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安理会中国轮值主席

2002年11月，适逢中国轮值联合国安理会主席，在中国轮值主席的主持下，联合国对伊拉克武器核查的议案在协商一致的基础上获得通过，成为安理会1441号决议。最近，中国轮值主席张义山大使在安理会主席办公室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纽约联合国总部有一个马蹄形的会议厅，它就是举世闻名的安全理事会所在地。在联合国57年的历史上它共接待了三千七百多万游客。2002年11月适逢中国轮值联合国安理会主席，由于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王英凡大使临时因公回国，代理代表张义山大使便挑起了主席的担子。在他的主持下，联合国对伊拉克武器核查的议案在协商一致的基础上获得通过，成为安理会1441号决议。这份文件给伊拉克问题的解决带来了希望，引起全球关注。
最近，张大使在安理会主席办公室接受了我们的专访。
议案通过　安南祝贺
11月8日上午，关于对伊武器核查的1441号议案终以15票（全票）一致通过，从宣布表决开始到公布投票结果，前后仅用了15秒钟。而在这之前的近两个月里，安理会曾被卷进一场涉及战争与和平的大辩论，议案前景扑朔迷离。
美国多次扬言要对伊拉克进行先发制人的军事打击。美、英联手向安理会提交了对伊武器核查议案，其中包括“自动授权动武”的内容和核查方面的许多苛刻要求。安理会的另外三个常任理事国法国、俄罗斯和中国表示难以接受这些条款，美国在后期磋商中不得不作了实质性让步，一些关切之点得到解决，五个常任理事国的立场趋于一致，议案面临的障碍终于被扫除。
中国维护安理会团结和加强联合国作用的主张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外界对中国在议案表决时投什么票并不摸底。投票前夕，外国记者向张大使询问中国态度。张大使答道：“如果把分歧比作乌云，那么现在云层越来越薄，团结的曙光即将到来。”一直揣摩中国立场的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内格罗蓬特听出点味道来，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1441号决议传达了国际社会的一个明确信息：只要伊拉克遵守决议，那么包括取消制裁等同伊拉克人民息息相关的问题就有了解决的希望；如果不遵守决议，那它就可能面临“严重后果”。全票通过显示了安理会的团结和联合国的权威。而美国在磋商之初连争取最起码的9票都困难重重，谁能预料到会有全票通过的结局？
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一直呼吁安理会步调一致，使核查人员尽快返回伊拉克。决议通过时他的座位紧靠安理会主席。当张大使宣布决议草案一致通过后，安南面露喜色给张大使递上一张有他签名的字条，上面写着：“祝贺你，主席先生！”寥寥数字，表露了他对中国成功担任主席、妥善处理这一问题的嘉许。欧盟国家和不少发展中国家的代表也向张大使道贺，认为此事在中国主持下获得解决意义重大。美国代表也对中国主持通过决议表示“放心和满意”。
张大使说：“各方对中国的信任是基于对中国一贯立场的认识：中国在外交事务中主持正义，无论在巴以冲突或伊拉克问题上，中国从来不谋私利，只求问题的公正解决。”
语言风趣　道理深刻
现年56岁的张义山大使是我国从事多边外交的资深外交官，30年前就在纽约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工作过，后来又出任日内瓦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参赞和维也纳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大使。
张大使说，多边外交难度大，因为联合国有一百多个会员国，每个国家都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每个国家的代表都要努力为本国争取最大的利益，因此多边场合发生矛盾和争吵在所难免。搞多边外交的本事就是在各种不同利益中找出共同利益的结合点，在各种矛盾中找出大家都能接受的东西。如果能在紧张气氛中用一些通俗风趣的语言阐明深刻的道理，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举了处理伊拉克问题的例子。安理会内部磋商时，他用“三要三不要”的通俗说法概括中国的立场。“三要”是：一要在联合国框架内以和平方式解决伊拉克问题；二要给伊拉克人民以希望，只要遵守决议，相关问题有望解决；三要尊重伊拉克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三不要”是：一不要在讨论对伊核查时把伊拉克人权和伊政权性质等无关问题牵扯进来；二不要过多干预监核会和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工作，使其难以完成任务；三不要对伊拉克附加过于苛刻的条件，使核查复杂化。这些观点都是中国的一贯立场，但是加以扼要归纳，显得更为明确。
