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双重工会主义
·战斗的外籍工人
·繁荣并非阻力
·双重工会主义的失败
·工会活动的削弱
·以分裂为手段的破坏
·西部矿工联合会的破坏
·新的现实主义与旧的空想主义
人们久已知道,美国的劳工运动比起其他国家的工人运动来有很多的缺点,它缺少对于社会发展的远见,在政治及产业组织方面一般地也比较落后。这是无可否认或争辩的事实,真正从事工人运动的人们也并不想来否认或争辩它。他们的目的应该在于解释这种奇怪的情形,即为什么在世界资本主义最发达的美国,工人运动竟如此落后;下面是为工运家和一般研究工运的人们所普遍承认的两点解释:(一)操着不同语言,有着不同的国籍和宗教信仰的几百万外来工人使工人运动大为复杂起来;同时由于工业中聚集了这批几乎无法组织的工人群众,使组织工会与教育工人的工作大受阻碍。(二)美国工人因长久居住于任人据为己有的土地上,而美国无比的工业发展又使他们谋生较易,因此美国工人不像欧洲被压迫的工人那样感觉到组织的需要,也没有那样富有革命性。这也即是说,过多的移民和过度的繁荣,使美国有组织的工人变得极端落后。
战斗的外籍工人
关于第一点解释:尽管产业工人的民族复杂毫无疑问地阻碍了工人政党的建立,并使工会组织工作更难进行,但是这项困难决不是不可克服的。实际情况并不像渲染的那样恶劣。工运领袖以外来工人“无法组织”为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与行业工会组织的种种缺点,这原是很方便的。事实上,外来工人显然是可以组织起来的,并且常常比美国工人更容易组织一点。这一点在过去十年的罢工运动中已经屡次得到证明。一九一二年罗凌士(Lawrence)纺织业大罢工就是以从一二十个不同国家来的工人为骨干的;同样,一九一七到一九二一年的屠宰业工会运动也是以外国工人(多数是斯拉夫人)为中坚的。他们首先建立起工会来(在谈判成功之前,美国工人多数是拒绝加入的),并一直坚强地斗争到底。在一九一八年和一九一九年的钢铁工业的伟大的组织运动与罢工运动中[1]的经验也是如此。有些工厂中工人的民族种类虽然多达五十四种,但他们能很快地携起手来组织工会。组织生长在美国的少数工人比组织外来的民族复杂的、生在外国的多数工人困难得多。当我们与钢铁托拉斯展开历史性的斗争时,外籍工人曾有不朽的光荣的表现;他们显示了工会会员的最崇高的品质。
美国矿工联合会(United Mine Workers of America)的多数会员是外籍工人。的确,你在全世界的工运中无论如何找不出一个比它更有辉煌战绩的工会。但是外籍工人可以组织起来的最好的证明还是在成衣业方面。成衣业的工会一般是由许多属于不同民族的工人组成的,主要是犹太人、波兰人、意大利人及立陶宛人;其中美国工人只占极少数,在工会中负行政职务的根本没有。可是所有成衣业的工会都比普通的美国工会进步十万八千里;实际上,他们比起一般的欧洲工会来并无逊色;他们是普遍消沉的工人运动中的一线光明。
我们必须认识到:外籍工人虽然多少使工运问题复杂了起来,但目前工运的惨淡光景并不能真正归咎于他们。他们的思想很急进,也能接受最进步的社会纲领。他们占大工业工人中的大部分,而迄今还未能够在政治上和工业上组织起来,其直接的原因,是冈伯斯统治集团毫无作为和毫无能力。
繁荣并非阻力
硬以美国工人阶级的比较富裕一点来解释美国工运的落后,与归咎于外籍工人一样是完全不通的。事实上极度的富裕不但不是阻力,而是对工会组织和工人激进思想的一个刺激。在下述彼此相反的两种情况下,工人在组织上和思想上进步最快:(一)在生活极端艰苦的时期;(二)在所谓繁荣时期。生活很艰苦的时期,工人被迫不得不去思索、去行动;在繁荣时期,剥削减轻的时候,他们就会有勇气自动前进。在不好不坏的时候则是停顿时期,工人运动无论在教育方面或组织工人方面都难有成就。因为在这种时候,上述促使进步的两个因素——严重的压迫与向前发展的野心——所起的作用都是最低的。
