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放异境
【台湾《中国时报》文章】题:野放异境(作者 凌拂)
我的院子面西,又夹在两栋建筑物之间,说起光照,当然令人沮丧。回想最初,这一块方尺之地,我梦想中的规划要有一方菜圃,要有四季轮转的如锦繁花,要有滴得出水的盈盈绿意。运土堆石,我在其中虚拟山水,创造小丘、岩壁,才发现几乎所有的开花植物都需要阳光,向阳植物只能忍痛摒除在外,这和我当初的梦想相去何止太远。
人类在自然界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再有通天的本领也只能顺应自然,所以只好在耐荫植物与半日照植物之间权衡,勉为其难,还是有花可观,有叶可赏。桂花、茉莉、麻叶绣球、红红的火鹤以及百合等等。沈三白以烟喷蚊蚋,蚊帐之内也可把自己假想成仙人坐看白鹤穿过云层,以小观大,以虚为实,方寸之间浮生幻象,面对这样一方院落,当然我也可以巍峨另有境界。
院里以绿色为主,种了大量的耐荫性植物。第一年我的院里来来去去的全是纹白蝶,阳台磁砖上爬满了纹白蝶等待羽化的蛹;原来在园艺栽植的空隙间长满了十字花科的细叶碎米荠,这是纹白蝶幼虫的食源。尔后空隙间各种植物轮番上场,盖蹄蕨、海金沙等各种蕨类,还有圆叶海棠、小叶桑、种种榕科植物之属……这些没有一样是我种的,但是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一些新的植物不着形迹悄然冒出来。土壤是个种子库,推测可能的来源,一是来自土里,一是因了鸟或风的媒介,总之,大自然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故事发生,植物据地生长,动物占有栖地,浑然不觉,发现的时候,地盘割据已经又是一番新面貌了。
加上有时我也信手拈来,随兴掷个青刚栎、蒲桃的种子,园里渐渐乱了谱序,包括一棵不知从何而来的菇婆芋,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长得比我还高,俨然成了一方之霸。再后来是月桃,大叶如蕉,肥硕强健,狂野极了。此外,还有不知因何而来的黄椰子、鸡屎藤、紫苏、铁线蕨……一方院落,流转的自然景观,像人到中年走样的身躯,一团杂错,如果放手,野放的院子,我可以预期,它将像个野兽,异境一样长到我完全不认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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