从此，劳动初步取得了它的间接生产的形式。在原始农业和原始畜牧业生产中，劳动和生产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过程。那时，人类虽然能够使劳动力通过劳动资料，影响到劳动对象，但还不能主动地改变劳动对象。生产基本上是农作物、牲畜等的自然生产过程。然而，农作物、牲畜等的本能的自然生产力，在受劳动力作用的影响下已经发生了改变，已经从单纯的自然生产力，逐渐转化成社会生产力了。这种史实说明，人类已经获得了一定的物质生产力。随着人类对冶炼术的发明和金属加工，使用了铜器和铁器，形成了手工业，开始把人的劳动过程和物的生产过程直接联结起来了。这时，人已经能够依靠劳动力或劳动能力，推动劳动资料，直接改变劳动对象，使自然物发生合乎目的的变化。原始手工业生产表明，劳动已经取得了它的直接生产的方式。随着社会生产的形成和发展，人不但能够获得物质生产力，并且还能够使劳动力支配物质生产力，为自己实现各种目的服务。
通过对人类劳动到生产的发展历史的考察，使我们初步看到，劳动力和生产力之间不是一种包含关系，而是一种主从关系，即：生产力是人依靠劳动力的能动作用从自然物中获得，并通过对自然物的影响和改变而发展起来的。
三、从劳动过程和生产过程的差异
看劳动力和生产力的关系
无论是农业生产过程，还是工业生产过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都离不了劳动过程，并且劳动过程总是稍先于生产过程。尽管劳动过程和生产过程在历史上早已联结在一起，但是，二者之间确有很大的差异。
在马克思的著作中，也对劳动过程和生产过程分别作过考察。马克思曾把生产某种劳动产品所经历的劳动时间称为“劳动期间”、把生产这种劳动产品所经历的全部时间叫做“生产期间”。“劳动时间始终是生产时间”，但是反过来说，生产时间“并不因此也必然是劳动时间”。“受产品的性质和制造产品的方式本身制约”，会使劳动过程“中断”。“在这个中断期间，劳动对象受时间长短不一的自然过程的支配，要经历物理的、化学的、生理的变化；在这个期间，劳动过程全部停止或者局部停止”。“生产时间和劳动时间的差别，可以有种种极不相同的情形”。“生产时间和劳动时间的差别，在农业上特别显著”。（参见《资本论》第二卷，1975年第1版，第266一275页。）
马克思所说的“劳动时间”、“劳动过程”、“劳动期间”，仅同劳动力的使用和耗费直接相关；所说的“生产时间”、“生产过程”、“生产期间”，则主要是同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直接相关。即使是在劳动时间、劳动期间和生产时间、生产期间基本一致的情况下，劳动过程和生产过程的差异还是明显存在的。在劳动过程中，主要是劳动者作用于劳动资料；在生产过程中，主要是劳动资料作用于劳动对象以及劳动对象自身的变化。前一过程主要是把人的劳动转变成劳动资料的运动；后一过程主要是借助于劳动资料的运动，使劳动对象由物的有用性转变成产品的实用性。前一过程中直接发挥作用的是能动的劳动力；后一过程中直接起作用的，则是由劳动力组织和发动起来的被动的物质自然力。
这里，我们再仔细推敲一下。
因为从人的劳动转变成劳动资料的运动这一过程，所耗费的是劳动力，并且还没有使劳动对象发生变化，所以这一过程只能叫做劳动过程，而不能叫做生产过程。因为从劳动资料的运动到劳动对象由物的有用性转变成产品的实用性这一过程，所耗费的是物质自然力，并且只是这一过程才使劳动对象发生了合乎目的的变化，所以这一过程只能叫做生产过程，而不能叫做劳动过程。可以看到，对于劳动过程和生产过程，我们不能只用其中一个过程例如生产过程来概括，而只能把这两种过程合称为劳动生产过程。同样道理，在劳动过程中所发生的人的活动，只能叫做劳动，而不能叫做生产；在生产过程中所发生的物的运动和变化，只能叫做生产，而不能叫做劳动。对于劳动和生产，我们也不能只用其中一个概念例如生产来表达，而只能把劳动和生产合称为劳动生产。当然，习惯会使人们常常忘掉劳动和生产、劳动过程和生产过程之间的差异，忘掉劳动和劳动过程的概念，把劳动生产和劳动生产过程简称为“生产”和“生产过程”。但是这样说，既不合乎实际，也不合乎科学，仅仅是合乎“常识”而已。
劳动和生产、劳动过程和生产过程之间是主从关系，而不是包含关系。前者是主动的人的行为，后者是被动的物的表现。所以，对于在劳动过程中直接起作用的劳动力，我们应当还叫做劳动力，而不能叫做生产力。对于在生产过程中直接起作用的各种物质自然力的总和，我们只能叫做生产力，而不能叫做劳动力。因此说，劳动力和生产力之间是主从关系，而不是包含关系。
四、从劳动生产率的规定
看劳动力和生产力的关系
按照政治经济学中的规定，劳动生产率是指劳动者的生产效率。通常是用劳动者在单位时间内所生产的产品数量计算；或是用单位产品所耗费的劳动量计算。劳动生产率又可分为个人劳动生产率、企业劳动生产率和社会劳动生产率，这和本文所考察的问题无关。