在美国,我们可以清楚回想一下“机会”与“繁荣”所给予有组织的工人的“好处”。美国西部一向是机会甚多、工人缺乏、工资优厚的地方,而一般地说,它也就是战斗的工会主义与激进主义的自然产地。倒是在东部工人最多、工资最低、小生产工人机会最少的地区,工人的组织和工人对革命的认识进步最慢。同样,在全国情况普遍艰苦的时候,工会的力量就软弱起来,工人因受挫折而悲观消极,完全失去了勇气和想像力;可是一旦暂时的“繁荣”随着出现,工人运动立刻蓬勃起来,胜利的工会也就迅速地发展;同时因为已经尝到权力的滋味就想有更多的斩获。这种趋势在战时及战后繁荣时期已清楚地显露出来;在这个时期中,工人享受着空前的富足的生活,工资空前提高,工作条件空前优越,工作时间空前缩短。但繁荣并没有损害工人运动,而是使工人运动在物质上精神上受到历史上最大的刺激。在这种有利的情况之下一样,工人总是成千成万地加入工会。这时工会强烈地为大量涌入的新生力量所鼓舞,并且眼看资方战斗力因工人缺少而大为削弱,就向资方提出并坚持战前不敢梦想的各种要求和条件。一种基本上的激进倾向在整个工人阶级的中间发展了;当然这还不是合乎经典的马克思主义的倾向,但它表现了工人们想在产业中和社会上获得更多权力的渴望、并愿为之奋斗的心情,而这与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是密切相联系的。这是很自然的,工人们在一九一九年,当铁路工会的权威与影响到达顶峰时,宣布了布勒姆方案(Plumb Plan),要把铁路从现在的所有人手中争取过来[2]。
工人,特别是在我们这样落后的工人运动中的工人,总是从行动中学习的。正是在繁荣时期,亦即在他们享有巨大权力和幸福的时候,他们最强烈地希冀能得到更多利益。由于这种情形,由于工人习惯地利用压力稍轻的时机扩张他们的组织,提高他们的要求,所以极度繁荣的时期也就成了资本主义的危险时期。对于工人阶级来说来,极度繁荣时期和十分萧条时期一样,是真正进步的时期。以为美国工人落后是由于过度繁荣的说法是不能成立的。作为一个阶级来说,美国工人并不因为繁荣而减弱,倒是因此而更有生气并加强了战斗性。这是因为美国工人的生活较好并不应成为他们的工人运动微弱的理由,而应该是使他们的工会组织即使不是革命的、也应该是强有力的理由。
目前美国工人运动的可悲的落后情形,并非由于外籍移民工人的反动影响或国内普遍的较高生活水准所起的麻痹左右。只要你认真研究一下这个问题,就可以明白这一点了。在某种情况下,上述二个因素,特别是前者,或许会阻碍工会的发展,但充其量它也只是次要的因素。这种特殊情况还有别的更深刻的原因——那就是美国一般激进分子及进步分子三十年来所忠诚奉行的致命的双重工会主义的政策。由于这个政策,成千最好的积极分子都离开了工会群众,浪费时间,徒劳无功地想建立想来很完满的工会,以代替旧的工会组织。结果,多少年以来群众性的工人运动一步一步地失去活力,使它的每一方面的工作与表现都受到彻底的破坏。双重工会主义损毁了促使美国工人运动进步的基本源泉。工人运动所以陷入目前的苦境,双重工会主义应负主要的责任。
为要了解双重工会主义的破坏作用,我们必需了解被它几乎完全淘汰干净了的积极分子对于工会具有何等的重要性。每个工会工作者都晓得工会的重要活动都是由少数积极分子进行的,他们的人数与整个工会会员人数比较起来,是小得不足道的。工会中极多数会员对于工会活动一般是不积极的。
这些少数积极分子对于工运的每一部分都是极端重要的;他们是工人阶级思想与行动的中枢,工人运动的灵魂;他们作出战斗纲领并使之实现;他们是工人队伍中一切真正进步——思想的、精神的、组织的——源泉;他们是“使整体发酵的一小块酵母”。这些少数积极分子正是从俄国革命以来出名的“无产阶级先锋队”,他们是全世界工人运动的心灵、头脑与神经。