张大使在多边会议“语出惊人”的例子不少。在我们追问下，他回忆起在维也纳工作的经历。2000年他以中国大使身份出席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会议。众所周知，除了联合国属下的国际原子能机构，还有一个由发达国家组成的经合组织核能局，两者之间有些研究项目有重叠现象。西方国家千方百计要把国际原子能机构部分项目挪到核能局去。讨论这个问题时只有俄罗斯、中国和印度有保留意见，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兴趣不大，因为它们的核技术和核能开发还没有达到相应水平。这种“一边倒”的状况对发展中国家不利。
张大使在发言中形象地运用“两个口袋”和“一个口袋”来比喻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分歧。他说，发达国家在核能研究上有“两个口袋”：国际原子能机构和核能局，把钱放进哪个口袋它们都能得到实惠，而发展中国家只有国际原子能机构“一个口袋”，西方要把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研究项目拿走，那么实质上发展中国家是把自己的钱放在了别人的“口袋”里，怎么能分享这方面的科研成果？他的话引起热烈反响，从此开始了几个月的磋商，并在最后把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的立场写进了会议文件。
1993年维也纳世界人权大会上，西方国家气势汹汹，居然企图让替它们说话的非政府组织同政府代表坐在一起讨论人权行动纲领的起草。张义山发言表示中方不赞成这样的安排：政府代表坐在会场中间磋商行动纲领草案，非政府组织坐在周围好像保姆一样监听。他明确提出：“We　don't　need　baby—sitters（我们不需要保姆）！”此语一出，全场大笑。张大使以风趣犀利的语言揭穿了西方国家的图谋，唤起了发展中国家的“同仇敌忾”，非政府组织不得不乖乖离开会场。
轮值主席　字母排序
联合国安理会被赋予维护和平的特殊责任。《联合国宪章》规定，安理会应对和平是否受到威胁和破坏以及侵略行为是否存在作出判断，并应提出维持或恢复国际和平与安全的建议和办法。安理会的成员国共有15个，除5个常任理事国外，其余10个非常任理事国的任期有2年。
有的国家几十年才能轮到一次进安理会的机会，竞争非常激烈。15个成员国按英文字母顺序排列轮流担任主席，每位主席任期1个月。也就是说，非常任理事国一般只有一次当主席的机会，主席“宝座”的金贵不言而喻。一般来说，大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中有两三位大使衔代表，而有的小国当安理会成员时，其代表团里居然多达三位大使衔代表，原来他们是临时调来专门加强阵容的。
安理会的议事规则有6章37条之多。其中第2条说：“主席经安理会任何理事国的请求，应召开安理会会议。”可见主席很忙。他必须事先制定当月工作计划，细到每天的议程，并在月初向会员国和媒体公布。议程通常包括：上月未完成的事项；秘书长报告中急待处理的事务；到期的维和特派团是否需要延期；关于中东等问题的常规会议；当月临时“冒”出来的问题等等。张大使说，中国代表团早就预料11月当主席时可能碰到对伊核查的议案处理，果然如此。
安理会主席既要面面俱到，又要关注热点。非洲的冲突较多，好多非洲国家希望安理会讨论与它们有关的问题，中国就安排了好几次非洲问题的会议。安理会难有准确开会时间，夜会、周末会是常事，当主席的自然更加辛苦。主持白天会议也有学问：要尽量不耽误外交官们的午餐和午间社交活动，上午开不完的会宁可移到下午开，否则人家怨声载道。
走出安理会主席办公室，我们看到旁边是一间不到60平米的安理会内部磋商室。它也是马蹄形，同公开会议厅相比“小巫见大巫”。张大使说，这里天天有会。原来，大厅里的公开会议都是在这里“炖”过多少遍以后端上去的“成品菜”！内部磋商不做记录，这里对安理会成员国以外的外交官和记者是禁区，公众更连它的“面纱”都休得一见。可见小小会议室不是埋藏而是埋葬了无穷秘密。（摄影　彭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