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雅典娜”

一本写于17世纪的无名小册子，在英国兰开夏郡的一个小角落里静静躺着，它透射出女性的智慧之光，让人们对女权主义的历史重新审视

【英国《泰晤士报》文章】题：女人就是比男人强
在英国兰开夏郡发现了一本400年前的手抄本，宣扬女人比男人强并应统治男人。这是英国第一位女权主义者的作品，或者只是男人写的讽刺作品？
作者的观点已经很明确：和男人比起来，女人就是更圣洁、更具美德、更有责任感，更明辨是非。说得明确点就是女人比男人强。
你也许会说，这又怎么样呢？这个作者没有什么新意。不过，这个无名作者不是生活在女权运动盛行、宣扬男女平等的20世纪70年代；也不是20世纪初，潘克赫斯特把自己绑在栏杆上争取投票权的年代；甚至也不是在18世纪末期，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用优雅的文字透露她对女性成为取悦男性工具的忧虑那个年代。《女人的价值》一书的作者处于17世纪，在那个时代，法律明文规定女人是男人的私有财产，社会习俗是既不征求她们持有的看法、也不希望她们表达自己的看法。
重磅炸弹
这本手抄本承热心的档案管理员艾伦·戴维斯的好意协助才能重见光明。本子储藏在英国兰开夏郡的莱市政厅保险库中，被戴维斯发现了。也许谈及妇女解放运动的开明态度时，莱不是你头一个想到的地方。不过，这本宝贝书从1904年就已经静静地躺在那儿。那时，戴维斯的一位前任买来了这本书。
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书中观点无疑极端激进。作者坚持认为夏娃比亚当更优秀，没有亚当那么罪孽深重。她还认为女人结婚“不是为了快乐，而是为了繁殖下一代”。像萨拉、蕾切尔和利娅（圣经故事中的人物）没有生育能力，她们能无私地让侍女代替自己的位置为丈夫生育孩子。作者按这个逻辑分析，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认为如果丈夫没有生育能力的话，也应当允许做妻子的找一个合适的强壮男人。　
作者用圣经故事进一步阐述女人比男人更聪明，更勇敢，就连女人的缺点都“比男人的优点好”。
重头戏在标题为“女人应该统治男人”那一章，的确十分胆大尖锐。书中说女人就是比男人强，所以应该凌驾男人之上。在女人一结婚就意味着失去社会身份、不再具有任何法律意义、不再拥有任何权力的社会中，这样的言论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
戴维斯应该是一个颇浪漫的人，不过说到这本手稿，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并不是女权史的专家。于是他通过互联网找到了亚利桑那大学一位研究妇女问题的副教授卡丽·麦克布赖德。一看到这本17500字的手稿，她马上转录下来，并告诉他这是“文学瑰宝”。
谁是作者
一则来自牛津大学的消息指出，伯德雷恩图书馆也有《女人的价值》一书，是在1620年至1634年期间获得的。他们认为这本书的作者是牛津大学万灵学院的威廉·帕格牧师（1590—1663年）。英国传记辞典也支持这一观点。
不过，这可不是戴维斯想听到的。一个17世纪的女人挣脱掉思想束缚，把她的开明见解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并把本子藏起来，以免被自己丈夫发现。戴维斯认为这更有意思。他很高兴的是，麦克布赖德研究了两种版本后，不同意牛津大学有关作者的判断。她说：“我觉得他们错了。帕格其他作品都非常学究气，夹杂着希腊语、希伯来文或拉丁语，有各种不同语言的旁注。而这些在《女人的价值》一书中都没有出现过。书中引用的一些圣经故事有错误，帕格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且作者很幽默，语言有点尖锐，字里行间流露出生动活泼，一点学究气都没有。相比之下威廉·帕格的作品死气沉沉，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这样看来，第二本《女人的价值》的发现带给我们一个谜———谁是作者？麦克布赖德相信两本都有可能是副本，作者也许是一个坚持英国国教的中产阶级或年轻贵族。
那么作者是女的吗？当时整个社会奉行男性至上主义，女人只能留在家里干活，写作是男人干的事。不过，我们都知道伊丽莎白一世让更多富有的女性接受教育所产生的深远影响。而且这本书是在1611年—1634年间完成的。因为作者引用了很多1611年出版的钦定版圣经上的故事。而在1634年查理一世在位时，《女人的价值》一书就已经在伯德雷恩图书馆里了。
热尔梅娜·格里尔看了《泰晤士报》发表的转录手稿。她了解女权运动历史。让戴维斯很丧气的是，她认同伯德雷恩图书馆的观点，即作者是威廉·帕格。她说：“这没有太大的疑问。很明显这是一位牧师写的。我觉得作者是女性的证据很不充分。我敢打赌在莱发现的那份手抄本副本是无名氏做的。估计是那个人想要一份副本。发现第二份版本也很激动人心。莱的居民肯定很兴奋。”
是玩笑吗
这样说来，没有把这本书当一个大笑话来对待是不是太天真了？相比之下麦克布赖德似乎更开明一点。公平点说，她只是出版了附带注释的转录版《女人的价值》。
麦克布赖德现在正坐在档案室二楼。《女人的价值》一书就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这个手抄本3英寸宽、5英寸长，虽然封面没有了，不过其余部分还是完整的。她戴着纯棉手套，一页一页，小心翼翼地翻着这本书。
麦克布赖德称17世纪头20年为女性本质探索的“爆炸期”。那个时期很多关于女性的作品都是参考亨里克斯·科尼利厄斯·阿格里帕的《女人的高贵和显赫》一书完成的。这本书在16和17世纪广为流传。麦克布赖德说：“这其实也参与了男人和女人相对价值这一问题的热烈讨论。很多为女人的优秀而辩论的人都借用阿格里帕对圣经故事的解说，认为就从伊甸园被放逐到世界上这一罪行而言，夏娃比亚当负的责任更大，但也比亚当更情有可原。”
麦克布赖德又说：“最不寻常的是这个作者引用的所有防御武器都是圣经故事，并且还引用了很多古希腊和古罗马女英雄的故事。这和同一时期相关主题的其它作品分别很大——这位作者和别的作者很不一样，不是要男女平等，而是直指女人比男人更胜一筹。
“大部分写女性的文学作品都是关于女性教育或者是她们在婚姻中为人处事之道，观点很保守。不过，有人觉得有必要写《女人的价值》这本书，这一事实本身就说明并非所有的女人都那么循规蹈矩。女人要出来玩，她们要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许多人认为这是可怕的事情。在当时，关于女性的激进观点并不占主导地位，但是，有人表达了这种观点。
“人们批评女人胆子很大、敢在公众面前发表言论。这都是社会所不容的。不过，我们知道，有批评就说明有人在干所批评的事。虽说当时社会风俗限定女人应该静静地坐在家里，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女人都会这么听话。叛逆的女人永远都有。”
就像麦克布赖德说的那样，这本书“让我们更深刻了解当时人们在想什么。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女权运动开始于潘克赫斯特那个时期，或者是19世纪的自由政治理论时期。事实上，该书告诉了我们女权运动在很久以前就开始酝酿了，这一点很重要。”
麦克布赖德能确定这本手稿不是一个玩笑吗？她回应说：“有这个可能，不过可能性很小。我觉得不是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