所有工人组织的前途,直接依赖这些积极进步分子在落后的消极的有组织的工人间所起的有效作用。在有着强大工人运动的国家(如德国和英国等),积极分子都起了这种作用。他们留在旧的工会组织里,成了聚集在那里的工人群众的实际的教师、鼓动者和领袖。因此他们能够或多或少地以他们的思想和革命斗争的精神影响群众,使他们的运动飞跃前进。但在美国,多年来的双重工会主义破坏了这种积极分子与群众的自然联系,而这种联系是使工人组织获得健康与活力所不可少的。它使积极分子脱离了基层工会组织,因而使群众失去领导。它破坏了进步的唯一基础,使工人运动的每一方面——政治思想、产业组织、合作事业方面——陷于停顿和瘫痪的境地。我们可以说,双重工会主义使美国工人阶级的头脑与躯体分离。
双重工会主义的失败
差不多三十年来,但尼尔·德里昂所草拟的双重工会纲领浪费了大量可贵的战斗力量。美国工运所培养出来的成万的优秀人材献身于这个纲领,付出巨大精力为展开渴望的新的工人运动而奋斗。可是他们犹如在沙上浇水,劳而无功。产业界的双重工会主义像撒哈拉灼热的沙漠一样吸尽了他们所灌浇的水分,连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今天数量上微不足道的双重工会与工人们所付出的巨大代价比起来真是得不偿失。
看一看世界产业工会的例子吧。人们为它所花费的精力与所献出的忠心要是放在工会上,真可以使工会像奇迹似地扩大发展起来,可是放在世界产业工会上,结果竟没有一点真正的成就。到它建立十七年以后的今天,它的会员比当初成立时减少了很多,它的影响是更不用说了。我们所看得到它的最近的正式财政报告表明,它的会员总数不超过一万五千人,而在一九〇五年则有四万人。甚至它昔日的革命精神,也一直在下落,目前它已堕落成为一个攻击工会、诽谤战斗中的苏联的团体。对于双重工会主义的愚蠢,世界产业工会是一个纪念碑。
加拿大的统一产业工会提供了双重工会主义徒然消耗工人的反抗精神的另一个例子。四年以前它刚成立时,拥有会员四万人,声势夺人。它的发展使原有工会引起了内部争执,打乱了它们的队伍。它们的会员因此大量减少。积极分子为统一产业工会拉去许多比较积极的工人。虽然这个组织的成立曾费了人们很大的力量,却只剩下微不足道的四千个会员了,其积极的影响也就可想而知。这是一个代价重大而前途黯淡的试验,而且一般地说来它已损害了加拿大的劳工运动。国际工人产业联合工会(Workers’ International Industrial Union)是另一个有普遍性的双重工会;十四年来,它曾是社会劳工党中的积极分子的注意力所在,而现在却只有几百个真正的会员。同样,在某些产业部门中分别组织的几十个双重工会也是同样严重地糟蹋了战斗的努力;它们实际上无异耗尽了积极分子的精力。除了纺织工业、食品工业、制鞋工业的双重工会略见成绩以外,其它工业的双重工会都已全部失败。它们耗尽了工人阶级中最优秀分子的无限精力,而它们的成绩接近于零。双重工会主义无谓地、令人不能容忍地浪费工人阶级最可宝贵的生命力量;它是使工人虚耗精力与徒寄理想的无底洞。
工会活动力的削弱
很多年来,双重工会主义虚耗着战斗力量,它直接地、严重地影响了工会。国内的所有激进报纸和革命领袖多年来几乎都深深地染上了双重工会主义的色彩。在他们的纲领中,分裂主义与进步的工会主义是合而为一的。结果工会中的积极工人一旦认识到革命的工会主义的原则,也就染上了双重工会主义的思想。这样,他们失去对旧有工会的信心与兴趣;或者弃之不顾,而全部参加双重工会;或者虽然仍在旧工会,但丝毫不起作用。少数进步工人成批转移的结果,已将进步这个概念与工会割离开来。它使正在生长起来的战斗力量一开始就遭了殃,而这种力量却是能使原有工会获得生气与发展的唯一因素。双重工会主义使工会进步的源泉枯竭,使工会工作不起作用和完全停顿。它在长时期内逐步地不断地腐蚀着工人运动。