马克思指出，劳动生产率“是由多种情况决定的，其中包括：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科学的发展水平和它在工艺上应用的程度，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条件。”（见《资本论》第一卷，1975年第1版，第53页。）把这多种要素归结起来，主要的仍然是人和物。劳动者和生产资料两种要素。因此，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考察。
首先，我们假定在同等劳动条件下，即生产工具和劳动对象不变的情况下，因劳动者的熟练程度和技术能力不同，生产同一种产品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就会有多少的不同。在这种情况下，劳动生产率就取决于劳动者方面。通常这也被称为“劳动效率”。其次，我们假定各个劳动者的熟练程度和技术能力差别不大，即处于同一水平上，由于生产资料（生产工具和劳动对象）的改变，也会出现生产同一种产品所需要的劳动时间有多少的不同。在这种情况下，劳动生产率主要就取决于生产资料方面。通常这也被叫做“生产效率”。所以说，劳动生产率总是由人、劳动者和物、生产资料两种因素来决定，而劳动生产率本身也就是劳动效率和生产效率的合称。
马克思曾经也是从人和物两个方面来表述劳动生产率的。例如，他说：“社会劳动生产力在每个特殊生产部门的特殊发展，在程度上是不同的，有的高，有的低，这和一定量的劳动所推动的生产资料量成正比，或者说，是和一定数目的工人在工作日已定的情况下所推动的生产资料量成正比，也就是说，和推动一定量生产资料所必需的劳动量成反比。”（见上书第三卷，1975年第1版，第183页。）马克思所说的“劳动量”，实质上就是指劳动力的使用和耗费的量。在这里，“推动”一词表明，劳动力、工人劳动者和生产力、生产资料是被作为主从关系对待的。而劳动生产率主要就取决于这两个方面。
同时我们能够看到，在劳动生产率的规定中，无论是用劳动者在单位时间内所生产的产品数量计算也好，还是用单位产品所耗费的劳动量计算也好，总是以劳动力的实际耗费量为基本依据。很显然，劳动力和生产力、劳动者和生产资料在形成和决定劳动生产率时，是处于特殊的对立统一状态。
马克思在谈到价值规定的时候，事实上就已经是把劳动力和生产力当作主从关系和对立统一关系对待的。例如马克思说：“劳动生产力越高，生产一种物品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就越少，凝结在该物品中的劳动量就越小，该物品的价值就越小。相反地，劳动生产力越低，生产一种物品的必要劳动时间就越多，该物品的价值就越大。可见，商品的价值量与体现在商品中的劳动量成正比，与这一劳动的生产力成反比。”（见上书第一卷，1975年第1版，第53一54页，在这里，“劳动生产力”当指劳动生产率而言。）因为马克思所说的“价值”、“价值量”、“劳动量”、“劳动时间”，都是指人类劳动力的实际耗费和凝结，所以就只与劳动力直接相关，而与生产资料所具备的物质生产力有联系但不直接相关。如果把劳动力包含在由生产资料所具有的物质生产力所构成的“生产力”概念之中，那么，“价值”、“价值量”、“劳动量”、“劳动时间”就失去了承担者，没有了主体。如果硬把劳动力说成是“劳动的生产力”中的劳动力，那就显得非常蹩脚，并且与马克思的上述论断不相符合。如果把马克思所说的“劳动生产力”或“劳动的生产力”理解为劳动生产率，那么，劳动生产率和生产力之间的关系在价值规定中就不能被说明。所以，我们只有把劳动力和物质生产力确定为主从关系和对立统一关系，才能使马克思的上述论断显示出其科学性。劳动生产率本来就是劳动力和生产力相互作用的结果，人类的劳动生产实践向我们提供的也正是这样的史实。至于依据劳动生产率所计算出来的“劳动量”或“劳动时间”即价值，到底应当归结为劳动产品的属性，还是应该照马克思那样归结成“商品的基本属性”，这与本文所考察的问题无关，我们且不管它。
五、从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
看劳动力和生产力的关系
根据马克思的揭示和论证，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矛盾。顾名思义，生产关系也就是人们在生产过程中所结成的社会关系。现行的教科书中正是这样规定的。但是，从前边的考察中我们能够了解到，劳动者从事社会生产只是参与生产过程，不是直接进入生产过程。劳动者在社会生产中所从事的是直接的劳动过程，而生产过程则是直接发生在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之间。例如在农业生产中，农民劳动者劳动耕地播种，土地和作物进行生产；在工业生产中，工人劳动者劳动开机器，机器和原料进行生产。生产过程是靠劳动过程推动起来的。那么，各个劳动者之间的关系就只是劳动关系，而不是生产关系。但是，生产关系从何而来呢？
