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喀布尔大学生和警察冲突

12日一大清早，我就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吵醒了，拉开窗帘一看，两架美军的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就在头顶盘旋。在喀布尔已经有些日子没看见这些有点风吹草动就来凑热闹的家伙了，难道又出事了？也许是因为今天是塔利班撤出喀布尔一周年的缘故吧，我没多想，继续干自己的事。
早饭一块面包没吃完，翻译就冲进门来，告诉我们确实是出大事了，据当地电台早间广播，头天晚上，喀布尔大学的学生与警察发生了激烈冲突，至少有4人被打死。我们随即驱车赶往喀大。
赶赴现场
在雪山绿树的映衬下，喀布尔大学的校园格外美丽，但空气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学校附近可以看见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所有车辆被禁止通行。虽然刚8点，喀大门口已经聚集了成群的学生，他们激动的议论着，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骚动。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的两名记者已经扛着摄像机拍上了。
看见我们这些外国记者，学生们马上主动围了过来，向我们诉说昨天的遭遇。喀布尔大学这段时间一直停水停电，此外由于饭菜供应不足，许多学生们经常吃不上饭。昨天晚上就有三百多学生没吃到任何东西，学生们开始上街游行，呼吁政府给予重视，结果在喀布尔动物园附近和警察发生冲突。
一个叫安妮苏拉哈的喀大医学院学生眼含泪水地告诉我：“有4名同学在冲突中被警察开枪打死，其中一个和我住同一个宿舍的同学就死在我们抬他去医院的路上，今早又有一个受伤的学生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身亡，大约有六七十个学生被警方抓走了。”
喀大门口的学生越聚越多，大概有好几千人，其中有一部分是从喀布尔理工学院赶来声援的学生。一些人爬上围墙，激动地呼喊口号，要求警方归还遇难学生的尸体，公布被捕学生名单，惩治打死学生的警察。人潮开始逐渐向市中心方向涌动，几百名手持盾牌和警棍的警察组成的人墙试图拦住学生。
历险经历
各国记者也越来越多，CNN和BBC的记者开始在路口架起摄像机，和我很熟的美联社华裔摄影记者田永强背着“大炮筒”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劲问我有没有错过精彩的新闻。我正准备和他们开开玩笑，叫他们回家接着睡，突然间人群开始混乱起来。本来学生和警察都极力保持克制，避免身体接触，学生还自己组织维持秩序。但是由于人太多，前面的人停下来，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拥，一些学生激动得不能自已，冲上来怒斥警察，双方开始发生冲突，警察的防线一再后退，记者们在人流中都被挤得东倒西歪。为了防止被挤伤，田永强拉着我一个劲地往回跑。突然，我们发现前面的路口，开来了很多警车和消防车，大批警察从车上跳下来组成第二道防线，这次他们手中拿的不再是盾牌和警棍，而是AK—47冲锋枪，有些人甚至平端着枪和火箭筒，大声喝斥夹在两道防线中的记者让开。
这时，第一道防线的警察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退到了第二道防线，学生开始拆毁路边的铁栅栏，并且向警察投掷石块，警察则用高压水龙头向人群喷水。正站在路中，奋不顾身忙着拍照片的一个路透社摄影记者当即被一块石头打中头部，倒在地上。有些记者为了躲避，从路一边的铁栅栏翻进了喀大校园内，我一看不好，跟着几个外国记者顺着放在墙角的梯子爬上了路另一边的居民平房，伸着头居高临下观察事态发展。
突然间，“砰”的一声，有人朝天开了一枪，紧接着步枪、机关枪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子弹“嗖嗖”地从我们头顶飞过。正准备往梯子上爬的田永强反应敏捷，一下子就趴到路边的暗沟里去了。我头一回碰上这种情况，顿时吓愣了，一看我旁边的几位已经纷纷卧倒在房顶上了，也赶紧趴了下来。事后我才明白，由于警察是对天鸣枪，我们站在屋顶的高处反而更容易被流弹击中，真是好险。
总统关注
当射击逐渐平息后，记者们纷纷从藏身处探出头来，个个灰头土脸。路上一片狼藉，到处是石块和破碎的物品，警察挥舞着棍棒和枪托冲上来把学生打得四处奔逃，其中绝大多数逃回了校园。在警车的掩护下，大批警察也跟着冲进校园，把学生一个个从学校里抓了出来，不少学生浑身是血。当各国记者试图采访时，遭到粗鲁对待，一个警察一下子把我推出两三米远，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的记者更是被一个手持冲锋枪的警察一枪托把摄像机打在地上，据说还有一个欧洲女记者在溜进校园后，遭到警察的殴打。
我的翻译原来就是喀布尔大学的学生，他趁乱跟着学生混进了宿舍，被警察封锁在里面好几个小时才回来。他说在宿舍里看见很多伤员，有的是被棍棒打伤头部，有的是被子弹打中腿部。其中一个学生在被打昏后，被同学抬回了宿舍。翻译告诉我说，学生们估计至少有六十多人在上午的冲突中受伤，一百多人被逮捕。但是阿富汗内政部拒绝对此进行评论。
晚上，喀布尔电视台报道说，正在美国访问的卡尔扎伊总统已经下令对这起事件进行全面调查，并且对死难学生表示哀悼。我们的心情非常沉重，塔利班政权已经垮台一周年了，我们衷心地希望阿富汗这个饱受战乱的国家能早日实现和平稳定，不再让枪声扰乱国家重建和民族复兴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