这种有计划地打击积极分子的战斗意志及削弱积极分子所产生的恶劣结果,是使工会几乎完全落于有组织的反动派的手中。在一切工人运动中,只有工会中的进步份子组织起来,全面进行反对工会官僚集团的的有力斗争,工会才能发展生长。双重工会不断地宣称:旧有工会已经没有希望,也已经无法挽救了。这甚至使得留在工会内部的那些积极分子也心灰意懒,不能对官僚分子展开有组织的反抗。这些积极分子受了双重工会所散布的对原有工会组织的悲观论调的影响,加之自己又缺乏能应用于那些旧工会的建设性纲领,他们多少年来在工会中袖手旁观,一事不做,而统治的反动势力却正在巩固阵地为所欲为。由于他们有双重工会主义的思想,这些积极分子实际上是脱离了自己的岗位,让他们的敌人去安稳地掌握霸权。如果美国工人运动目前已被愚蠢腐败的官僚集团所紧紧控制,因此完全不能向前推进,那末双重工会主义就应该负主要的责任,因为它瓦解了工会的战斗意志。
在从一九一七年到一九二一年的屠宰业工人的伟大运动中,激进分子对原有工会组织的漠不关心曾经造成了特殊严重的危害。未受双重工会主义思想影响的少数反抗分子是那次历史性的运动的主要的负责人。他们不久就和中间派投入了与保守派争取控制新成立的工会的剧烈斗争。他们占领了工会组织中的战略位置(特别是在芝加哥牲畜业中),并且邀请工业中双重工会主义派的激进分子来参加这个运动,帮助他们控制工会,表示愿意给他们书记及其他重要职位。假使当时那些双重工会主义者接受了这个邀请,那末拥有二十万会员的巨大的屠宰业工会就一定会完全接受进步势力的领导了。可是在一九一九年,双重工会主义精神非常强烈,因而著名的左翼份子在这样特殊地有利的情况下仍不愿以积极的态度参加新的工会;他们以高傲轻蔑的态度拒绝了这个邀请。结果原来工会中的少数积极分子被反动分子压倒,不久这些无能的堕落的反动分子就破坏了整个的工会组织。这真是坐失良机。在其他产业部门中也存在过类似的时机。我们很可以说,如果激进分子在战时并不倾向于双重工会主义而是在工会中积极努力的话,已经组织起来的工人一定已是工人阶级的大部分,而不会是控制工会的反动份子所集合的比较少数的工人了。
以分裂为手段的破坏
双重工会主义不断地抽取工会的活力(使积极分子个别地脱离工会,失去斗志),这已经是够坏的了,但它所造成的许多次大规模的分裂运动则使情况更趋恶化。美国劳工运动的特有的恶运,是当某些工会正面对严重危机的时候(如工业不景气,内部不和,罢工失败,或遭遇其他削弱工会的影响),双重工会主义的倾向却非常恶毒地出现了,而分裂运动也就发展起来,使工会灾上加灾。在工会最迫切需要积极分子来维持组织的关头,双重工会主义者却最忙着要把它拆散;在这种危机中,应该是工会的最好朋友的人们却变成它们最恶毒的敌人。这类事曾经一再发生。例如在过去两年中,码头工人及海员们都曾痛苦地遇到这种分裂运动。当时码头工人工会及海员工会在大罢工失败之后,正急需进步份子来重建工会,使它复生,但进步份子在那种紧急关头并没有这样做;他们不但不来加强工会的组织,而是制造分裂运动,使工会四分五裂。四五个双重工会组织出现了;在他们结束了对旧的组织的攻击及他们自己之间的斗争以后,许多海港的工会也就损毁无余了。已经削弱了的铁路工厂的各工会目前正受着类似的攻击。
一九二〇年岔道夫举行的著名的“非法”罢工[3]是一个巨大的分裂运动,它产生了分裂运动的典型的恶果。由于工会的高级人员对工人群众的痛苦漠不关心,使他们普遍地不满,他们因此发动了这次结局失败的罢工。当时情况很严重,但是如果有很好地组织起来的少数积极分子,就可以将这种愤激之情引到建设性的道路上去;它不仅可以用来争取满足工人的要求,并且可以用来击败反动派。可是铁路部门中双重工会主义的长期宣传,有效地阻止了组织少数积极分子的工作。这样,这个运动因为缺乏领导者而陷于混乱,以致最后成为“非法”罢工。接着,如通常的情形那样,分裂的倾向出现了,一个新的组织成立了。最后的结果是岔道夫在四面八方都遭到灾难:罢工失败了,成万的工人积极分子被列入黑名单,工会因失去最优秀的份子而更为削弱,反动派的统治因反对力量的完全分裂而加强。这次“非法”罢工的失败是美国工人因长期信奉幻想的双重工会主义而付出的重大代价之一。