在社会科学中，所谓“生产关系”，并不是指直接从事劳动生产过程的各个劳动者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是很明了的），而是指直接从事劳动生产过程的劳动者和部分地或全部地脱离了直接劳动生产过程的那一部分人之间的关系，即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统治者（剥削者）和被统治者（被剥削者）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只有在原始农业生产出现之后，人类从不断游动的原始群过渡到比较稳定的氏族公社以来，才会有可能形成。在原始公社以前的二百多万年的历史中，人与人之间只有自然形成的劳动关系，而没有生产关系，因为那时还根本没有生产。在原始公社中，生产关系是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的关系；在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关系是统治者（剥削者）和被统治者（被剥削者）的关系；在社会主义社会中，生产关系是新型的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的关系。从原始公社到社会主义社会，其间才仅有八、九千年的历史。到三大差别消灭以后的共产主义社会，生产将实现“自动化”，人与人之间或许不会再有生产关系，而只会有建立在发达科学技术基础上的高度的劳动关系。到那时，劳动将成为人人爱好的习惯和一种快乐。
上述这些生产关系是怎样形成的呢？按照马克思的揭示和论证，这是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起作用的结果。但是，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是怎样产生的呢？在原始农业出现之前，人类是同一的劳动主体，当人类在未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之后，也将成为更高一级形式的同一的劳动主体，那么，从原始公社到社会主义社会之间，同一的劳动主体为什么会分化为各种不同的生产关系呢？试设想，必然还会有比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更深一层次的规律在起作用。
我们知道，劳动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分界线。为了要找到形成生产关系及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矛盾的根本原因，我们还需要认真地考察一下人类的劳动活动本身。
劳动是从制造工具开始的。人类要制造工具，即使是制造最简单的粗石器，不但需要动手，而且也需要动脑。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一开始就包含在制造工具的活动之中。同时，人类制造工具，不仅要耗费一定量的劳动力，并且还必须使自然物发生某种形式的改变，也就是说，还必须使劳动力以一定的形式物化。这种物化由脑力劳动构思的，是通过体力劳动实现的。可见，人类制造工具的活动即人的劳动一经形成，就已经凝结并承担了价值，萌发了价值规律。依据马克思的论证和规定，价值“只是物化的劳动”（见《资本论》第一卷，1975年第1版，第243页），那么，劳动的物化规律也就是本义上的价值规律。从形式上看，制造和使用工具是人类与其他动物的根本区别；依实质来讲，构思一定的形式使劳动力物化从而实现支配和占有自然物的目的，即实行有目的的活动，才是人类劳动与其他动物活动的根本区别。因此说，仅仅是耗费劳动力的劳动（例如采摘野果），还是动物式的本能的劳动，只有能够以一定形式形成物化的劳动（例如制造工具），才是“专属于人的劳动”（参见上书第202页）。价值——“物化的劳动”是人类的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
在原始公社以前的采集经济和渔猎经济时期，人类所从事的基本上都是本能的体力劳动，那时，脑力劳动只起辅助作用，而人类劳动力的物化形式只限于制造和改进工具。原始农业生产出现之后，人类从不断游动的原始群逐步过渡到比较稳定的原始公社以来，由于劳动已经取得它的发展了的形式——生产，人类的本能的劳动更多地转变成推动生产的劳动，特别是原始手工业出现之后，人类劳动力的物化形式，已经从制造和改进劳动工具，相应地发展到生产和创造劳动产品。对于劳动产品的生产愈发展，表明人的劳动脱离动物式的本能的劳动就愈远。那时，能够计划劳动生产形式的脑和依此实现该种劳动生产形式的手之间的矛盾，逐渐演化成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之间的分工，以致可以使一部分人能够不通过自己的手，而是通过别人的手来执行他所计划好的劳动生产了。由于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这种分工，使脑力劳动从对体力劳动的辅助地位，发展成为对体力劳动的支配地位。上述一切史实，分明是劳动的物化规律即价值规律起作用的结果。
