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违法解雇视频广为传播,视频中女高管无视法律,恃强凌弱,气焰嚣张。引发热议的,是霸凌势利。
我国市场经济三十年来,在包括劳动力资源配置的“公平竞争”中,普及了一个必然的副产品——严重的社会等级化和人际关系的市侩势利化。在生活里受到特别压抑的广大下层,以保洁、外卖员、保安、保姆、民工等低学历的普通劳动者为代表,包括没有家庭背景的、毕业即失业阴影下的95后知识“民工”,如视频中被威胁着的所谓“码农”等,有着强烈的被歧视感。他们在就业、职场、婚恋、育儿、养老等生活中常常遭遇到社会上各种趋炎附势、媚上欺下的欺压,他们积累的委屈、怨气,总是需要排解、爆发的。
作为弱势群体,他们总是希望类似违法解雇视频中的真事出现“反杀”,出现扶弱济贫的英雄,出现叼丝逆袭的快事。他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就是,在不得不对身边那些肆无忌惮的骄横弄权、衙内二代、上司老板、刻薄鄙视者点头哈腰,唯唯诺诺之后,很快就能绝地反击,把欺压者踩在脚下,或者给那些气焰嚣张的憎恶嘴脸扇个清脆耳光……令欺压者张口结舌,跪地求饶。
这种大快人心事,在现实中不易出现,但在文艺作品中可以虚拟,于是制作快,成本低的短剧应运而生。一时间,霸总化妆民工,赘婿深藏绝技,弱女复仇,科幻穿越,扮猪吃虎,霸凌恶人自裁生路,家族权贵纷纷破产,正义与财富、美色最终胜利。
上月底,一位美国博主盛赞TikTok短剧“完全席卷”美国,博文说,“很多剧情都是来自中国,有很多你想象不到富豪娶了那些灰姑娘的剧情,像格林童话一样,让人永远流连忘返……太好了!……”。博文在英语网站引发英法德等西方网友共鸣,认为短剧热令欧美越来越离不开TikTok了。启用欧美演员,让欧美观众,特别是中年女性观众“无法自拔”。
但就在坏人脸上耳光乱飞,跪地道歉关键情节之前,进入付款解锁画面,诱使观众掏钱。投资几十万上下的“《**》24小时用户充值金额破了1200万”,“《**》上线24小时破2300万”……据网络资料,2023年中国短剧收入达200亿,而上年电影院线营收300亿。就在所谓“横店转为竖店”之际,短剧的资金流,在迎合广大穷人中,从穷人口袋流向大小资本,投资方赚的盆满钵满。——这种迎合穷人的资本扩张与造富体现了所谓的“市场公平”。2023年短剧成为资本风投的热点之一。中资中文在线海外子公司的ReelShot,凭短剧热,11月在美国iOS总榜下载量跻身第3、应用榜排名第2、娱乐榜位列第1,下载量一度超过TikTok。
从违法解雇联系网络短剧热现象,折射了五点:
1,管理矛盾最终决定事业的兴衰。不懂得尊重、平等,任何给“蝼蚁”“赏饭吃”的心理建立的,在等级森严、唯唯诺诺后面,始终潜伏着火山口,从私营到公营,这对管理者始终是警世恒言。势利必须被唾弃,倪光南的被剥夺,决定了联想永远成不了华为。
2,文化的正能量,只有贴近群众,才有生命力。“神王”或“霸总”威力所向披靡,荡平大小权贵家族土崩瓦解,反映了隐藏着人民权力至上平等意识和对先富者的美好期待;主人公慧眼辨伪、妙手治病、穿越时空惠民……都是对劳动价值的颂歌;正派人物武功盖世,瞬间让势利保安打手灰飞烟灭,是扶正祛邪;弱女、赘婿扬眉吐气反映了反抗压迫……真理是朴素的,马克思主义不仅在辉煌殿堂,更在百姓的柴米油盐、日常关系中,因为“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苏联解体后一位前政治局委员总结,教训在于马克思主义远离人民群众,成为冰冷的没有生命力的体制。惩恶扬善、充满寓言的网络短剧热及国外,既是信息穿破铁幕的时代进步,也是中国物质文明的流向自然带去的人民文化的魅力。
3,社会警示与信号。我国人际平等关系已经告别四十年前的巅峰阶段。一方面从形式上,趋炎附势从政治势利向普遍的民间财势演变,前者在伟人去世前后达到高潮;虽然他生前十分反感的“跳船老鼠”的势利一直延续了下来,以两面人蔓延,极为丑恶,但另一方面从实质上,则是私有经济社会化后,工农社会底层劳动者强烈的平等意识的反抗性,通过对社会强权的蔑视、对贫富等级财势的嘲讽表现出来,因代表多数人的情绪,就可以跨越东西方民族,在手机娱乐中,产生审美共鸣。
4,谨记意识形态多元化中的“中轴线”和“轴心”。短剧热鞭笞的社会现象如等级炫耀、虚荣攀比、物质势利,既是社会通病或地方风俗,又以底层弱势群体成为最广泛的承受者。恩格斯曾指出,越是接近于纯粹抽象的意识形态,就越发现它偶然性的曲折,曲线的中轴线“同经济发展的轴线接近于平行”。(马恩选四,733)而“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是我们全部现代社会体系所围绕旋转的轴心”(马恩选二,589)。这对当下社会的势利、崇洋、暴富、垄断,鞭辟入里,穿越时空。
5,中国文化的传播与组织介入。西方意识形态对我国的渗透,和我国意识形态文化外溢,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无需自欺欺人。在中国巨大市场磨合筛选后,在国外多所向披靡,如电动汽车、网络带货等,网络短剧也走了这条路。金融工作会议提出“更好发挥资本市场枢纽功能”,是自发的市场规律;国家广电局对网络短剧规范引导,提出了红线。当下阶段两者结合,既是对文化资本的管控,又是顺应市场需求;结合两者,就是有所作为,是恰到好处的组织介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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