双重工会主义的危害典型地表现在一九一八年产生加拿大统一产业工会的运动中。最初,暂时摆脱了双重工会主义影响的积极分子在原来的工会中举起了产业工会主义的旗帜;工人们认为他们终于看到这样一条摆脱反动政策的控制与反动派领导的道路,便纷纷响应了他们的号召。工会一个跟着一个接受革命势力的领导,这个运动如暴风雨一般席卷了加拿大西部;照当时情形看来,工会中积极分子的组织——没有它,工会就不能前进——终于要确定地在产业工会中成立了。可是正当运动到达高潮的时候,双重工会主义者占了上风,把整个运动导向分裂的泥坑:他们发起了组织上述的统一产业工会这一新的劳工运动。结果真是不幸,新的统一产业工会当然并无所成,但旧的工会却已四分五裂,并且因为内部争论,上万最优秀工作者的离去而大为削弱;而最坏的是,正在开始中的少数积极分子的组织也横遭破坏,整个工会便完全被反动派所控制。统一产业工会的分裂运动使整个加拿大的工人运动倒退了好多年。
西部矿工联合会(Western Federation of Miners)的破坏
西部矿工联合会的破坏是双重工会主义所造成的巨大悲剧之一。这个在一八九三年成立的矿工组织,早年曾经是一个优秀的工会组织。它有产业组织的形式和毫不隐蔽的革命立场;许多年来,它进行了反对矿主协会(Mine Owners’ Association)的辉煌的胜利的斗争。布勒生登(Brissenden)说它在寇德兰纳(Coeur d’Alene)、克力普尔·克里克(Cripple Creek)、里特维尔(Leadville)、泰勒拉德(Telluride)、艾戴河温泉(Idaho Springs)等地的罢工是“美国劳工运动史上最强有力的、最生动的一系列的罢工运动[4]”;一次又一次,矿工们把自己武装起来,与公司的枪手、走狗一决胜负;他们的英勇作战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5]。
这个组织无疑是在美国工运中所产生的最好的工会组织之一。可是,从那时起,它的会员人数早已减少,它的精神早已遭到破坏,目前它的规模微小,它的态度又是这样的保守,甚至把过去的光荣的名称也引以为耻。它现在称为矿工、厂工和化炼工人国际工会(International Union of Mine, Mill, and Smelter Workers)。这个西部矿工联合会的可悲的没落是双重工会主义直接造成的。我们需要比较详细地说明这件事情发生的经过。
首先,我们必须了解,在西部矿工联合会的全盛时期,最多不过百分之五[6]的少数会员是积极的、革命的。这批有严密组织的少数会员在联合会中占据了有战略意义的位置,因此他们的革命精神得以感染全部会员;这些有组织的激进分子使联合会成为有真正强大的战斗力量的一个组织。
在一九〇五年,西部矿工联合会是世界产业工会的一个会员工会。两年后,当它退出世界产业工会时,曾引起使它成为进步工会的积极分子的猛烈反对。大部分积极分子仍然留在世界产业工会里,让西部矿工联合会去自由发展。许多最优秀的人,包括像海渥德和圣约翰这样的斗士,或者脱离了联合会,或者成了消极的份子。西部矿工联合会在参加世界产业工会的期间失去了积极分子,也即是失去了灵魂;当它加入时,它是个革命团体,当它退出时,即使它还没有变成保守团体,也至少是确定地走上保守的道路了。