随着劳动生产规模的扩大，对劳动生产的组织、计划、分配和管理等公务活动，就需要注重从事脑力劳动的那一部分人来承担了。同时，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如果不实行这种分工，便不能进一步推动社会生产和物质生产力的发展，扩大劳动力的物化形式。于是，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的生产关系就开始出现，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亦随之形成。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于生产力性质的规律正是在价值规律起作用的基础上形成并发挥其作用的。这也可以被看作是物质生产力对人类劳动力的反作用。至于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的生产关系，怎样又演化成统治者（剥削者）和被统治者（被剥削者）及新型的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的生产关系，这已不属于本文所考察的范围。但是，我们能够断定，这都与价值规律和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共同起作用相关联。
通过以上的考察和研究，能够使我们了解到，所谓生产关系，实质上也就是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在社会生产中所处的地位关系。所谓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实质上也就是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在发展和支配物质生产力时所形成的矛盾，也就是劳动力和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因此说，劳动力和生产力之间是主从关系，而不是包含关系。
六、从科学和技术的联系
看劳动力和生产力的关系
国内外的许多学者已经指出，科学和技术不是一个东西，科学和技术有原则性差异。科学主要是研究和解答客观过程“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技术主要是研究和解决实践过程中“做什么”和“怎么做”的问题。那么，科学和技术之间的联系是什么呢？这需要进行考察。
我们知道，劳动是人和人类社会的起点，而劳动是从制造工具开始的。制造和使用工具，对于最原始的人类来说，所得到的首先是技术而不是科学。在人类发展史上，社会生活本身对人的要求首先就是要学会“做什么”和“怎么做”，在此基础上才会有可能引发起一些人去研究“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单是这些事实就足以证明，只有当技术的实际应用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才会有可能建立起科学，尔后才会是科学和技术的相互推进。因此，我们不能脱离人与自然的关系去考察科学和技术的联系。
如果把科学和技术同人与自然的关系相联结，我们就会看出，科学是人对事物客观本性和客观规律性的认识和掌握；技术是人对事物客观本性和客观规律性的利用和支配。人只有认识和掌握了事物客观本性和客观规律性，才能解答客观过程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人只有学会利用和支配事物的客观本性和客观规律性，才能解决实践过程中做什么和怎么做的问题。因此说，科学愈发展，证明人对事物客观本性和客观规律性的认识越深入越广泛；技术愈进步，证明人对事物客观本性和客观规律性的运用越自主越自由。但是，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人对事物客观本性和客观规律性的运用通常都是一种不自觉行为，所以技术也就总是被人们习惯地归结成个人的“经验”能力。其实，“经验”只不过是被利用了的客观必然性。人的实践活动只有在符合了事物客观本性和客观规律性的情况下，才能形成技术应用和技术发展。否则，就无所谓技术。因此，也只有当人能够自觉地认识和掌握了事物的客观本性和客观规律性即懂得了科学的情况下，才更能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这也是形成科学和技术相互推进的根本原因。可见，科学和技术都首先表现为人的行为和能力，是人类实践活动的两个重要方面。
