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同寻常的夫人活动

1998年4月22日，我随丈夫周刚大使结束了在雅加达两年半的工作抵达新德里履新。我们到任才3周，印度政府不顾世界舆论的反对，于5月11日和13日连续进行了5次核试验，并公然称“中国威胁”是印度进行核试验的理由，致使两国关系一下跌入低谷。中印中止了双边高层互访，即便司局级的访问亦寥寥无几。
打破僵局搞活动
为了打破僵局，推动双边关系，周大使多次外出演讲，阐述我对印度的友好睦邻政策，扩大影响。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我想出一个主意，由我出面举行一次夫人活动，主宾为印度总统夫人。这一建议得到使馆领导的全力支持。
印度总统纳拉亚南与夫人乌莎对我国非常友好。1976年中印恢复互派大使后，纳拉亚南是印度派驻我国的首任大使。我们到任一个多月后，即6月1日在总统府举行的新任大使到任仪式时，总统夫人亲切地握着我的手，动情地回忆总统与她当年在中国度过的难忘岁月。这位典雅小巧、达观开朗的印度第一夫人，第一次见面就对新任中国大使夫人如此友好，着实令我感动。后来，她几次亲自打电话给我，约我参加活动，或是就像好友似的聊天。基于这样的交往，我才动了在使馆举行一次邀请乌莎女士作主宾的夫人活动的念头。
当总统夫人得知我想请她作为“中国之晨”夫人活动的主宾时，很爽快地接受了邀请，并表示她将准时到达，不会错过活动的各项节目。我心头悬着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大使和其他有关同志获悉后也很高兴。这一活动如能举行，无疑将是可喜的突破；总统夫人应邀表明印度总统夫妇是重视中印关系，对华友好的，也表明印度政府愿借机松动对华关系。
第二天，总统府办公室正式通知使馆，总统夫人纳拉亚南·乌莎女士将应邀参加大使举行的夫人活动，但是提出这应是一次中印夫人们的双边活动，无须邀请其他国家的大使夫人，谢绝邀请新闻媒体人士，不作公开报道。使馆领导理解印方的要求，完全同意印方的建议。
   包春卷 逛菜园
1998年12月22日上午，中国驻印度使馆张灯结彩，虽是初冬却显得春意盎然，像过节一般。印度各界许多名人的夫人陆续抵达，大家一边喝着中国茶，一边等待着贵宾———印度总统夫人的光临。11时整，容光焕发的乌莎女士准点到达。她一下车，就操着悦耳的“洋味”汉语说：“你好，俊秉。”接着又用娴熟的英语说，“I　feel　I'm　back　in　China　again（我感到又回到了中国）”，并把挂在胸前的“寿”字金胸坠拿给我看，说这是她为来中国使馆参加我的夫人活动特地佩戴的。
我扶着这位身着印度莎丽的缅甸裔总统夫人来到宾朋满座的客厅。向大家一一问候后，乌莎女士拿出她的译作《甜与酸》说：“这是我翻译的一本缅甸作家登佩敏的短篇小说集，送给大使夫人。希望印、中、缅这三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倡议国，为世界和平多作贡献。”
“中国之晨”夫人活动的第一项内容是由使馆厨师李师傅教印度来宾包春卷。来宾们个个兴致勃勃，把长长的工作台围得密不透风。每个人面前早已放好盛着春卷皮的盘子，工作台中间放着一长排三鲜馅儿。身穿雪白工作服、头戴厨师高帽的李师傅热情耐心地指导这些“洋学徒”。我虽尽力为“师徒”双方翻译沟通，却难以满足她们应接不暇的提问。乌莎女士不愧是个“中国通”，不时指点身旁夫人们一些诀窍。
第二项内容是参观使馆的菜园。这也使总统夫人和其他来宾欣喜不已。位于使馆中间的林中空地上是两片长势喜人的菜园子，种着二十来种中国蔬菜。放眼望去，绿油油、晶莹莹，令人心旷神怡。总统夫人虽腿脚有些不便，却紧紧拉着我的手，漫步在菜垅之间，寓意深长地说，“想不到中国蔬菜在印度土地上长得如此鲜活、茁壮……”久久徘徊，不想离开。来宾们一会儿摸摸水灵灵的雪里红，一会儿碰碰“心里美”萝卜的缨子，不时向陪同她们的中国外交官夫人问这问那。
我和同事们将来宾们请回使馆大客厅后，给她们放映了一部名为《花》的中国英语科教短片。这部片子堪称是杰作：寓教于乐，内容丰富，画面精美，英语纯正。自始至终，全场鸦雀无声；在看到入神之处，她们才会不由得发出轻声的赞美：“Fantastic（妙不可言）！”“Wonderful（精彩绝伦）！”
一小时前的包春卷大厅，已布置成雅致的宴会厅。主桌是总统夫人和其他印度军政要员夫人，其他几桌坐满了印度各界夫人和中国外交官夫人。
席间，宾主频频举杯祝愿中印两国妇女之间的友谊常青，祝愿来年两国国运昌盛，人民幸福。此时的印度夫人们，显然已忘了各自的节食计划，有的在聚精会神学习如何使用中国筷子，有的则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一道道中国菜肴。快到席终时，我起身将4篮刚从菜园摘来的新鲜蔬菜，先后送给了总统夫人、前总理古杰拉尔夫人、总理首席秘书米什拉夫人和陆军参谋长马立克上将夫人。整个宴会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和印度总统夫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宾主心中感到暖洋洋、热呼呼的，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英国诗人雪莱的名句：“Winter　has　come,spring　is　not　far　behind（严冬来临，春天还会远吗）？”
事后，驻新德里的不少大使夫人对于中国大使夫人在中印关系如此冷淡之时，能够举行如此盛大高规格的双边夫人活动感到惊讶，更是羡慕我能有此殊荣请动印度总统夫人当主宾。这次联谊活动之后，乌莎女士对我更为友好。每次见面，她都会动情地提起这次活动；几次邀请我到总统府做客。
离印回国已一年，高兴地看到中印两国关系有了长足的发展，更使我怀念总统夫人能在当时两国关系的特殊时期前来参加那次意义不同寻常的夫人活动，以及总统夫妇对我们在任期间表示的友好情谊。

作者（左一）与纳拉亚南夫人（左二）在“中国之晨”活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