自从西部矿工联合会退出世界产业工会之后,它原有的积极分子都变为忠诚的双重工会主义者而与联合会作殊死战。原先曾获得他们忘我的热烈拥戴的机构后来竟变成了他们猛烈攻击的目标。这些积极分子从前是联合会的骨干,现在却成了它的死敌。这样,一度战绩辉煌的西部矿工联合会很快地就堕落到目前的境地。
我和其他人都曾指出,积极分子因为联合会退出世界产业工会而进行破坏工作是不智的,我也呼吁在联合会展开重建领导的运动,可是所得到的回答总是:“穆亦尔(Moyer)机构的力量巩固,撼动不得,特别是因为它已经控制了勃脱区(Butte)的大工会组织”。当有人建议夺取勃脱工会的领导权时,他们回答道“不可能”。可是在一九一四年,勃脱区工人群众因痛苦不堪而起来斗争时,曾将他们的工会头目逐出城外,并负起了领导责任;这就证明上述反对意见是没有根据的。勃脱区工人这个行动把作为反动堡垒的该区工会稳稳当当地放在了积极分子的手中。如果这些积极分子仍旧留在联合会里,在许多其它地区同时展开一个运动,则整个工会的组织就唾手可得。可是他们对于流行的双重工会主义迷信太深,同时对于一切有关美国劳联的事物的仇恨又把他们弄糊涂了,因此他们立刻退出联合会,另外组织新的工会。这种新的工会几乎千篇一律是要失败的,他们的也并不例外。全部事件的实际效果是使因为原有的积极分子的离散而已被损害削弱的联合会再受到一个致命的打击。
手创西部矿工联合会,并曾使之成为工人阶级可喜的成就之一的人们最后终于一手破坏了它,这真是美国工人运动史上的一大悲剧。矿主协会曾用尽权势金钱所不曾做到的事情,却由热中于双重工会主义的积极分子很轻易地、甚至毫不困难地完成了。由于他们坚信一个不能实现的理论,使所有金属矿工的组织解体。西部矿工联合会所遭遇的破坏,同样也在美国其它工会中发生了;它们都丧失了最积极的分子,并且面对这样的凶恶的敌人——本来应该是它们主要支柱的斗士。
新的现实主义与旧的空想主义
但是美国工人运动终于开始克服这多年来耗尽其生命活力的双重工会主义的倾向。十八个月以来,成批的积极分子进行了一个思想上的革命:否定了建立独立的理想的工人组织的传统政策,并且非常一致地迅速着手原有工会的重建与革新的工作。这个空前的策略的转变使激进或进步运动的各方面的工作都开展起来。信仰共产主义的团体,如共产党、工人党(The Workers’ Pary)及无产者党(The Proletarian Party)都受到特别重大的影响。多少年来信奉双重工会主义犹如神明的人们现在转过来完全反对这个主义了,并在旧工会中努力工作,使之复活和加强。很显然的,这些党派已决心不再重犯曾使社会党覆灭的致命错误——没有使积极分子在工会中获得重要的职位。在工会中始终热心工作的农工党(Farmer-Labor Party)的积极分子已使他们的工作明确起来,紧张起来;这种新的组织也严重地影响了社会党、世界产业工会、统一产业工会以及其它工业的双重工会。这些双重工会中许多最积极的分子已经公开要求与一般工会合并,这是世界上任何国家在如此短促时间内所发生的最彻底的策略转变。双重工会主义已经遭受了致命的打击。
一九二二年
[1] 参看本书第三章。
[2] 由铁路工人兄弟会顾问布勒姆向国会提出,主张由政府收买所有铁路,并由铁路公司员工参加管理——译者。
[3] 这里的“非法”罢工("Outlaw" strike),是指不顾工会上级的禁令而举行的罢工——译者。
[4] 参看保罗·布勒生登:《世界产业工会:美国工团主义研究》,一九二〇年纽约出版。
[5] 西部矿工联合会的历史直接推翻了经济繁荣使工人丧失战斗精神的理论;那个工会会员的极大多数是美国工人,而且位于当时全国最繁荣的落机山区。
[6] 根据文山·圣约翰——前西部矿工联合会的积极分子——的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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