无论是科学和技术的发展，都要受价值规律（劳动的物化规律）的支配。我们能够懂得，无论是进行科学研究试验，还是进行技术发明创造，都是人的实践活动。人类在进行这种实践活动时，象进行其他劳动活动一样，离不了人的智力和体力即劳动力的使用和耗费，并且是智力活动即脑力劳动起支配作用，体力劳动起辅助作用。人类劳动力即人的智力和体力的发展。相对来说，体力的发展是缓慢的、有限度的，智力的发展则是迅速的、无限度的。现代社会中的劳动者同古代社会的劳动者相比，在体力上并无多大变化，但智力却大大发展了。人的智力的发展，取决于人类对科学知识和技术知识所掌握的程度。可以说，科学知识和技术知识都是人类智力劳动的结晶。而物质生产力的发展，“归根到底总是来源于发挥着作用的劳动的社会性质，来源于社会内部的分工，来源于智力劳动特别是自然科学的发展。”（见《资本论》第三卷，1975年第1版，第97页。）当科学和技术还是作为知识形态存在的情况下，只是说明，人的劳动力在智力方面已经潜在地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当人依据所获得的科学和技术知识改造了生产工具，改进了生产工艺，人的智能通过体力的实际耗费，把知识形态的科学和技术物化在生产资料特别是劳动资料中的时候，才能创造出一定水平的直接的物质生产力。
马克思曾经指出：“自然界没有制造出任何机器，没有制造出机车、铁路、电报、走锭精纺机等等，它们是人类劳动的产物，是变成了人类意识驾驭自然的器官或人类在自然界活动器官的自然物质。它们是人类的手创造出来的人类头脑的器官；是物化的知识力量。固定资本的发展表明，一般社会知识，已经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变成了直接生产力，从而社会生活的条件本身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受到一般智力的控制并按照这种智力得到改造。”（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第219－－220页。）这段精彩的表述，实质上就是对人类劳动力创造并支配物质生产力的能动作用的充分肯定，因而，这就为我们对人类劳动力和物质生产力进行严格的科学区分，提供了可靠的理论依据。
根据劳动资料是由人类劳动创造的这种事实来说，那么，劳动资料所能具备的物质生产力，就是曾经创造和支配过它的人类劳动力发展程度的重要标志。马克思也曾说过：“劳动资料”是“人类劳动力发展的测量器”。（见《资本论》第一卷，1975年第1版，第204页。）历史上各个经济时期的劳动资料的遗骸，就表现看人类劳动力的不同的历史发展水平。
以上考察能够使我们明白，物质生产力是人类运用劳动力依靠科学和技术创造并发展起来的。不仅如此，物质生产力还需要靠人类劳动力利用和支配。在生产过程中，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如果没有工人、劳动者去掌握和利用，就不能构成现实的社会生产力，即使是最先进的、最有效率的生产设施，如果不为工人、劳动者去发动和使用，最终仍然是一堆不发生作用的“废物”。很显然，人类劳动力和物质生产力之间是主从关系，而不是包含关系。人类劳动力和物质生产力有原则性差异。所以说，我们不能把人类劳动力和物质生产力归结为同一的“生产力”概念，而只有单独把物质生产力叫做生产力才比较合乎科学。
七、从人类的社会生活
看劳动力和生产力的关系
科学的历史研究告诉我们，人类生存，或人类的社会存在和发展，必须是以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为基础，因此，人类在共同的社会生活中，就必然地形成了以下三种基本关系：
第一，人与自然的关系。人必须以自己的创造性劳动从自然界获得满足自己各种不同需要的东西，因此，自然不断地影响和改变着人，人也不断地影响和改变着自然。人与自然的矛盾主要就是通过劳动来解决的。马克思说：“劳动首先是人与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他使自身的自然中沉睡着的潜力发挥出来，并且使这种力的活动受他自己控制。”因为劳动，人自身的这种“自然力”也就同时发展成为‘“与自然物质相对立”的劳动力。“劳动力的使用就是劳动本身。”劳动“是人类生活的永恒的自然条件，因此，它不以人类生活的任何形式为转移，倒不如说，它是人类生活的一切社会形式所共有的。因此，我们不必来叙述一个劳动者与其他劳动者的关系。一边是人及其劳动，另一边是自然及其物质，这就够了。”（见《资本论》第一卷，1975年第1版，第201—209页。）
受历史条件的制约，马克思虽然分析了人与自然之间的这种对立关系，但没有严格考察劳动力和生产力之间的差异。很明显，劳动力应该归属于“人及其劳动”，生产力应当归属于“自然及其物质”。人及其劳动和自然及其物质是主客体关系，因此，劳动力和生产力也就不能被归结成同一的“生产力”。
第二，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人无论是从自然界获取现成的物质生活资料，还是推进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都要借助于一定的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在使用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的同时，人们相互之间必然要发生一定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社会关系。在原始公社之前是自然结成的劳动关系；从原始公社到社会主义社会，是各种不同的生产关系；到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将是更高一级形式的劳动关系，生产关系是劳动关系在一定历史发展阶段中的特殊形式。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是随着劳动力对物质生产力的创造和发展而不断改进。关于这一点，前边我们已经考察过了。
第三，人类本身的延续和繁殖，即人口的生产和再生产。人作为劳动者从事劳动过程，推进生产过程，并不直接进入生产过程，然而，人还必须直接进行人口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一开始就纳入历史发展过程的第三种关系就是：每日都在重新生产自己生命的人们开始生产另外一些人，即增殖。这就是夫妻之间的关系，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家庭。”（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1972年第1版，第33页。）
特殊的家庭关系，总是表现着一般的社会关系。家庭关系是社会关系长期发展的产物，因此，家庭关系将随着社会关系的改变而有所改变。家庭关系，人口的生产和再生产，都需要物质生活来维持，而物质生活资料的获得和满足是通过劳动。这样，人口的生产和再生产立即就和自然关系、社会关系相联系。我们联系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从科学意义上来理解家庭关系，那么，人口的生产和再生产，也就是劳动力的生产和再生产。可以看出，劳动者自己生命的生产也就是延续自身劳动力的生产，而劳动者对于女的再生产也就是延续劳动力个体的再生产。把人口的生产和再生产提高到劳动力的生产和再生产的科学意义上来认识，那就会很自然地把家庭生活同教育紧密结合起来。例如学校教育，对于劳动力的培育，即对于劳动者的体力特别是智力的培育，历来都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当今世界上，凡是教育发达的国家，其劳动力水平就高；劳动力水平高的国家，其生产力也就发达。可以看到，随着社会生产发展的需要，教育工作将日益受到人们的普遍重视。当然，为了控制人口的生育数量，提高人口的生育质量，计划生育工作也是非常必要的。
人类社会生活的这三大基本关系都能表明，发展和提高人的劳动力素质，将会愈来愈被放到首要位置。人之所以能够从自然界分离出来取得独立的社会生活，从根本上说，正是由于人因劳动已经变成了具有能动作用的劳动力主体。各国社会发展的历史，从而人类社会的发展历史，都充分证明，物质生产力的发展，总是以劳动力的发展为前提，而劳动力的发展，又总是以物质生产力的发展为结果。劳动力和物质生产力通过劳动过程和生产过程相互作用协调发展，才能使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
八、应得出的简要结论
和这种考察的现实意义
通过对于以上涉及劳动力和生产力关系的六个不同方面的考察，我们应得出什么结论呢？这种考察的现实意义是什么呢？在此试简而述之。
以上考察至少使我们已经明白，劳动力和生产力之间是主从关系，而不是包含关系。主从关系是一种特殊的矛盾关系。当我们合乎实际也合乎科学地确定了劳动者的劳动力主体地位的时候，那么，旧的生产力概念及其要素范畴则已经被突破。无容置疑，劳动力就是劳动者所具备的智力和体力的总和。劳动力作用的发挥，是通过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而由劳动者的劳动和劳动过程所推动起来的生产和生产过程，正是在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中实现的。据此，我们就能够得出一个新的生产力概念，即：生产力是指人们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获得物质生活资料时所能利用和支配的物质自然力。构成生产力的要素是多方面的，可包括若干系统，但为主的就是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
要理解这种考察有什么现实意义，我们应当联系党在新时期的基本路线来认识。
首先，要贯彻落实“以经济建设为屯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的基本路线，需要依靠谁？需要依靠工人阶级，依靠以工人阶级为首的全体劳动者。但是，只有在理论上确定了劳动力的主体地位，把工人、劳动者从生产力要素的范畴中分离出来，才能在实践中真正确立工人、劳动者对于经济建设的主人翁地位，才能把党的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的方针彻底贯彻落实到加强企业民主管理的工作中去，工人、劳动者因此才能彻底解放思想。
第二，要把经济建设搞上去，逐步实现我们党关于我国经济建设分三步走的战略决策，不但需要发展生产力，而且更需要提高劳动力。但是，只有在理论上确定了劳动力和生产力的主从关系，才能在实践中真正重视提高劳动力对发展物质生产力的能动的决定性作用。
第三，怎样才能提高劳动力？一靠教育，二靠科技。前者主要是接受前人所传授的科技和文化知识；后者则主要是利用前人的知识深入进行科技研究和创新。前者是提高劳动力的基础；后者是提高劳动力的关键。但是，只有在理论上搞清楚，相对于自然来说，人在本质上是具有能动劳动力素质的主体，才能在实践中真正重视加强教育和科技工作，自觉培养提高劳动力素质的积极性。
邓小平同志最近提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而且是第一生产力。”这是对马克思关于“生产力中也包括科学”的提法的进一步阐发。按照旧的生产力观点看来，似乎这个提法与马克思和列宁关于工人、劳动者是“首要的生产力”的提法相矛盾。如果我们依据劳动力和生产力的主从关系及新的生产力观点来认识上述提法，就会看出，邓小平同志所说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和马克思列宁所说的工人、劳动者是“首要的生产力”的提法，实质上一致的。“第一生产力”和“首要的生产力”，说到底指的都是能够支配和发展物质生产力的劳动力。不过，前者是偏重于脑力劳动者方面，后者是偏重于体力劳动者方面。这是因为时代背景不同。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广大知识分子、科技工作者已经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之间的差别正在逐渐缩小，以致将最后消失。所以我们应当按照社会发展的要求，把“第一生产力”和“首要的生产力”在理论上归结为同一的劳动力。这对于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会起一定的积极作用。
江泽民同志在中国科学技术协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的重要讲话中指出：‘“全党同志，全国人民”，要“自觉地把经济建设转移到依靠科技进步和提高劳动者素质的轨道上来。”所谓“劳动者素质”，也就是劳动者的劳动力素质。依靠科技进步，提高劳动者的劳动力素质，将会对发展物质生产力起能动的决定性作用，那么，要普遍地提高劳动生产率，把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搞上去，保证实现我们党的伟大战略目标，是很有希望的。
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这就决定着她在本质上必然应当是先进劳动力的代表。所以，按照社会主义自我完善和发展的要求，每一个中国共产党人，都应当而且必须带头努力实现观念更新，彻底确立科学的劳动价值观，才能在我国社会主义事业建设中进一步实现先进战士的作用。
胜利一定属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以中国工人阶级为首的、用现代科学技术知识武装起来的全体劳动者所组成的劳动力大军！
1991年11月完稿
【文/朱天明，本文为作者向红歌会网原创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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